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就把他昨天在上课时从同学那里偶然听来的八卦说给他听了，这一听，柳林帆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粥碗里。
他半张着嘴合不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富二代？”
苏阳：“昂，那可不，他们把你说的可玄乎了，那天校门口那辆限量版豪车，有人看到你从那车上下来，好奇就去搜了一下那车的价钱，嚯，我们普通人不吃不喝干八辈子的活儿都买不起。”
柳林帆道：“那又不是我的车……”
苏阳喝了一口汤，道：“我知道啊，你要是富二代，就不用辛苦每天都外出去打工了，也有钱去上更好的学校，干什么还要和我们混在一起。”
他在汤碗里放了点辣椒油，头也没抬继续聊：“我是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啊，他们还说你是富家少爷体验民间疾苦，还有的说你是被你父母放出来锻炼见世面的，毕业之后就要回去继承百亿家产，我可真是笑死了。改天我把他们说的话录音给你听，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都能把死人说活过来。要不是我认识你，我都信了。”
柳林帆：“……”
“聊啥呢？”
辛昭羽端着碗热腾腾的米线坐到他们身边，夺走苏阳手里的辣椒瓶就往碗里倒。
苏阳就把那些话又给他讲了一遍。
辛昭羽听完了也没发表意见，柳林帆给他俩解释：“那车，……是我一哥哥的，他来找我玩，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辛昭羽顺着他的话头，明知故问道：“是不是上次酒吧里那位？”
柳林帆点点头。
苏阳一头问号：“酒吧？上次你哥也去酒吧了啊？我怎么没见着？”
辛昭羽：“你上次喝成那鬼样，阎王爷站你面前你都不认识。”
“去你的吧！”苏阳嘿嘿笑了两声，又对柳林帆道，“哎，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介绍你这位有钱的哥哥？好歹咱们也是好兄弟，让我见见世面，我还没坐过那么贵的车呢，给我摸一下也成。”
“你哥干啥的，那么有钱？不是说有钱人都很低调吗？哈啊——难道……”苏阳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夸张道，“难道你哥上次开的那车已经是他最便宜的了？我的妈呀，我毕业之后能去他那里打工吗？”
柳林帆：“……”
苏阳还在滔滔不绝：“或者你哥还缺弟弟吗？你让他看看我成吗？”
辛昭羽眼疾手快拿颗茶叶蛋塞到他嘴里，“行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知道了这事之后，柳林帆就更加不想面对微信上那时不时就增加几个的好友申请了。
某天晚上打完工回去，路上收到了姜森的视频电话，他接了起来，姜森那边很暗，蓝色的电脑屏幕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柳林帆猜测他应该是在办公室里。
快十点了，怎么还不回去，在加班吗？
柳林帆问：“怎么不开灯？”
姜森问：“在哪儿呢？”
两个人同时开口，姜森道：“在加班，要熬通宵，刚才先睡了会儿。吃饭没有？”
“刚下班，吃过了，准备回学校了。”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了一会儿，柳林帆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和姜森说起了最近发生的这事。
“你说这事离不离谱？我倒也希望我是个富二代，那就不用天天这么辛苦上下班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屏幕里的姜森若有所指：“哦对不起我忘了，这里有位有钱人也要上班。”
姜森揉着眉心，眼底漾着笑：“是啊，我这位有钱人不止要上班，还熬夜加班呢。”
柳林帆嘁了一声。
姜森继续说：“没办法，得努力赚钱好养活我的小舟啊。”
柳林帆：“……可拉倒吧你。”
“哪儿学来的口音。”
柳林帆就笑。
姜森说：“等过阵子我不忙了就来找你。”
“不用，你忙就在家歇着吧，来找我干什么，累不累啊。”柳林帆说的是实话，要是换做他，上了班就只想在床上躺着哪里也不想去。
真搞不懂姜森怎么这么精力旺盛。
“想见你有什么不对？”
柳林帆牙根一酸：“呸。”
姜森道：“我还给你买了好多衣服呢，想都给你看看，不穿多浪费。”
柳林帆瞬间就想起那件旗袍，陡然就炸了：“你自己留着穿吧你！”
虽然不知道他和姜森还能再继续多久，还有没有下次，但柳林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那你下次来一定要低调一点，别开那些车了，太张扬了，影响真的不好。你都不知道，我手机这几天都要炸了，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对着我指指点点的。”
他的要求，姜森自然应允：“知道了。”
挂了电话，姜森坐在办公椅里静了好久。
他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助理连忙打起两百分精神，任凭差遣：“姜总。”
“去联系老吴，让他带上C城市中心绿野别墅区的资料来见我。”
“是。”助理啪嗒啪嗒跑出去办事了。
姜森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里那面落地的透明玻璃墙前，俯视着繁华的城区高楼大厦。
剪裁齐整的昂贵西装在姜森身上发挥了它合理的价值，衬得他愈发高挑修长，玻璃墙外的灯光照射进来，在他精致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侧颜上打下一片阴影，这阴影也成了上天画笔下最完美的那一道，中和了他身上的冷冽和高高在上。
从26楼往下看，城市中的一切宛若成了玻璃展柜中栩栩如生的沙盘模型。
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城道像蜘蛛织下的细密的网，铺天盖地交错着，道路上的车辆和人群小到忽略不计，只能看到排成长龙的一颗颗红色车尾灯，无数办公楼中亮着的灯火和广告牌上的霓虹彰显着渐入佳境的城市夜生活。
他好似可以听到司机因为堵车而不停鸣笛低声咒骂，行人对着灌木丛里的野猫发出嘬嘬讨好声，路边摊上客人的喝酒谈笑声，闻到各家小店里飘散的饭菜香味——
这些热闹传不到26楼的高空，也穿不透这一层加厚的钢化玻璃，他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姜森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浅浅弧度。
嚓——
他点燃香烟，送进嘴中。
-
“生日？”
