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少华“基因”二字一出, 赵明轩登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所以重点根本不是什么生生生,而是这就是思网的传播路径啊!
所以他才会先穿到阿娃丽的身上, 再穿到她孙女玛鲁的身上,再穿到她不知道哪一代的曾孙女还是玄孙女的身上了。
这样看来, 思网的“回答”简直是相当直接了。
想当初他们第三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思网到了地球后,都参与了哪些关键性的人类活动来发展自身的?既然言语不好答, 那就索性让他亲“身”体验了一把“它们”是如何通过人类的生殖方式来扩大自己的种群的。
这样一看, 他得到的“回答”比肖少华和叶昕云的可简单多了,几乎就是一道送分题。而且是被反反复复地来回提示,出题者就差没揪着他领子大吼:给我看答案,答案就在这里, 就是这个, 都摆到你眼前了!
亏他跟肖少华混了那么多年, 抄了那么多年肖少华的生物作业,还被骂了那么多次“你还没个线粒体机智”——赵明轩这回真的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以至于再一次深深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叶昕云也是恍悟:“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我所得到的‘回答’中,那最后一块拼图也就找到了。”她总结道,“按照我们三人所得到的‘回答’时间线, 赵监察去往的是十五万年前, 思网已开始以基因遗传的形式参与编码人类的生物性状,到了我去往的一万年前, 思网发现了天敌, 由此定下了今天我们看到的生存策略, 以示弱及捆绑利益的方式成功地让天敌成为了自己的守护者。
末了是肖主任, 通过公元前五百年的‘巴别塔事件’,思网第一次大范围地测量了人心,以此确立了至今的指导思想,即‘在引导人类的选择上,不能以对错、自由、道义、信仰之类,要以短期内利于人类生存的方向’,这样才能达成思网想要的长期收益。不知我这样理解地对不对?”
她说着,看向了坐在圆桌后,方才起就老僧入定般的一七八|九。
一七八|九睁开了眼,眼含微微笑意:“为何只是‘短期内利于人类生存’?若是你们愿意,我们实现共赢也未尝不可。”
叶昕云却不再答,而是转向肖少华与赵明轩提醒道:“我的香燃完了,该轮到你们问第四个问题了。”
这也是肖少华的最后一问,圆桌上属于他的计时香还剩一截。
赵明轩随着肖少华上前时,偷偷问他:“……对了,不是说‘孤雌遗传’吗?那为什么还会有男向导呢?”
肖少华一开始以为自己没听清,反应过来后无语了:“因为母亲也会将她的线粒体DNA遗传给她儿子啊,只是她的儿子就不能将她的线粒体DNA再遗传给他儿子或女儿了。‘孤雌遗传’意味着,如果一个女人不生下女儿,她的线粒体DNA就会在她这一代丢失了。”
赵明轩捂脸:“……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肖少华安慰他:“还好了,别跟线粒体比。”
赵明轩:“……”
肖少华:“我们接下来的问题是,思网要求与全人类共享意识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说着,上身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圆桌上,直视一七八|九,“如果说是为了生存,你们现在已经成功了,你们与人类的基因融合得很完美,就算想敲除也来不及,现在已没有人能完全剥离你们与我们——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们真正的最终目的。”
当这两张面孔处于一个视平线内,那种因容貌相似而引起的错乱感就更明显了。外人乍一看还以为是现代版的肖少华和古代版的他自己在对话。赵明轩刚从梦中醒来时,也曾有那么一会儿,以为自己看到一七八|九就会想起梦中的那人,毕竟他们的扮相着实太像了。结果并没有,或许是因为纵然肖少华穿着不过寻常的羽绒服,而一七八|九则是十分夺目的大红古装,肖少华身上仍具有某种攫人的辉芒,令赵明轩即使变换了时空也无法错认。
“因为现状只是暂时的共存,”一七八|九闻言笑了,“我们要的是文明最终能延续。你听说过‘大过滤器’么?”
