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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摄政王的秘密 天夏游龙 1865 2024-01-18 09:57:59

离祭祀大典还有三日,诸事齐备,李逸头戴金翼冠,身着衮龙袍,乘舆离宫。

龙舆前有引路大臣十人,旁跟扈随大臣二十人,四面銮仪卫近百,皆锦衣佩刀,或持长枪或背强弓利矢,护卫在侧,后头是长长的随驾王公文武各官。

随驾队伍一路西至延平门,李逸下舆换辇,留守的百官已分立左右等候多时,咸朝服跪送皇太孙,恭礼齐整,口颂祝词,只待太孙归来再迎。

尚有无数百姓,退在主街之外,乌压压跪礼膜拜。

彼时礼乐齐奏,锽锽声中导引鼓吹,西城门缓缓而开。

所有庄严礼仪,宏大繁盛,一如九五帝尊亲临。

晓是李逸做了十多年皇太孙,见惯了排场,真正百官只对他一人俯首,众生皆在脚下也不过此刻,无论是谁唯被这御极的皇权震撼不已。

礼之所至,皆为统治。

等到了京郊祭地的当日,皇太孙一身华章冕服,自右门入方泽。

韶乐齐奏时,李逸就位,升起祭坛。

众王公诸侯分班立于大殿前阶之上,其后,是无数文武官员立于阶下广场之中。

李逸一面进香,献玉,一面祈祷宫中能平安无事。

出宫前,李逸已旁敲侧击过父王,只说战事将近,怕有歹人会窥伺大内。

太子当时疑惑地看着李逸,“我儿何出此言?”

李逸只模模糊糊道:“对滇南用兵之事虽秘,只靠日子越近,怕看出的人会越多,尤其是兵部,最难一丝消息不透。

到了这等时候,我看史书上谋密事,多有功亏一篑的,又多在最后时机。还请父王小心为上。”

太子听闻点了点头,“我儿所虑甚周,孤会有所提防,你去郊祀那日,銮仪卫亦会多调人手暗中保护,另待京畿大营拨出兵马护百官随行。”

李逸寻思其渊说的是宫中有变,他倒是不担心自个,从政治重要度上来说,他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三号人物即便出事也影响不了大局,自然不会有人花大力气来针对他。

无论是谁,最先想到的都是广华帝。

李逸既已尽人事,剩的便只能听天命了。

他献完了香、玉,再行亚献礼,最后是终献礼。

光禄寺卿捧福酒献于皇太孙,太孙饮毕,再将敬天的祝和帛埋于瘗位。

待到例行完所有仪式,时已过午,李逸至庙后的斋宫休息,诸事顺利,人人静待明日回宫。

傍晚天空飘落细雨,百官见此景皆附会道,这是泽披万民之兆。

至夜中雨势越来越大,渐成一场豪雨。

李逸睡至深夜忽被惊雷震醒,再难入眠。

天光微亮,瓢泼大雨中有小黄门一夜疾驰赶至方泽,守夜的宫人忙出来相迎,只见人马皆疲泞不堪。

来人被搀到殿上,见了李逸当即跪倒哭拜不止,报道:“陛下请太孙即刻回宫,太子殿下眼见是不好了!”

“你说什么!”

李逸离宫时,父王在文华殿前与他告别,因着连日辛劳,眼圈有淡淡的青黑,全靠身上的茜色常服才补了几分神采。

他还记得父王转身离开前,最后说的话,“夜中,小心京郊露寒。”

李逸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一片,左右见状忙箭步上前扶稳了他。

怎么也不该是太子。

李逸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抖着声问:“是怎么回事?你一句不许漏了!”

“殿下走后次日,太子殿下就已感不适,病起甚急,至午夜已高烧昏迷。陛下拖着病体硬撑着守了大半夜,到了夏至当天,病势眼看缓和了,陛下与诸位娘娘俱松了口气谁能料至黄昏时,病势竟又陡转急下,等到了夜里,殿下已经认不得人了。”

统共不过两日,壮年之人,竟已在生死之边了。

“陛下一见不好,就让奴连夜来报殿下,只盼能赶得及。”

李逸当即启程回宫,大小官员压后,他一人带着二十个銮仪卫抛下众人,快马飞奔京里。

人在马上,李逸的思绪再不受控制,想到其渊和他说的宫中有变,却怎么会是太子,其渊到底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滇南真的有份害死父王。

想到皇祖对父王的宠爱之深,这打击于病中的广华帝,无异于致命。

无论此局背后的谋划者是谁,这一招是正中要害,抽掉了顶立的中梁,正好塌了上,埋了下。

李逸一路昏昏沉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在脑中翻腾个遍。

暮色四合时,他马惫人倦,西首延平门在望。

远远却见城头上白幡黄幔通通都立了起来,只一眼,李逸就被抽没了全身力气,差点落下马来。

銮仪卫副使眼疾手快扶住太孙,沉声道:“殿下,您还没入宫,陛下还等着您。”

李逸点了点头,勉力振作起来,他一身青服跨马入城,延平门两侧来迎的不过寥寥十数人,石阶雨后冰冷,青灰长街上依次跪候着已换了缟素的官吏,入眼满是凄凉。

两日前宏大堂皇,钟鼓齐鸣的盛景犹在眼前,不过须臾,已换了人间。

李逸松了缰绳,缓缓行去,立在为首处迎他的是东宫臣僚之首,太子太傅廖大人。老大人亲率东宫诸人来迎,便是这风雨飘摇之际,最有力的忠心与支持。

朝堂即将迎来巨变,太子骤然离世,广华帝病重,立储必起风波。

只需见这当口除太子属官以外,并无多的人来迎自己,便知形势十分不妙。

李逸心下清楚,他连十六都尚未满,人人当他黄毛小儿一个,拿什么去和党羽众多,于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几位王叔相抗。

建文帝和朱棣的故事,李逸还是听过的。建文帝即位时尚已成年,手下文臣武将济济,都未能斗过朱棣,他李逸凭什么。

要查清父王之死要人要权,要梳拢东宫旧部要时间要威望,要夺嫡更是人、财、权、望无一能缺……

李逸只觉五内都绞在了一块儿,有父皇和皇祖在头上,他还远不到接触真正朝堂势力的时候,如今四面群狼环伺,他手无半点实权。

成王败寇生死关头他凭什么去争。

李逸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一如这暴雨后净澈的冷暮,无论是谁谋划的今日局面,至此都已成了大半。

太子去后,他们老的病,小的弱。

唯今之计,李逸只有指望广华帝,但愿皇祖还能为他争取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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