柳林帆在宿舍门口遇到了特意来找他的林寒山，林寒山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可乐，遇到他之后就递到他手上，道：“是啊，我周五过生日，你要有空，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柳林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他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得一个哆嗦。
林寒山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行，那咱周五见。”
“好。”
林寒山说完这事就走了，柳林帆有点不解，他来找自己就为了说这件事吗？手机上发消息不也可以吗？还特意跑一趟。
林哥还真认真。
他拉开宿舍门，两个人影猝不及防跌了出来，踉跄着站稳了。
不是苏阳和辛昭羽还能有谁。
何况他俩还保持着紧扒着门板偷听的架势。
柳林帆问：“干什么呢你俩？”
苏阳讪讪一笑：“没啥没啥。”
辛昭羽扯过他，一脸趾高气昂地道：“走吧？”
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苏阳苦着脸对柳林帆说道：“那啥，我俩去超市买点东西哈哈，你进去吧啊。”
柳林帆一头雾水。
宿舍里唯一没参与偷听的就是孟杳了，他板着张脸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到动静只微微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辛昭羽勾着苏阳的脖子，几乎是用一个挟持的姿势把他强硬带走了。
等他俩人走远了，柳林帆才问孟杳：“他俩咋了？”
“打赌呢，谁输了就请客。”
柳林帆喝着可乐，问：“赌什么？”
“赌，林寒山是不是来和你表白。”
“噗——！！”柳林帆可乐喷了出来，下巴上溅得都是，“什么？！”
孟杳见他这样笑了一声，解释起了事情经过：“刚才林寒山来这儿找你，你打工还没回来，他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你。苏阳就说，林寒山肯定是对你有意思，来找你表白。辛昭羽不信，骂苏阳是得癔症了，两个人就打了赌，谁输了谁请客。”
“苏阳输了。”
孟杳道：“辛昭羽大概要狠狠宰他一笔了。”
柳林帆：“……”
宰的好。
柳林帆拿来拖把清理地上的可乐，疑惑：“为什么苏阳会这么想？我和林哥看起来很不纯洁吗？”就连姜森也这么认为……他自问也没有和林寒山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怎么说呢，氛围吧，”孟杳道，“你和林寒山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气氛。”
“……”搞不懂。
柳林帆有必要为自己和林寒山的名声发声，朗声道：“我们是纯纯兄弟情！”
孟杳翻了个身，床嘎吱响了一声，他懒懒道：“行，反正也不关我事。”
柳林帆：“……”
虽然孟杳这么说了，但时间一晃而过，周五仍旧如期而至。
柳林帆今天提前下班，傍晚六点钟的时候，林寒山就在咖啡店门口等他了。
“林哥？”
林寒山道：“我来接你。”
林寒山早已经把饭店地址在微信上发给了他，柳林帆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就能过去，他没必要还特意来接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儿，认路的。”
林寒山道：“反正也还早，他们还没到呢，我打球回来正好顺路带你一起走。”
柳林帆也没想多少，道：“林哥，生日快乐。”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林寒山接过去，问：“可以打开吗？”
“当然可以。”
扎着漂亮绸带的小盒子里装的是一对黑色的护腕，上面有一个用金色笔写下的签名。是林寒山最喜欢的一个球星，柳林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到，为此还叫宁一昔帮了忙，亏得哥哥认识的人多，不然还弄不到这个。
“哇这个——你怎么弄到的啊？谢谢！！”
得到自己偶像的签名护腕，林寒山肉眼可见地兴奋了，他翻来覆去小心翼翼地捧着护腕，像不小心就会摔碎了一样。
见他这么高兴，柳林帆也觉得开心，自己努力准备礼物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
“你喜欢就好。”
“我太喜欢了！我会好好珍藏的，谢谢！！”林寒山激动地声音都高了许多，他高兴地一把抱住柳林帆，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柳林帆被突如其来地抱住怔了一怔，但是兄弟之间抱一下也没什么，于是柳林帆也就任他抱着了。
抱了好一会儿林寒山才松开，他激动得耳朵涨红，道：“我太开心了，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你这样说我也很开心，走吧。”
“啊，好。”林寒山怕小盒子装进口袋里会丢，就一直拿在手上，时不时地看一眼。
柳林帆和他并肩走着，手机突然响了。
姜森来了电话。
他瞥了一眼林寒山，偷偷后退了几步，落在他后面些许。
林寒山现在注意力都在礼物上，没察觉到。
柳林帆后退到安全的距离，确定从手机里听不到林寒山的声音后，他才接通电话，“怎么了？”
姜森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在哪儿呢？”
柳林帆顿住。如果照实说自己要去给林寒山过生日，姜森指不定得醋成什么样，就道：“我在……图书馆。”
对面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一会儿吧。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这里打电话不方便，有什么等我回宿舍再说。”
姜森：“好。”
挂了电话，柳林帆松了口气。
林寒山停下脚步喊他：“小帆，怎么落那么远？”
“来了。”
他小跑着追上林寒山，两人上了路边等待的出租车。
出租车掉头时，和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宾利擦肩而过。
柳林帆如果这时扭头朝窗外看一眼，就会发现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正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姜森。
姜森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在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