“大过滤器?”肖少华微微皱眉,“你指的是汉森教授为了解答费米悖论所提出的概念假设?”
“很有趣的假设不是么?即使没有事实依据,人类偶尔也能从纯逻辑的角度歪打正着。”一七八|九道,“不过与你们所谓的九个阶段不同,在我们看来,人类恐怕连第一层‘滤网’都没过,就要把自己玩完了。”
肖少华问:“你所说的‘滤网’指什么?你们又到达了哪一层?”
一七八|九道:“‘滤网’,顾名思义,你可以参照你平时使用的过滤器,而其设置的条件,并非按照颗粒的直径大小来过滤,而是按照人类文明当前最大的自身缺陷。”
肖少华色变:“——自身缺陷?”
“譬如人心如散沙,从不肯万众一心……”
一七八|九说着,肖少华与赵明轩眼前的星空云台登时就如同颜料般融化了——
斑斓的五彩渐渐呈现出一条条细长的形状,像水流、又像丝带,细腻而优美蜿蜒着,淌于一处,再积聚、旋转膨胀至球型。这团彩色像一个被吹起的泡泡糖,轰然炸开,其中蓝的成了海洋,红的成了岩浆,红蓝相混,开始沸腾、震荡,数不清的金色小光点从中跃出,化作一丝丝一缕缕的光线,争先恐后地向上涌去,可它们中的大部分未至水面便降下了速度,又缓缓落回了海底,消失在了洋流里。
出了水面的某些光点在变得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先是针尖般的大小,接着变作了指甲盖的大小,它们贪婪地吞噬着、蚕食着周围比它们小的光点,迅速地膨大着,它们近乎透明的晶莹躯体中,内部的结构也变得复杂起来,先是探出了一条触须,接着两条,接着三条,触须成了游走的多足,又成了带着骨节的四肢,这变化如行云流水,令人目不暇接。蓦地,耳畔的空气中传来了一声清啸,一头巨大的翼龙“嘭”地张开双翅,从眼前划过,飞向了天空。
随着视角的攀升,一块绿色的大陆显出了全貌,大批的恐龙在植被茂密的平原上奔跑开来,大的腕龙、梁龙、长颈巨龙,小的灵龙、盗龙、皖南龙,又有异特龙等一蹦一跳地穿行其间。它们中的无数只,出生到死亡一帧帧地被时间穿了起来,连成了长长的画面,遥遥望去,像无数条彩色的长虫,又像黑暗中穿行的光线,荡漾着,波动着,向着尽头的方向冲去。很快黑暗的尽头漏出了丝丝的亮,却是无数个堪堪针眼般的孔洞大小,犹如繁星点缀,远远小于这些“彩虫光线”的直径,成堆的光线未及穿过,便撞在了上面,溃散后留下了一座座山一般的皑皑白骨。
白骨化土,青山依旧,岁岁枯荣,又有猿型的生物慢慢直起了腰身,握起了工具,造起了房子,穿起了衣服。地貌在飞速改变着,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白色的、粉色的、灰色的,密密麻麻地挨挤着、排列着,一块接一块,漫在了黄色的土地上,如同疥癣成片成片地长在了人的皮肤上。广袤的黑暗长河中,它们比先前的光线更快地向前穿行,几乎还未看清,下一秒便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虚影,犹如星云雾散。它们的线头乍看十分的细了,可越接近那层遍布孔洞的网膜便越叫人心惊,因它们中的大多数只有那点线头的部分看起来能顺利穿过,在那细细的线头后面缀着的,无不是一大团、一大团揉成了乱麻似的线结,而那根线头与线结之间的连接,由于过快的速度,早已被拉得细之又细,细得就像这时若有谁稍一施力,就能将之轻易崩断。
——不!不要再接近了,不要再加快了!
