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装潢精繁,两处壁落摆放着红掌,花叶跟绿叶形似,红得艳,绿得鲜。
红掌有旺财红火之意,看位置肯定还有讲究,需要懂行的人才能看懂。
厅顶很高,琉璃般的灯光倾照而下,将铺在中间的伊斯法罕地毯映得清晰。
意大利黑金花地板,施华洛吊灯......空间大,又不显空,一眼扫过,只觉得奢靡昂贵。
还没进到内里,方燃知刚看见门,就不自在地别开目光。
一个月前,他和陆霁行在这里胡闹。他主动勾.引的。
平日暗藏神秘高贵的大理石颜色,金纹都似化金蟒,变成陆霁行有力的臂膊,缠梏他的腰死死不放。
方燃知哭求了许久......
“傅导,这地方你都排上队了?”一行人推门而入,先进来的年轻男人看见金光灿灿,赏心悦目地慨叹道。
走在人群最后的方燃知眸光垂下,神色未动地看东西。
有名的White hyacinths酒店顶楼,老板是有名的陆总,听说七老八十了。此产业只是他巨额财富中不值一提的一处,名流人士的宴会必备地。
但这里不常外借。
“排什么队,”傅文哼笑一声,道,“跟朋友借的。他最近出差,说一声就行。”
年轻男人惊:“您跟陆老爷子是朋友?忘年交啊?”
“陆老爷子?”傅文朝放酒柜的地方走,打开柜门,古怪地疑惑重复,不知忆起什么,哭笑不得,“啊对,忘年交。”
赤霞珠红酒颜色漂亮,度数不高,傅文关上酒柜,侧首看向身后几个人:“咱们的综艺确实是没剧本,但我怕后天拍摄你们互不认识会尴尬,想着还是提前认识下吧。”红酒与两瓶香槟碰响,他轻笑绅士,“所以还算是有剧本,效果也好些。”
此行来了十二个人,只有六个会参与后天的正常拍摄,剩下都是这些人要带的生活助理。
明星演员间要互相认识,他们的助理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年轻男人粱霜,笑意与奉承都恰到好处:“当然是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明显是前辈的视后,让保养得当的面容扬起明媚的笑:“对啊,我最年长,不见面就突然和这些小孩子聊天,说不定会发挥不好。”
傅文眼神掠在始终落于最后的方燃知身上。
他穿着干练,爱马仕的黑白两色衬衫束进裤腰,腰劲瘦,身形韧拔颀长。
眉骨凌刻,鼻梁拓挺,朱唇漆眼,下颌线条明晰,但并不凌厉。眼尾略长,微微上挑,抬睑时眼睛深邃,垂眸时神情乖顺。
是个做被包养的小情人的好料子。
就是话有点少,显得与大家不太合群,性格可能也不讨喜。
傅文递给他说话机会:“燃知,傻站着干什么,和大家认识认识,后天拍摄好顺利。”
刚才已经说过“大家好”的方燃知从地毯上收回眼神,表情无异,语气却无措。
面向视后:“前辈好,我是方燃知。”
面向同僚粱霜:“你好,我是方燃知。”
等和大家全说完话,经纪人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拽方燃知的衣服,嘴皮子不动:“介绍一次就够了。”
视后刘静鑫觉得有趣:“我第一次见有人打招呼,向每个人都要介绍一遍自己名字的。”
“......”
方燃知没参加过综艺,咖位小,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觉得不自在。
不觉间就干了傻事。
幸亏地毯上没可疑痕迹,早就洗干净了。
*
“这雨下得真大,来的时候还只是阴天呢,”夏天的下午五点跟提前进入了九点似的,黑得骇人,吴至在走廊下给方燃知撑伞,“我送你回去。”
方燃知握住伞柄:“我自己撑吧。”
吴至躲开他的手:“我才是你经纪人,艺人从头到脚都金贵着呢,别磕着碰着。”
哪有这么娇贵啊,跟陆霁行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就没好地方。
车子缓缓驶入雨幕,车灯亮着都穿不透那些浓密的线条,开得很慢。
方燃知在后面玩手机,车速慢,前方又红灯,吴至从后视镜里朝后看:“你干嘛呢?”
手机页面数个大小相等的格子显眼,有些格子里有数字,有些没有,方燃知在思考:“玩数独。”
吴至稀罕道:“你现在需要静心?”
不然谁会去玩那么费脑子的东西啊。
方燃知是在转移注意力。
整整一下午了,他都没收到任何回复。
玩了一会儿,方燃知思考不出来该是什么数字,心乱,退出游戏打开微信,看自己置顶。
消息还是他在上午12:21发的:【先生,你今天回来吗?】
上面是昨天中午更早些的询问消息:【先生,你今天是不是就出完差了,晚上回来吗?】
昨天陆霁行回的很快。
他说:【合同有点问题,需要再谈。】
【我明天回去,一会儿让人订机票。】
方燃知当时很惊喜,但临到回复又克制住,只回复了一个乖巧的“好”,连“我等你”都不敢多说,怕太谄媚,惹人烦。
今天陆霁行没回他。
可能是合同还有其他问题。
就是已经将近两周没见过陆霁行了,方燃知有点想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吴至突然警惕,道,“我的知,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你到底是在玩数独还是在和谁聊天?”
