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声逐渐淡出他的比赛,取而代之的全都是骂声。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祁砚清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
微博每天上千条私信骂他,营销号转发他得奖的新闻比之前还起劲。
得奖了被骂,参加比赛就被骂,对手的微博全是加油打气的评论。
从前只是一小部分人想踩死祁砚清,现在他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比流量明星还火热。
国外比赛结束后,祁砚清回了国,接下来要参加的是国内的比赛。
周简在飞机上说:“戴好口罩,帽子压低点,我们的行程没有暴露,应该不会有粉丝过来,万一有人骂你也别怕,咱们车就在外面等着,跑出去!”
祁砚清压低帽子笑了声,神色淡淡的:“我还怕被骂啊。”
“是我怕,我怕我怕!我怕死了好吗!”周简自己都武装严实了,也怕被认出来。
两人一出机场,就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在看祁砚清。
他又高又瘦,身姿挺拔伶仃,遮住脸也挡不住矜傲的气质。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周简连忙扯着他的胳膊快步往前走。
“那人是祁砚清吧?”
“好像是,头发扎着的,看走路姿势很像他。”
“祁狗还敢回国?不怕他粉丝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他?”
“离远点,看你不顺眼拿钱砸你。”
“他真人这么瘦啊?得病了?”
“应该病了吧,坏心肠还想长寿?”
上车后,周简在车上骂了足足十分钟!
“他妈的为什么啊!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骂你?不就是离婚了吗!跟陆以朝的事,救了陆氏换一个陆以朝这他妈怎么了?”
“能不能有人给我钱!给我大几千万!我他妈说嫁就嫁!还好好伺候他!”
“这就是个人的选择,到底有什么能说这么久的!打巴掌怎么了?谁他妈是大善人没打过人?我……”周简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又哭了。
祁砚清抽着烟,十分体贴地送上一包纸巾,“那你就该刚才站外面去骂,要不给你停车?”
“……你气死我了。”周简擦着眼泪,看清清完全没有受影响,自己也好点了。
“清清,你真的就一点都不难过吗?我真的心态不好了。”
祁砚清慢慢抽烟,“这种事怪不了别人,少看新闻别折腾自己了。”
是他三年前沉溺在陆以朝的爱里,心甘情愿跟他演戏,当时享受其中,现在反噬的他筋骨尽碎也是活该。
“我就是觉得你跟那些还喜欢你的粉丝说点什么吧,你解释一下让他们宽宽心。”周简吸了吸鼻子。
祁砚清:“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就是跟陆以朝演戏了。网上列出的每件事都是真的,我解释什么?”
周简语塞,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人好像都怕很多东西,怕名声不好,怕被诬陷,怕自己在别人眼里不完美,怕失败怕失去。
可这些在清清身上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他明明偏执认死理,可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周简重重叹了口气,“再有两周就是古典舞的比赛了,咱们不出门了,你别被影响了。”
祁砚清:“嗯。”
“月底还有现代舞的比赛,要跟舟神比了,这场恶战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你都能再被黑一波。”
祁砚清笑了笑,“确实。”
说什么来什么,祁砚清接到了沈谭舟的电话。
“回来了?一起吃个饭。”
祁砚清说:“跟我吃饭不怕被黑啊。”
“怕个屁,老地方等你!”
祁砚清到地方后,沈谭舟跟文柏都在,两人脸色都不好。
“你们这是怎么了?闹分手啊。”祁砚清开玩笑。
文柏撑着额头,“你可拉倒吧,谁现在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还打算继续比?”沈谭舟问他。
“比啊。”祁砚清说。
沈谭舟一点都不意外,“比完这两场就出国待会儿吧,你不就想拿个第一吗,比完就先走吧。”
祁砚清说:“差不多是这么想的,比完会歇一阵,有点事情处理。”
一顿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临走的时候,沈谭舟说:“有事就说,别什么都自己硬撑着,你是不是被人整了?网上这事怎么不消停。”
“谁知道啊。”祁砚清笑着,“比赛加油,舟神。”
“比赛别太狂,现代舞的冠军你拿不走。”沈谭舟笑着拍拍他,“明年再努力吧小朋友。”
文柏走到门口忽然问了句:“你们还有联系没?”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很清楚,祁砚清摇头,“谁天天和前夫联系啊。”
文柏:“他压了几次网上的舆论,也跟粉丝解释过你们结婚的时候是真心的……算他有点良心,但现在也没动静了,他死了?”