在肖少华按捺不住,即将惊叫出声之际,影像断了,刹那间天地倒转,他又回到了星空云台的那张圆桌前,一七八|九正平平地直视着他,语调淡淡:
“明白了?你们人类,快自取灭亡了。”
“就算刚刚的景象是你所指的‘大过滤器’,也并不代表这就是真的,”方才的震撼仍残留心底,赵明轩脱口反驳道,不知怎的,这一轮“体验”结束后,云台镜面下的黑雾中,吕峰等人的身体隐隐看起来更消瘦了,若说先前还连了层皮包骨,这下连皮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因为我们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你想让我们看到的!”
“很有趣的看法,”一七八|九笑道,“那么,究竟何以为‘真’呢?”
赵明轩一怔。
“同在黑暗的洞穴里,人类依靠光感寻找出口,蝙蝠依靠超声波,若在人类明白声波的原理前,将蝙蝠的声波图像放到你眼前,你恐怕也只会认为这是一片不知所谓的乱线吧?”一七八|九道,“可这就能证明人类所见方为‘真’,蝙蝠所听即为‘假’么?”
一七八|九又道:“人类的五感不过是一种低端的接收器,其听域不过20到2万赫兹,其视域波长不过380到780纳米,就算哨兵觉醒了黑暗,也不过推进了丁点,超过了范围,一样听不到看不到,如此,你便认为‘不存在’么?”
赵明轩无法回答。
一七八|九看向肖少华道:“先前你不是问我‘思网因何而灭亡’么?”
肖少华颔首。
“即是因这第一层‘滤网’。”一七八|九道,“而我们便是当初唯一一颗逃出‘滤网’的种子,只要逃出,便获得了远航的能力,文明因此得以延续。”
肖少华问:“那么方才你在‘回答’里所展示的一切,是思网原有的能力?还是通过‘滤网’后才获得的?”
一七八|九道:“是在原有能力上的一次进化。”
肖少华还待问什么,被叶昕云阻止了。“打断一下,”老太太道,“我们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需要商量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一七八|九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肖少华看了眼赵明轩的那炷香,香烟徐徐燃着,灰了一半。
叶昕云领他们到云台的一角,赵明轩见她面色沉凝,不由问:“叶老师可是发现了什么?”
叶昕云问:“赵监察、肖主任,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一七八|九给我们燃的那三炷香?刚才你俩接受‘回答’时,我在一旁看着,忽然想到,那香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用指尖触碰才能发起提问,得到‘回答’?而那香燃起的白烟又都是什么呢?是游离的精神粒子?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精神力触?”
两人一经提醒,当即便出了一身冷汗。
赵明轩:“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中了术,身陷幻觉么?”
叶昕云摇头:“我不确定。”她看向那圆桌的方向,环视了一圈,面露苦笑,“不知赵监察还记不记得白组长曾说过的,‘术一般只对异能者有效,除了少数能达到精神力具象化的级别’,所以普通人通常能对幻术免疫。可你们看看这里……这里哪一处不是精神力具象化?”
肖少华思忖少许:“既然如此,播放宝匣咒吧。可我无法确认的是,白组长对宝匣咒的作用描述为‘回溯,保存大脑当时的状态不被激发’,是否还对我们
喃風
的现状有效?”
叶昕云道:“这也是我担忧的一点。”她说着,又自嘲了一句,“如果我们此一行已全然置于天元门幻境掌控之中,那么我们现在在这云台何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都可以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赵明轩拍板:“不论如何,死马当活马医一回。”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待另外两人准备好,便按下了宝匣咒的播放键。
“天地灵生宝匣为开,山川光凝护卫我真,”女声悠悠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出,是白湄一贯的清冷语调,不沾丝毫的人间烟火气,“四神降威扫秽除愆,五行流转心炁常存,六道轮回魄还复生,七星辉映……”
可直到这段录音放完了,三人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与先前的不同之处,眼前的星空还是那片星空,脚下的云台仍是那座云台,圆桌上的香还在那燃着,一点一点袅袅着代表时间流逝的白烟。
与肖少华、叶昕云一一核对过所见所闻后,赵明轩的心直往下沉:
“莫非这一局,我们就破不了了?”
