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水汽混着烟雾,影响了视线变得不太清晰,油锅滋滋冒泡,另一边火上炖着鸡汤,锅盖轻轻颤动着,香味飘出很远。
祁砚清垂着眼皮,这个场景他期待过很久,烟火气太有家的感觉了。
两人一起做做饭,看电视玩手机,聊一聊今天发生了什么,再一起去睡觉。
就是这么无聊的生活,他不知道妄想了多久。
祁砚清靠着墙,看着手里的东西走神。
陆以朝很会做饭,结婚之后他的胃口被陆以朝养得更叼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喜欢他做的饭。
当时他们结婚不到一个月,关系就已经很差了,除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最重要的原因是陆以朝妈妈的死。
这件事他好几次都想和陆以朝说,可每当他看着陆以朝眼里的憎恨就觉得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陆以朝当时说的话刺得他心脏疼,多解释一句都显得自己犯贱倒贴。
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已经不是冷战的程度了,见面就得吵,吵得厉害就忍不住动手,家里东西砸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的结果就是满地狼藉,两人谁都不肯低头。
他们不会主动见面,只有他配合陆以朝演戏的时候才会有短暂的相处。
就在陆以朝拿影帝的那天,在后台采访的时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同框,不是偷拍,没有隐藏,就是大方的宣布结婚了。
他们面对镜头牵着手带着笑,对视一眼都是恩爱甜蜜的样子。
主持人也没想到会官宣,临时想了很多生活化的问题。
被问到是谁做饭比较多时,陆以朝自如地回应:“当然是我,看看你们清神像会做饭?”
祁砚清当时熬了几个通宵排舞,就为了把时间腾出来跟他一起上这个后期采访。
导致那天状态实在不够好,反应有点慢,被灯光晃得有点晕,声音听不真切。
他按了按眼皮,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就听到陆以朝问他:“不舒服?”
“嗯?”他对上陆以朝的眼睛,差点就陷在他虚情假意的关心里,他笑着摇头,“没有啊。”
他又笑着和主持人说:“被你们说饿了。”
主持人:“那看来陆老师回去要给清神做宵夜了,清神最喜欢陆老师做的什么?”
祁砚清面上笑嘻嘻,根本没吃过啊。
“面条吧。”他乱说了一个。
采访结束后两人一起回了家,祁砚清等外卖的时候,面前放了一碗面条。
最简单的清汤面,上面只有青菜跟荷包蛋。
他看向陆以朝,“知道讨好我了?”
陆以朝坐在他对面吃,“我他妈怕你饿死,我又得上新闻被骂。”
“真难吃。”祁砚清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了筷子,“我不吃蒜。”
“爱吃不吃,当谁惯着你。”
可之后再吃到的面条,就是没有蒜了。
他一直觉得陆以朝听话,很多时候不敢反抗他,是因为他救了陆氏,因为他花钱买了陆以朝,当陆以朝真的忌惮这些。
但是现在想想,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他们不明不白地结婚了,天天冷战着,发火的时候恨不得掐死对方,却没提过一次离婚。
陆以朝说是不想让陆爷爷生气,可其实陆以朝一直和陆家的关系一般。
单纯为了陆爷爷……其实很不合理。
只要稍微细想一下,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连他都觉得累了,冷战的让人疲倦,见到陆以朝只觉得心烦和不甘心。
陆以朝却提出两人演戏秀恩爱。
理由是开了新公司需要人气,同样的祁砚清跳舞想爆红出圈,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陆以朝:“反正也没什么感情,不如做个交易。”
这件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答应了。
当时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交易,现在想来分明是各怀心思。
陆以朝手碰到他额头的时候,祁砚清突然回神往后一躲,接着就对上陆以朝错愕的表情。
陆以朝说:“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我传染给你了?”他刚洗过手,手心凉润。
“不想吃这个?胃不舒服还是怎么了。”陆以朝手凉,就觉得祁砚清体温是有点高。
“不想吃。”祁砚清把东西放回去,“你做吧,我去躺会儿。”
出去后和邓爷爷说了声,他就回房间躺着了。
祁砚清把被子拉到头顶,抱着枕头的一角,脸埋在枕头上,呼吸有点困难,有轻微的窒息感。
陆以朝演着爱他又演不爱他……他快分不清了。
