这似乎成了他接下来日子里唯一的目标。
假期结束后，他按部就班地回了学校。
他开始为毕业之后的日子做打算。
孟杳决定还是留在这个城市，继续在万姐手下做事，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以后要是年岁上来了拍不动照片了，他也是个老油条了，到时候还可以在这行里当个幕后人员，或者当个小老板签签小模特啥的。
苏阳则是规规矩矩地准备考研，进一步深造。
辛昭羽说是回老家，他父母给他安排好了工作，稳定了之后再相个亲，然后结婚生子，普普通通的过日子。
他们好像对自己的未来都有合适的规划。
柳林帆却云里雾里，晕头转向。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晚春的时候，林寒山毕业了。
柳林帆特意在他拍毕业照那天去找了他，送了一束花给他。
林寒山高兴地把花抱在怀里，和他合了张影。
柳林帆看着挤在手机屏幕里的两张人脸，笑了。
林寒山平时穿的衣服都是运动风的，如今换上了一身学士服，看起来要多了股儒雅的气息，很特别的味道。
柳林帆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好看吗？”林寒山揪了揪衣摆，问道。
“很好看，帅呆了。”
林荫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枝杈，在他俩身上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涌动着暖阳的味道和淡淡的花草香。
不远处是广场上学生们说说笑笑的吵闹声，林寒山低头望着正在看照片的柳林帆，咬了咬牙，轻声说道：“小帆，我想和你说件事。”
柳林帆抬头，笑着问：“什么事？”
林寒山深吸一口气，突然紧张起来，像是哽住了，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他一紧张，柳林帆也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了。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林哥接下来要说什么很震惊他的话题。
下一秒，林寒山鼓足了勇气，对着他道：“小帆，我想着再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我先道个歉，但请你务必听我说完。”
柳林帆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风吹树叶声，交谈人声，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他们二人这小小方寸之间的声音不曾消失。
他现下只能听见林寒山的声音。
柳林帆懵然地看着他上下开合的嘴唇，听到了那些他从未想过会从林哥口中说出来的话。
好一阵子他都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耳朵里似是塞了团棉花，僵着身体好久都动不了。
那是林哥炽热毫不隐藏的心意，是林寒山隐藏了许久的喜欢。
对他的喜欢。
林寒山在对他告白。
林寒山憋着一口气磕磕巴巴把他拟好的告白词说完，脸已经烫得能煮虾了。他静静地等待柳林帆的回应。
柳林帆眨巴着眼，因为太过突然，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见他神色，林寒山脸颊上的温度快速消退，变成一片冰凉。
他抱紧了怀里的花，低头不去看柳林帆，苦笑着说道：“如果让你困扰了，对不起，你就当没听到，忘了这事儿吧。反正……出了学校，以后你也不会碰到我了。”
林寒山脸上的失落和伤心太明显，柳林帆回过神来，连忙道：“不，没有……我只是，”他舔了舔嘴唇，讷讷道，“有点吓到了。”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柳林帆眼帘半垂，“我以为没人喜欢我。”
林寒山立即提了音量：“怎么会！”
两人对视上，一秒过后，皆是红了脸颊迅速别过头，再不敢看对方。
“你讨厌我了吗？”林寒山问。
柳林帆摇头：“不会，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林哥。”
林寒山眼睛一亮。
柳林帆又道：“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老实说我现在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我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爱人。能被林哥你这么优秀的人喜欢，我很高兴，可，如果我在这样懵懵懂懂的情况下答应你，对你也不公平。所以……”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寒山怎么会不懂。
他打断他的话，笑道：“我知道了。”
柳林帆：“……”他只能沉默。
“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以后，我还能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柳林帆一把抓住林寒山的手，保证，“林哥你只要找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林寒山眉眼弯起，看了他半晌，说：“怎么办，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柳林帆：“那就不说了。”
林寒山小心地问起：“能让我最后抱一下吗？大概很久都要见不到你了。”
柳林帆不想拒绝他的请求，于是点了头。
林寒山俯身轻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然后就直起了身，松开了他。
短短几秒的时间，克制有礼，没有丝毫唐突。
他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天气里和林寒山告了别。
回到宿舍后，苏阳一脸八卦凑上来，问他是不是和林寒山成了，他看到他俩在树下黏糊糊的抱在一起了。
辛昭羽也笑眯眯地凑了一只耳朵过来。
“……”
柳林帆这才明白过来，之前有好几次苏阳他们提到林寒山的时候样子都很反常，还对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类似于想要撮合他和林寒山的话，他当时没放在心上，以为他们只是日常开他玩笑。
原来他们早就看出来林哥对他有意思，只有他这个当事人太过迟钝而被蒙在鼓里。
林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他当时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人身上，从而错过了他。
既然错过了，就过去吧。
也不存在什么假设了。
“没有，别多想。”
柳林帆含糊着不愿意正面回答。
闻言，那俩人挤眉弄眼，那副神态，显然已经想歪到不知哪里去了。
看来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了。
既然如此，柳林帆也懒得再和他们浪费口水解释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过得很紧凑。
大学最后一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光是一个毕业论文就够他受的了，他还得去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司单位实习，等他脚不沾地忙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那天在他家楼下和姜森发生了那段插曲之后，他到现在为止再没见过他了。
