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答:“一亩五两, 买多少田须要双方仔细商定。”
五两已是不少。
乡下农田虽说是祖田,但要真折合成市价,三两都不到, 一年种出的东西卖不出几个钱。
杏花村最近在做建设,刚好缺点经费, 林正倒是有想法把村田卖出去, 但也卖不了太多。
他开了个口子道:“此事咱们下山以后详谈。”
沈舒面色温了几许:“好。”
紧接着, 他望向其他村长, 肯定道:“杏花村的福钱我们平梁村不要, 其他几位村长可曾改变想法?!”
王德发凛然道:“我们不卖田, 但福钱也不会让出来。”
如此,看来是得打一架了, 沈舒如是想。
王德发直觉沈舒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由心底发怵, 转念一想, 平梁村的实力一向薄弱,他们拢庙村可是出了名的大姓村子。
无论如何, 沈舒都不可能把事儿犯到他眼皮子底下来,除非他想灭村。
瞬间,局势又僵住了,燕中天看几个村子合力排挤平梁村,私心里并不想跟平梁村犯冲,只道:“几位村长,赶紧拿个主意, 你们到底谁把福钱让给我们大燕村?”
王德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平梁村。”
言讫, 小满村、箕斗村……等几个村长立刻向他靠拢,俨有抱团之意。
燕中天看向沈舒:“沈村长, 你怎么说?”
沈舒微微一笑:“燕村长往年都没有,今年必得一枚,可以先将那枚拿了先行离去,剩下的容我们再分。”
燕中天松了口气,赶紧从巫婆的福袋里,拿了一枚铜钱,领着人走了。
他一走,剩下八枚铜钱成了众人的重心,几个老朽彼此递过眼神,心里藏着主意。
这时,方从坤大步一挪,直接从福袋里掏了两枚铜钱,自己一枚,抛给了一枚给沈舒,沈舒稳稳接在手心里。
王德发正是打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主意,打算让各个村子的人抢了福钱跑路,哪想方从坤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他们打不起来似的。
他挑着眉,贱嗖嗖地说道:“沈舒,我可就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无疑,方从坤帮了沈舒一个大忙,沈舒朝他一笑:“谢了兄弟。”
方从坤愣了愣神。
这会儿,杏花村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一袋子铜钱就剩六个,再不抢是傻子,赶忙上去抢来一个。
林正看得清局势,紧随大燕村其后:“沈村长,我在山下等你。”
“林村长,慢走。”
沈舒神色悠悠然。
在他说话之间,剩下几个村子已经开始动手抢了,很快五枚福钱被刮分一空。
拢庙村的村民不及其他村长的人手快,正好被空了出来。
霎时,王德发的神情极为难看,目光不善地盯着沈舒道:“沈村长,把你们不该得的福钱交出来!”
沈舒执着铜钱,故意掷了几掷,浅笑道:“我们平梁村修土神庙也是出的大头,这福钱没什么不该得。”
话一出,两个村子的人顷刻对上,将自家村长护在圈内。
沈舒问:“王村长想打村架吗?”
王德发用冷然鼻音默认:“哼!”
沈舒紧接着又道:“那就以这枚福钱做彩头,谁赢了这枚福钱就归谁。”
至此,拢庙村的村民彻底被激怒,怒瞪着沈舒,囔囔道:“姓沈的,你说话不思掂量,可别后悔!”
打村架他们拢庙村从来没怕过,村子更是鲜有败绩。
他们不光跟清河县的村子打过,还和邻县的村子打过!
沈舒淡笑道:“话是我提的,我后悔什么?倒是王村长你可别输得村田都没了,连村长的位置都坐不稳。”
他一口一个村田,一口一个村田,觊觎之心旺盛到恨不得踩在他们拢庙村头上,王德发极其冷怒,语气都似挟着千钧重:“沈村长,你这么想要我们拢庙村的田,可以,你们平梁村要是打输了,你就从家里一路跪到我跟前,向我磕头认错。”
嘶——
来了!
来了!
这熟悉的感觉!
方从坤简直想把沈舒的脑袋掰开看看,看看里面有多深的城府,连王德发这个老家伙都忍不住中他的计。
一想到有人要步红方村的后尘,他就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而沈舒唇角细微翘起,不掩欢快:“好,可以,赵村长、梁村长还有其他几位村长给我做个见证。”
说完,沈舒再也不担心王德发出尔反尔,让王德发定了个日期,就领着人下山去。
王德发心底实在不忿,转而看向赵不会,“此子实在猖狂……”
赵不会眯着眼睛道:“王村长,小辈不懂事,给他些教训。”
*
下了山,沈舒便回了村,与村中人宣布将与拢庙村打村架一事。
村民们摩拳擦掌,皆是十分兴奋。
之前赢红方村,他们还没赢上瘾呢,听说拢庙村也给地,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村长,打他们丫的,让他们知道咱们平梁村不是好惹的!”