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
祁砚清拉紧被子,身体弓成一团。
……
“没发烧……腺体看起来也没事,没有信息素……还在睡觉……”
祁砚清是被电话声吵醒的,他刚动了下身体,就感觉到后背被拍了拍。
陆以朝轻哄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睡吧睡吧。”
陆以朝一边说一边拍哄着他的后背,动作很轻,有时候会摩挲两下脊骨。
祁砚清皱眉,这才发现自己抱着陆以朝的腰,陆以朝靠坐在床头,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
“没醒,睡得挺沉。”陆以朝打电话说。
谈妄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可能还是太累了,毕竟做了手术没多久他就天天熬夜,又上节目又是出去疯跑。”
“别太担心,他的腺体目前算健康,而且是半休眠状态,不太容易被信息素影响,不如担心你自己。”
“我没事。”陆以朝声音更小了,“我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谈妄:“我是让你也好好休息,听你声音就不对,身体免疫力太低才会发烧……”
“我知道,别说这个了。”陆以朝低声说,“等回去了再给他做个检查,我怕他的腺体没愈合好,又落下什么毛病。”
祁砚清手指勾动几下,手臂还横在陆以朝身上。
他的脸贴着陆以朝腰腹处的睡衣,能感觉到陆以朝偏高的体温。
陆以朝挂了电话,压着声音咳了几声,像是怕吵醒他。
祁砚清闭了闭眼睛,然后他收回手臂,转身背对着陆以朝。
“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陆以朝俯身看他,语气温柔,“饿不饿?我还给你温着……”
“不饿,你睡吧。”祁砚清说。
陆以朝捏着发胀的太阳穴,没再继续说话,当然更不可能睡觉。
问过谈妄之后,他其实更能肯定心里的答案了。
祁砚清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里。
跟元淮在一起的时候没事,跟他在一起这两天,明显能察觉到祁砚清的烦躁和不自在。
陆以朝叹了口气,轻轻掀开被子躺下,然后从背后抱住祁砚清,掌心搭在他温软的肚子上,轻轻捂着他的胃。
“真的不饿吗,我给你做了饭。”
祁砚清闭着眼睛,“不饿,你把手拿出去。”
“我让你困扰了,祁砚清。”陆以朝还是抱着他,闻着他的脖颈,语速很慢,却很坚定。
他继续说:“你困扰你想不明白,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还有一点在乎我。”
祁砚清深吸了口气,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陆以朝眼睛慢慢红了,他就这样抱着祁砚清,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外面还有电视的声音,有小铃铛的铃铛声,有邓爷爷的笑声。
陆以朝抱着他,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良久,祁砚清才说:“你可信吗。”
陆以朝:“不可信,混事做太多了,我活该。”
“我连你有心理问题都没看出来。”
“我跟你结婚三年,把你养得一身是伤。”
“跟我在一起之前还好好的,在一起之后胃也不好,腺体也不好了。”
“你发情我还欺负你,故意不给你信息素,故意让你跟我低头。”
“我骗的你放下了芥蒂,骗的让你喜欢我,然后又把你丢在那个房间。”
“我还用离婚协议羞辱你,我嘲讽你对我的喜欢。”
“要不是我做得太过,你也不会冒死洗掉腺体,连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想等。”
祁砚清紧咬着牙关,每件事想起来都让他偏体生寒,可他又感觉到陆以朝的身体有细微的颤抖。
陆以朝桩桩件件地说,声音越来越小,说的自己都没了底气。
祁砚清动了动嘴,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大团湿棉花,只留有呼吸的缝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上的骨头寸寸发软,不听他的指挥,连人都推不开。
少顷,陆以朝把他的身体转过来,给他裹紧被子,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的神情都不轻松,都在极力隐忍和克制着情绪。
陆以朝抱紧怀里的人,捞进自己怀里,揉着他的肚子,又握住他的手腕,“祁砚清,你早该扔了我,你还是太心软了。”
祁砚清握紧手掌,指甲刺的掌心发疼,“我现在扔也不迟。”
“迟了。”陆以朝眼睛酸涩,定定地望进他眼里,目光变得越来越不舍。
“祁砚清,我是对你最不好的人。”陆以朝贴近祁砚清,看着他苍白疲倦的神情,“可我还是想要一个机会,想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