姜森不来打扰他是最好不过。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姜森果然只是一时兴起。
他偶尔会和林寒山聊聊天，知道他留在了老家，没有去他朋友介绍的那个公司。这是他的选择，柳林帆一个外人，当然不好插嘴发表意见。
林寒山也邀请他毕业之后到他老家来玩，柳林帆当然说好。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客套的寒暄。
要知道在这广大的世界里去维持一段关系有多不容易，再亲密的人也会因为距离而逐渐走散，这是世间法则。
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在柳林帆还没什么实感的时候，他也走到了毕业那天。
宿舍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被清空，四个人一起走出了校门口，约了最后一顿饭，吃饱后各自挥手道别说着再见。
但谁都说不准还能不能再见。
柳林帆回了家，在家住了几个月。
他天天都在看招聘软件，想找一份工作，离开这个城市。宁一昔本来还想劝他留在本地，自己和他也有个照应，但看柳林帆铁了心要出去，也只能作罢。
明明一切都在朝自己想要的方向走，柳林帆整个人却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精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劲。
明明那个最容易让他情绪波动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某天，他躺在床上，突然刷到了一个视频。
一个叫做「落涞镇」的临海小城。
他一眼被吸引住，突然有了一种想去这里看看的念头。
他也真的这么干了。
他买了机票，收拾好行李，拒绝了想要陪他一起前往的宁一昔，独自一人飞到了那个小镇子。
镇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比不上城市繁华，却充斥着满满当当的在钢铁森林中没有的自由气息。
他找了个民宿，租了一个月。
这里风景优美，物价也很便宜，节奏很慢，是个十分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他想，他可能只是想要散散心。
他需要度过一段无人打扰的时间，靠着这段时间来疗愈自己。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疗愈什么。
他在小镇上逛了几天，这里游客不少，所以街边小店也种类繁多。
书店，小酒馆，海鲜餐馆，咖啡店，应有尽有。
这日，柳林帆正随意逛着，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坐在路边上。
女孩子大概四五岁，奶声奶气地小声在哭。
他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
她只顾着哭，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再指了指裙子上的泥土，意思很明显——摔了，脚疼的走不了了。
柳林帆问：“你家人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吧。”
有人愿意帮他，女孩子就不再哭了，她脸上还挂着豆大的眼泪珠子，柳林帆把她背在了背上。
她勾着柳林帆的脖子，伸着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道：“在那里。”
柳林帆就顺着她的指引往前走。
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口。
“这里吗？”
“嗯！”
是她的家里人只顾着喝咖啡，没注意到孩子跑出去了吗？
柳林帆刚要进去，脚步一顿，在玻璃橱窗里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恰好此时，里面那人也看向了外面，和柳林帆的眼睛对上了。
柳林帆腾不出手和他挥手，只能对他笑了笑。
里面那人连忙冲了出来。
林寒山在他面前站定，脸上难掩喜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到这镇子来玩。”柳林帆，“你是在这儿打工吗？”
林寒山道：“这是我的店。”
“……啊？”柳林帆大吃一惊。
林寒山居然在这里开了个咖啡店？可他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他还说过咖啡苦他喝不惯来着，怎么想着开这个店了？
不等他想明白，林寒山就在这时看到了他背上背着的人，疑惑：“琴琴？你怎么背着她呀，怎么了？”
柳林帆怔了怔：“你认识这孩子？她路上摔了，说她家里人在这里，我就带她过来了。”
背上的女孩子一看到林寒山就哇哇大哭，伸手要他抱。
林寒山连忙把她从柳林帆身上抱了下来，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做了千百回一样。
这样一对比，女孩子和林寒山眉眼居然有几分相似。
柳林帆诧异万分，心中某个猜想呼之欲出，他惊愕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林哥已经结婚了？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他生的，那这孩子的年龄好像不太对，难道，难道林哥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和人偷偷生孩子了？！
林寒山一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哭笑不得地解释：“不不，这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外甥女，我是她舅舅。”
“……”
柳林帆搞了个大乌龙，尴尬地闭上了嘴。
“进来坐坐吧。”林寒山带他进了店里，店里客人没有太多，他们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林帆问：“林哥，你不是说留在老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林寒山递给他一杯咖啡，又给琴琴一块小蛋糕，说：“我没告诉你吗？落涞镇，这里就是我老家。”
柳林帆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林寒山蹲着身子，为琴琴抹着药。
安静了会儿，柳林帆开口道了一句晚来的问候：“好久不见了，林哥。”
林哥毕业之后，到现在，差不多都快一年半了。
“是啊，小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林帆挠了挠脸，突兀地想起林寒山毕业当天对他的告白，登时有点坐立不安了。
林寒山笑着望向他，温声道：“看来我和你很有缘，没到说再见的时候。”
柳林帆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他现在已经能明白的直白情绪，慌忙垂下了眼。
林哥，好像有点变了，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注意过？
他抓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林哥之前和他说话时，这双眼睛，有这么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