“未必如此,两种可能。”叶昕云道,“一是此处幻境的建造者,其精神力位阶比白组长高出太多,位阶压制下,令宝匣咒无效;二是我们方才所见,皆为真实,并非幻觉,自然也就无‘幻’可破。”
赵明轩:“……您这一说,我怎么感觉更糟糕了?”
“叶老师所说,我基本赞同,只有一点,”肖少华道,“你们还记得业内对‘幻觉’的定义么?脱离客观现实的一种知觉体验,因此造成了主观认识客观途中的障碍。”
赵明轩:“嗯。”
肖少华:“就像我们先前从向导的幻觉网中逃脱,也是借用了这个定义所展现的一些信息。幻境毕竟是向导用自己的主观感受,通过精神力模拟客观存在所构建的假象,不论如何,总会与真实世界有差。而每个人对客观真实的理解又各有偏差,这种主观意识之间的偏差,在幻境中便会被进一步放大,那么身在幻境中的人,即使一时无法发现破绽,大脑在逐步收集感知细节的过程中,也会形成类似于‘此地不妥’的暗示。”
赵明轩听得频频点头。
“然而,”肖少华语锋一转,“你们有谁,在思网的‘回答’中,曾认为那是幻觉吗?”
叶昕云眼神微凝。这显然是她想过的,而这一问,对赵明轩不啻于一记重击。
“视、听、味、触、嗅,五感、知觉,甚至连对方的所思所想,无不一一反馈,”肖少华正色道,“这也是我非常在意的一点——是否在思网的文明中,个体的记忆、体验、经历,是可以被完整保存,乃至直接共享的一种东西?然后按照一七八|九的说法,因为感官接收器的不同,所以大脑获得的信息不同,那么是否在那段‘回答’的时间内,其实就相当于思网将他们的‘感官’借给了我们?换言之,我们所以为的幻觉,正是他们的真实。”
叶昕云抚掌:“大善!原来如此,此真非彼真,这已然跃出了宝匣咒判定幻觉的规则之外。这样一来,那些白烟的作用也得到了解释。”
赵明轩仍不甘心:“少华,你的意思是,那什么‘大过滤器’是真的?你真的信他那套人类就要灭亡的鬼话?”由于一时激动,他一把抓住了肖少华的手臂。
“不是真不真或信不信的问题,”肖少华按住他的手背,“你这种说法过于简单粗暴,我只是认为,在思网方才展现的感知结构当中,‘大过滤器’对于他们,是很可能存在的一种东西。当然对于我们的认知体系,这个东西也许会有另一种说法,‘基因缺陷’或‘进化极限’。小二,我希望你能理解的是,你所看到的雷电,并不仅仅是现象,就像思网所看到的‘大过滤器’,我更愿意将它理解为……‘规则’。”
赵明轩的手指慢慢松开了,肖少华拍了拍他的手背:“时间不多了,我们尽快阐明一些基本概念。”
他对赵明轩与叶昕云道:“回到‘大过滤器’本身,这个说法最初也不过是对于费米悖论的诸多解释之一。而费米悖论问的其实是一个宇宙尺度和文明发生概率上矛盾的问题,根据最新测算的宇宙年龄,宇宙已经诞生了近150亿年,最早的恒星出现在大爆炸1.8亿年左右,距今已有148亿年。
而太阳出现在大爆炸100亿年后,即只存在了近50亿年,人类文明若从智人出现开始算,迄今不过二十多万年,已然拥有了卫星、火箭、深空探测器、宇宙飞船、太空基站等等,这般的发展速度,再看单一个银河系便有一千多亿颗行星,就算其中宜居行星与智慧文明发生概率极小,代入德雷克的方程估算,至少也有一万个了。那么,在思网主动暴露前,射电探测也好、收集信号也好,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地外文明的踪迹?或者说,一个可验真的确定性证据?”
