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流浪猫吧?如果你打算领养的话最好再做个全身检查打一下驱虫,不然很有可能有传染病。”
待处理好小猫的伤口,兽医对我说道。
我犹豫了几秒,点下头,“那都做了吧。”
“行。”
对方把小猫抱了回去,我继续坐回长椅上静静等候,仍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锋不喜欢小动物,也绝对不容许我在家里养。可要是把猫寄养在宠物店里我又不放心,纠结来去,手指滑着通讯页面,我决定还是先和陈锋谈一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滑得太快,我明明点下了陈锋的名字,屏幕在卡了几秒后,竟错位到下面的号码,等我想要撤回时,屏幕上方已经显示出了对方的名字——‘蒋秋时’。
这种情况,简直和中彩票的概率不分上下。
我手腕一抖,等想起要挂断时电话已经被对方接通,传来一声清朗的‘林曜’,定住我即将按下红点的冲动。
我不知所措举着电话,片刻后才缓缓应了一声:“......蒋老师。”
蒋秋时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他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一提,我顿时羞赧得无地自容,小声解释道:“没有,是我刚才不小心按错了号码,对不起蒋老师,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我现在不是很忙。”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在我以为接下来就要被挂掉电话时,蒋秋时突然询问:“我听到你那边好像有什么叫声,你是在外面吗?”
“对,我在宠物医院。”
我没有多想,如实回答。
与此同时,兽医也将包扎好的小猫抱了过来,对我交代:“猫没有大碍,带回家好好休养就可以,如果出现异常反应或者伤口感染再把他带过来看看,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费用这边结。”
“好,麻烦您了。”
等过去结完账,我才发现手机还在通话中。我试探着唤了一声,蒋秋时的嗓音在沉寂之后再度响起,似乎比方才更柔和几分。
“你的猫受伤了吗?”
我把虚弱的小猫抱进怀里,说:“不是我的,是小区里的流浪猫,现在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还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
蒋秋时问:“是你之前拍过照片,想要领养的那只吗?”
我对他还记得这件事感到一丝惊喜,但很快便苦笑出声:“我是想要领养,可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估计只能找别人帮一下忙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好像藏有某种明晃晃的暗示,逾越了我与蒋秋时的关系。
自从上次聊天后,我就再也没有找过他。工作忙是其一,再者也是期待他会不会来主动找我,可惜蒋秋时的冷淡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这通电话完全是在意料之外。
耳边默了几秒,蒋秋时给予了他的回复,霎时涌起的失落将我掩盖,但也毫不意外。
“抱歉,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蒋秋时嗓音清冷,带着声随风就散的微叹。分明是拒绝的话语却让我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安慰道:“没关系,我正打算去问一下朋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我收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聊。”
“嗯,下次再聊。”
只是说完这句,等了足足三秒,我依然能听见蒋秋时细微的呼吸,通过话筒一声声敲击我的耳膜,酥麻了半边耳廓。
他没有挂掉电话,我也定住一样举着手机,直到那头传来声短促的气音,分辨不出是说话还是在笑,一串嘟嘟的忙音才让我回过神来。
蒋秋时......是笑了吗?
好像是笑了吧。
我没法确定,怀里的小猫过了麻药劲,一直小幅度地乱动。我无心纠结太多,环顾一圈四周的街区,最后还是认命地打开导航,走去最近一家宠物用品店。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顾鸣生了。
虽然早上才那么恶劣地对待人家,现在又眼巴巴过去求他帮忙,我只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顾鸣生似笑非笑的脸都感觉汗毛战栗,尴尬而羞耻。
只能默默祈求他不要太记仇了。
我对宠物用品一窍不通,热情的店员选了一套据她所说的高销量用品,囫囵吞枣地全放进购物车里。等我结账时听见那串数字,感觉心都在往下滴血。
难怪现在流浪猫狗越来越多,感情是根本养不起。
店员的脸笑成一朵花,让我越发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好,谢谢。”
站在宠物店门口,我再一次打开通讯页面,犹豫半晌,手指最终停留在了顾鸣生的号码上方。
尴尬就尴尬吧,至少和顾鸣生相处总归没有事后说服陈锋来的那么累。
几乎是在我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我停顿了一下,顺手点开,意外地睁大眼睛。
蒋秋时:你找到可以帮忙的朋友了吗?