手机被关掉,后座的那点光消失不见,方燃知疑惑地面朝车玻璃,一种明显在等消息,却怎么都等不到的失落跃然脸上,他自己都不敢多看,忙别开视线。
“没有。”方燃知道。
雨太大了,刮水器都忙不过来,吴至开车的速度更慢,最后停在马路边,胳膊别扭地扒着驾驶座椅背看方燃知:“二十岁出头的流量小生要努力工作,情情爱爱靠边站,而且你现在正处上升期,可不能谈恋爱啊。我还指望着你大红大紫,给我创造更多业绩呢。”
公司也有规定,事业不稳不能有恋人,怕艺人消极怠工,又或恋爱脑干挫事,方燃知熟稔于心:“知道的。”
自己带的艺人向来听话,吴至放心,拐弯把剩下的路走完。
紫荆小区离White hyacinths酒店不远,在这么大的雨中也只二十分钟的路程。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人住不起,但方燃知在这有独栋别墅。
娱乐圈中许多名人,几乎全在这里有家。
车是公司安排的,吴至回去需要一小时,从公司回家又要大半小时,这样的天气不安全。
吴至倒车的空挡,方燃知站在走廊下纠结,最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陆霁行——助理的电话。
他不敢直接打给陆霁行,怕打扰他工作。
“方先生。”对面说话的声音周围无风无雨,很安静,不在外面,“我本来要打给您的,给忙忘了,不好意思。”
“陆总下午谈合作前,手机不小心进了热水,开机没反应。这边下大雨,还有大风,天气恶劣,我们航班取消了,明天才能回去。”
食指轻刮手机棱缘,方燃知还没说话,就失望地“噢”了一声,又说了谢谢。
其实他还想问陆先生在旁边吗,如果在,他想跟他说......还是算了,陆霁行不喜欢他黏人。
张特助挂完电话,表情还有点茫然,自语:“怎么不说让陆总接电话。”
旁边人问:“什么?”
“哦没事,陆......”张特助左右摆首,“嗯?陆总呢?怎么没见他回酒店,忙完了不休息?”
“应该是去买手机了。”
张特助惊讶,觉得自己要工作不保:“这种事让我去办不就好了。”
天气不好,今天陆霁行不回来,方燃知撑伞下台阶,敲响正打算往外开的车的窗玻璃:“吴哥,现在雨太大了,不安全。反正明天要一起去节目组,今天住这吧。”
夏天的暑热被这场酝酿了几天的大雨带走,冷气席卷,像重过深秋。
下车时不小心踩进水洼,溅了一裤腿的水,贴着皮肤,再被晚风亲吻,更凉了。
方燃知找了身没拆标签的宽松衣服,递给吴至:“北面就是浴室,你去洗吧,我去楼上。”
吴至接过衣服,眼睛不听话地打量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方燃知家。
之前他想来参观方燃知都不让,说有人管。
进浴室前,吴至好奇:“我想问很久了,你在这里怎么有房子?你背着我偷偷挣钱了?”
不和别人签第二份合同,方燃知怎么能买得起这里的独栋别墅?
可这样违反合约。
当然是有人送,方燃知避而不答,严实地遮掩关系:“没违反合同。”
那就行,不然得吃官司,吴至不问了,裤腿粘得难受。
明天下午去节目组,后天正式拍摄,需要录制半个月。这一走,又要好久都见不到面了。
知道天气太恶劣,可方燃知还是觉得低落,想见喜欢的人的情感野蛮地横冲直撞,让他都不想乖巧了。
本来今天是可以见面的。
“当当当——”
别墅内门突然被偏重的力道敲响,颇有节奏,唯恐里面的人听不见。
有人通过别墅外门,开车进来了,外门需要刷脸,能直接进来的......
方燃知沉缓的心跳陡然跳得起劲,他快步往门边走,片刻稳重都不愿意装,哗啦扯开门,眼睛张大,定定地看着。
男人身形高大,比方燃知高一个头还多,看人时垂眼,像个集所有威严于一身的大家长。
Chittleborough 的两件套严缝贴合,西装革履,工作完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更让他周身的气质变得漠冷。
但他此时的眼尾弯着,瞳孔映出方燃知傻愣的表情,笑意渐深,中和柔化了那股勿近生息。
雨水没有在劳莱黑伞的表面留下水痕,只在伞的顶端晕了点潮湿,证明外面大雨未歇。
陆霁行将伞合上扣好,语调磁沉,玩笑道:“怎么不让我进去,屋里有其他人?”
方燃知蓦地惊醒,明明什么没做,心却虚地抓紧门把手,大开的门都合上一半:“先生......”
“燃知,你过来——”吴至的声音被浴室玻璃门模糊的不清不楚。
方燃知瞬间咬紧唇瓣,手都抖了,慌得要解释。
陆霁行:“真有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