赵明轩感到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向肖少华请教奥数课的应用题时:“……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技术,还没有达到能够发现它们的程度?”
肖少华笑了:“这样,我们不妨换个方向想想。一个银河系塞满了一万个智慧文明,至少有百来个,比我们多了几十亿年的发展时间,结果迄今为止,除了思网,他们中还没有一个来到了地球上?”
赵明轩卡壳了。
肖少华道:“‘大过滤器’的提出者汉森教授因此这样认为,必然有某种规则限制了智慧文明的发展,使他们未能走出自身的恒星系就灭亡了。”他说着走向一七八|九所在的圆桌,赵明轩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手:“少华。”
肖少华看他:“嗯?”
赵明轩道:“最后一问了,确定要换成那个问题吗?”这是他们刚刚听了宝匣咒核对所见所闻时,肖少华提出的。
“嗯,”肖少华肯定道,“你不是问这局该怎么破么?机会也许就在那里。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再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赵明轩问。他们已走回了最后一炷香前。
肖少华看向一七八|九:“各国的投票,现在到哪一步了?”他问,“既然你方意愿合作共渡‘大过滤器’,那么也向我们展示一下吧。你们是如何入侵全球网络,劫持终端进行视频直播的?”
一七八|九笑道:“好。”他并没有将这当成他们的最后一问,于是包括叶昕云在内,三人皆得以同一时间看见眼前星空刹那浮出了一幅巨大的全息式世界地图。而与先前天元门在投票通道的界面上展示不同的是,未投票的区域并非灰扑扑的一片,而是跟着地貌走势,漫出了黄的山、绿的平原、蓝的海,稍近些,还能看见半空氤氲的云层,沙土的纹理、高山的脉络,仿佛谁将太空中的三维地球摊成了二维的。国界线则是一条条浅色近白的灰,像是大多属于公路,在这些灰线分割国界的各个区域内,也不似先前的投票界面一般,红的票数多就整个国家变一红色块,蓝的票数多就整片区呈一蓝色块,是个纯平面的矢量图,而是红中有蓝,蓝中有红,红蓝两色光点交织错落地飘在这些区域的上方,就跟夜空中的小荧灯一样。也是因此,三人很容易便能看出,这一国中,哪些地方的人们投了红,哪些地方的人们投了蓝。
此外,原本摆在各国色块上的红蓝百分比进度条也被一管管温度计似的东西取代了,立在各国国界旁。每当夜空升起一盏小红灯,该国“温度计”里的红线便往上蹿一点,反之则缩一点。又因红点的速度又肉眼可见地明显比蓝点快上许多,不过须臾,赵明轩便看到太平洋上一小国的“温度计”爆了表。
“爆了表”意味着什么,尚未可知,因为那上的刻度也换成了他们看不懂的花纹。
“不可能……”叶昕云的惊呼吸引了赵明轩。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已变了全红的尼泊尔,零星几点蓝光还是从西藏边境飘过去的,紧接着便看到了一团火似的红光从中国西南区域中炸开,瞬间令代表着中国的“温度计”红线向上跃了一节。
“……这是?”赵明轩面色顿沉,他记得出发前中央三令五申严防死守,禁止民众自行投票,这期间必然有什么意外变故破了塔防。
“要看么?”一七八|九问,不待他们答,便善解人意地伸手点了下三人所视那处,赵明轩只觉眨眼间视野放大数倍,如置身荒山野岭之中。
遭过一次相似情境,这回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肖少华的手,扭头看人尚在否,肖少华没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赵明轩放了心,答道:“没什么。”
他们现在的视角非常奇怪,既不是脚踏实地的平视,也不是看3D地图时的俯视,非要形容的话,或许更接近悬浮半空的监视器视角。
也是因此,过了两秒,赵明轩方认出这个地方:“……临沧……塔?”
这个字词的发音扯着记忆的片段跃出脑海,肖少华瞪大了眼睛——
这里就是……顾雪曾经服过役,又叛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