沈谭舟看出祁砚清脸色不好,直接把文柏拉走,“别问了,我们走了。”
人都走了之后,祁砚清坐在没动,然后翻出手机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白繁看到祁砚清的时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回家。
“喝点水,晚上留下吃饭吗?”白繁笑着说。
祁砚清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开口:“我来就是跟你说,钱我还清了,三年前我玩了的那些股份,现在不欠你们了。”
又是这件事。
白繁也是真的说烦了,都笑不出来了,“你现在回家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我有一次跟你要过钱吗?是不是你做了错事,我作为你的父亲都不能指责你两句?股份的事情可大可小……”
“我只是想跟你说,当时我借的钱现在都还清了。”祁砚清打断他的话。
白繁吐了口气,跟祁砚清说话太累了。
“砚清,这两天上网我也才知道,你当年用这些钱就为了得到陆以朝,怪不得他当时忽然要娶你,他不爱你啊,你就用钱抢,现在这样的结果你就满意了?”
祁砚清觉得头疼,今天这人都怎么了,不说这个名字就没办法交流是吗。
白繁说:“你被人骂成那样子,可就是你不尊重人在先,你跟小时候一样,由着自己性子做事……”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半点要认错悔改的意思,到今天这步,不就是你自己作的吗?是你非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白繁说着这话,最终还是不忍心,他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祁砚清。
“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回家来,爸爸帮你把事情摆平,不要跳舞了,听着下面观众骂你你上瘾吗。”
祁砚清眼眸微垂,“用不着你施舍。”
“祁砚清你能不能成熟点!我这在帮你!我能害你吗?我看着网上那些话我不难受吗?”
祁砚清起身,声音疲倦:“我走了。”
“你……”白繁气得心脏疼,“你爸去找你爷爷了,他要你爷爷管你。”
祁砚清愣在原地,猛地转身吼道:“什么?!你们是不是疯了?我爷爷身体不好,他们那个村子也没人上网看新闻,你们非得让他不痛快?”
“你爸这几天看着你的新闻就生气,又知道你要回国了,说你只听你爷爷的话……”
白繁正说着,手机响了,看到是祁盛打来的,“喂……什么?马上就去!”
祁砚清的心脏猛地紧缩成一团,浑身力气泄了大半,出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怎么了。”
白繁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拿着车钥匙带着他往出走,“爷爷出事了。”
接下来的事情,祁砚清是懵的,他坐在车上一直在发抖,觉得特别冷,整个人像是浸在了水里,一切感官都隔绝在外,他觉得自己快溺亡了。
直到祁盛一巴掌把他打醒,“你他妈冷静点!你要干什么!”
祁砚清眼睛很红,狠狠盯着面前的祁盛,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掐着他的衣领,揪着他的头发。
祁盛冲他怒吼:“滚远点!看见你就来气!”
祁砚清用力呼吸着,觉得肺腑生疼,呼吸撕拉带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听祁盛骂道。
“祁砚清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网上那些话有多难听!你不嫌丢人整个祁家不嫌吗!”
“你爷爷还替你说话,你就是让他惯坏的!”
祁砚清狠狠把他推到墙边,“闭嘴!”
护士跑过来,“你们吵什么,这里是医院,病人还在抢救。”
祁爷爷脑出血很严重,现在还在抢救。
祁砚清红着眼睛,压低声音狠狠地说:“我爷爷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祁盛更是又急又气,“出了事就怪别人,你还是这个臭毛病!不想想你爷爷是因为谁气倒的,要不是知道了你在网上的那些事,他能生气?”
“要不是你跟他说,我爷爷就不可能知道……”祁砚清声音很抖,他快疯了。
祁盛:“你真以为你爷爷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以为是!自私自大!他一直担心你,他觉得你这段时间不对劲,我去的时候他说几天头疼,胸口也闷,觉得你不开心,他也睡不着……”
“他还让我关心你……你真是,你真是活该!”
祁砚清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让他想吐,耳朵里怦怦作响,盖过的很多声音。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所有声音都是闷沉的,然后他听到有人喊:“清清是谁?”
祁砚清呆滞地抬头,动了动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护士把他推到手术室,语气温和:“来吧。”
祁砚清走路都是飘着的,他木讷地进了手术室,腿软地踉跄一步,跪在手术台边。
“爷爷。”祁砚清握住祁爷爷的手,看着他浑浊无神的眼睛,灰蒙蒙的快燃尽了。
“爷爷。”他攥紧这只苍老枯瘦的手,声音抖得不成语调,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爷爷……爷爷你别……爷爷……”
祁爷爷反应很慢,只用一点力气勾着祁砚清的手,看清床边的人后,慈爱地笑了。
声音含糊不清,却依旧温和:“……清清,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