打一架,还省了一大笔买地的村子经费。
这世上哪儿还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他们恨不得明天就开打。
沈舒道:“大伙这几天吃好喝好,攒些力气,把家伙都拿出来练一练。”
上回那两抬大鼓,也得找人给它擦一擦,抹点油。
沈文庆看沈舒积极备战,不由拉了他一把,眉眼带笑道:“小舒,你这几天都到我这边来吃,让你表姑给你做点好吃的。”
沈舒想起顾怀瑾那迟迟无法进步的手艺,欣然应下:“好的表姑父。”
转眼,到了与拢庙村打村架的前一日,沈舒拿着手绘的地形图,在想更多打赢的方案。
油灯在桌上摇摆了一阵,光线渐渐弱了下来,忽然一只手拿针将它挑亮,旋即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沈舒身旁。
顾怀瑾随意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形图,道:“这么晚了,含璋还在为村中事务劳心?”
沈舒转过头,看向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平常顾怀瑾戌时就睡了的,今日已快过了辰时。
顾怀瑾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子,遮住手上的刀口,款款含笑:“睡不着,便过来看看。”
沈舒不疑有他,应了声“嗯”,不再予他过多目光,专心看向手中的图,继续做战场构想。
经得他手指这么几番点来点去,顾怀瑾很快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目光一闪,道:“我自幼熟读孙子,也许能给含璋一点意见。”
沈舒头也不抬道:“巧了,我也读过孙子。”
说完,他将地图合上,赶人道:
“早些睡吧,我也要睡了。”
顾怀瑾失笑,转而去睡了。
次日一早,沈舒集结了平梁村的村民,依然像上回那样让他们兵分两路,男人走大路正面吸引注意力,女人走山路去约架地点埋伏。
沈舒语重心长道:“嫂嫂婶娘们,你们的任务乃是重中之重,我知道山路有些难走,还望你们不辞辛苦,尽快抵达。”
村妇们皆笑着回应:“放心吧村长,我们一年四季没少上山,这点苦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保管你们把人一引来,就把他们全打趴下。”
沈舒放心了。
随后,他高喊一声:“出发!”
男男女女分路行动。
沈舒带着一大群汉子浩浩荡荡的出村了。
此次村架因为拢庙村跟平梁村隔了两个村子,他们约架约在两村之间的小陈村附近,一经过,小陈村的人都呆了。
“我滴娘啊,真打啊,拢庙村可是大姓!”
“平梁村人也不少。”
瞧这一路乌泱泱的人头,来只大虫都得被他们赤手空拳打死。
很快,沈舒跟拢庙村村民见面,王德发没来,来的是王德发的儿子王奇汉,是个肌肉虬结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
他一见到沈舒,就挺身而出:“姓沈的,你真敢赴约,今个儿我们拢庙村就让有来无回!”
口气甚是猖狂。
沈舒亦是望着他,不温不火地笑道:“王村长怎么没亲自来,莫不是害怕输田,吓得一病不起?”
王奇汉面露怒色,大手一挥:“给老子上!”
话少,粗暴。
两方便在小陈村村外的路上开打。
此时,场面那叫一个激烈,一来二去全是家伙铿锵碰撞的声音,小陈村的人想看热闹又怕被殃及池鱼,在远处悄悄探出一排脑袋。
“拢庙村来这么多人,平梁村的人怕是得输。”
“平梁村村里有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
……
此时,张铁牛就待在沈舒身旁,沈舒说射哪儿,他就射哪儿,那叫一个百步穿杨。
饶是拢庙村的人再是凶悍,也不得不被他牵制,这场面顿时难分上下。
打了一阵,两方逐渐开始出现伤亡,平梁村有好几个人被砍了两刀,拢庙村也有几个人被射瞎了眼。
沈舒不愿闹出人命,及早阻止局势发展,对张铁牛说:“火候差不多了,让他们撤退吧!”
张铁牛收了箭,掏出个鸟哨,连续吹了三声之后,平梁村村民动作一停,开始后撤。
王奇汉正在酣战,见对方撤退,急声发号施令:“快拦住他们,他们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