我的思绪还没有转过弯来,如实打出‘还没有’几个字。
消息发出一眨眼的功夫,蒋秋时便有了回复,他说: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耳边的声音骤然安静了几秒,我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少顷才听见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快速跳动起来。
他没有说明理由,就这么自然地将答案抛给了我,好像刚才说出拒绝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盯着屏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每一个字,才压下那些情绪,手指先大脑一步做出决定,发出定位。
:那我在这里等你。
蒋秋时:好。
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在短短半小时内改变主意,但蒋秋时的这个决定的确拯救了处于挣扎处境中的我。
原先准备面对顾鸣生的尴尬,也变化为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我杵在车水马龙的路边,一手拎着刚买来的宠物用品和感冒药,一手抱着绑着绷带的小猫。总感觉浑身都透着‘狼狈’二字。
我不想被蒋秋时看见此刻的模样,但又害怕走的偏僻会让他找不到目标。只能继续尴尬地站在路边,接受路人时不时投来的打量目光。
好在我记得蒋秋时的车牌号,极差的记忆力竟然没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汽车停在路边,玻璃降下,露出蒋秋时戴着银框眼镜的脸。他今天穿了一件开衫毛衣,发丝自然垂在额前,带着说不出的沉静柔和,看向我时眼尾细细上挑,分明没有在笑,却让人心悸不已。
“路上堵车耽误了几分钟,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本来就很麻烦你了,”我抱着猫坐进副驾驶,手里的东西由蒋秋时接过后放进后座,慢了半拍才发现他格外自然的举动,拘谨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
车行驶向未知的方向,我在副驾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仍然不清楚蒋秋时指的‘帮忙’究竟是到哪种程度。是有认识的朋友愿意收养小猫?还是有什么靠谱的宠物收留所?
总归不可能是他要帮我养。我默默地想,出声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蒋秋时言简意赅地说:“我家。”
我眨了下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蒋秋时没有看向我,侧脸的弧线流畅优美,他缓慢开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把猫寄养在我家,直到你方便领养为止。”
话音落下,我愣了足足半分钟,直到一个弯道让身体跟着偏移,险些撞到车窗,才逐渐回味过蒋秋时的这句话。
难道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先前我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蒋秋时都跟块石头似的怎么也捂不热。今天只是一个无心之举,发展节奏却像坐火箭似的突飞猛进,直接跳过那些弯弯绕绕,奔向蒋秋时的家里去。除了受宠若惊,我还颇有些意外。
难道小猫咪能打开蒋秋时身上奇怪的开关?我低头摸了摸乖巧的猫主子,心想刚才的猫粮钱没白花。
“我当然不介意,就是怕你会不方便,”我清了下嗓子,尽量不让蒋秋时听出翘起的小尾巴,“其实你不用勉强,我不想给你带来太多麻烦。”
平心而论,养猫不是一件轻松事,我不希望他是出于客气而答应帮忙。蒋秋时的主动已经让我足够欣喜,但我并不想因此打扰他的生活。
何况我一点也不想要他的客气,我只想要他的亲近。
蒋秋时稍稍偏过头,目光不轻不重地斜睨向我,“我从来不会做勉强的事情,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抱紧怀里的猫,只感觉一道细微的电流顺着尾骨直激后背,下意识绷紧身体,“那......那就谢谢蒋老师了。”
“不客气。”
他向上浅浅抿了下唇。
也许有些人生来就知道该如何用一句话去扰乱旁人的心。
蒋秋时的态度总是如沐春风,不显疏离,也并不亲近,偶尔一句带上个人色彩的话,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暧昧。不似顾鸣生那般张扬明艳,却暗暗撩拨得我卸下一切防心,只靠脑补都能没出息地红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