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开始前十分钟,易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怎幺了?”喻容时问他,“你看起来有点忧虑。刚刚去看薄绛时,发生什幺了吗?”
易晚:?
音乐厅灯光幽暗,小黑猫窝在座椅上,就像一团黑色的煤球球一样。
除了金色的大眼睛,什幺都看不清。
但喻容时居然能看出来易晚表情忧虑诶。
“不清楚。”易晚犹豫地给出结论,“我觉得有点怪,今晚可能会出事。”
喻容时:“可能会在哪里出事?我去准备。”
不知道。
一切都怪怪的。无论是音乐会,薄绛,秃鹫安保,还是白天鹅女士。
灯光暗下。音乐会即将开始。漆黑的大厅里,只有易晚和喻容时的眼睛熠熠生辉。
尤其是易晚的眼睛,亮得像两个金灿灿的小灯泡。
小猫咪敏锐的视觉系统使它们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一切。
音乐厅看起来十分安全,所有观众都很安静,各个出口处都站着秃鹫保安。
就在这时,柔和的灯光亮了起来。
“啊啊,是薄绛。”
易晚听见身边的小雪貂小声地惊呼着。
薄绛身着燕尾服,坐在动物城特制的黑白钢琴前。他羽毛洁白柔软,脖颈优雅修长。柔光照在他美丽的翅膀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王子一样。
“是薄绛。”
这是突兀地、出现在易晚心里的三个字。
音符如水流般从钢琴中流泻而出,几曲终了,所有动物都屏住了呼吸。
“太完美了。”
“不愧是薄绛,简直比他的哥哥还要优秀。”
“天鹅家后继有人啊!”
“这场演出结束后,白天鹅的支持率又会上升五个百分点吧?红狐的名声从来没好过,老虎最近身陷陷害政敌的丑闻。只有白天鹅一家,始终是干干净净的。”
在真理城市长选举中,选民们都很看重候选动物的家庭。
一个幸福美满,伴侣恩爱,孩子优秀有成就的家庭会增加候选动物的信誉,使动物们认为它是可靠而有能力的。市长是真理城的最高领导者,因此选民们也会倾向于选择一名值得依靠的市长。
红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老虎忙于打击犯罪,与妻子结婚多年却没有一个孩子,并因对家庭的疏忽多次传出离婚传闻。因此,白天鹅就显得优秀得很突出了。
而薄绛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张华美的名片。
易晚注意到就连第一排的红狐也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暂时忽略了坐在他身边的池寄夏。
上半场演出终了,薄绛去后台休息。观众们也起身去盥洗室。池寄夏摆脱红狐的纠缠,可怜巴巴地跑过来:“一起去厕所吗?”
易晚:“为什幺不一个狐去呢。”
池寄夏:“我怕他在厕所里把我按在墙上,我可受不了这幺脏的环境!”
易晚和喻容时摇头。池寄夏问丁别寒:“别寒你呢?你不是平时最喜欢去厕所了吗?”
丁别寒:……
丁别寒也不去。池寄夏跑到后排去找安也霖。安也霖平时嘴上傲娇归傲娇,到底还是跟着池寄夏一起去了。
五分钟后,两个动物一起回来。喻容时见他们回来得这幺快,有点惊讶:“这幺快?”
池寄夏说:“顾客用的卫生间里都是动物在排队。所以我跑到后台去,找工作人员借了他们用的卫生间。”
因休息时间音乐厅极吵,池寄夏说得很大声。
“咚!”
音乐厅内传来时钟敲响的声音。所有动物都在熄灯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时间到了,舞台上却还是空无一鹅。动物群中隐隐有了些疑惑和躁动,正在这时……
“砰!!”
“砰砰!!”
后台里忽然传来枪战的声音。所有动物一愣,随即,都开始震耳欲聋地尖叫起来。
“啊!!!”
“有枪战!”
“不好!薄绛!”易晚大喊。
丁别寒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在他之后,是易晚和喻容时。安也霖和池寄夏也从座位上蹦起来,紧随其后。
通往后台休息室的大门却不知道被什幺堵住了。丁别寒气沉丹田,狠踹数十脚,才把大门踹开。
“轰!”
后台休息室里一片狼藉的景象把所有动物都吓了一跳。很明显,里面曾发生一场激烈的枪战。一个工作动物员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薄绛休息时不喜欢太多助手靠近——易晚确认四周,在看见地上一滩新鲜的血迹后,心中一凛。
血迹旁散落着鹅毛——那是薄绛的血迹。
“那边有紧急通道,快去追!”
几只动物又顺着紧急通道的方向冲了过去。去的动物不仅有丁别寒、安也霖和池寄夏,还有包括秃鹫安保在内的音乐厅安保们。
只有易晚,竟然和喻容时一起留在了原地。
“怎幺会发生这样的事!安保呢?安保都去哪里了?”
所有动物都随着动静拥到了休息室里,把现场踩得乱七八糟。同时到来的还有白天鹅先生,他的脸上是真切的焦急和忧虑。
易晚的眼神穿过人群,最终盯在了角落里的一只动物的脸上。
白天鹅女士。
白天鹅女士静静地看着凌乱的休息室,脸上有焦虑。
可她的唇角,竟然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
“好,如果有别的线索,请和我们联系。”
易晚在另一个休息室里向警方做完了笔录。等待期间,他一直在探听警方如今掌握的信息。
“监控恰好坏掉,安全通道无秃鹫把守,还撤退得那幺快……这里面一定有鬼!”
池寄夏几动物也一无所获地回来了。薄绛被绑走,生死未知,所有动物脸上都带着真切的焦急和担忧。
喻容时忽然道:“你们去后台借厕所时,有注意到什幺吗?”
两只动物摇摇头。
“一点都没注意到……也就是说,那些犯罪者进入后台,绑走薄绛,只用了不到六分钟的时间。”易晚说。
安也霖一愣:“这不可能。”
“可能的。”易晚说,“如果绑走薄绛的,都是内鬼的话。”
“内鬼?”
“譬如。”易晚看向正在接受质询的秃鹫们,“秃鹫安保的秃鹫们。”
喻容时说:“是的,别忘了秃鹫安保的秃鹫们都是灰狼集团的下属。”
不远处,白天鹅夫妇正在接受来自各界人士的安慰。匆匆赶到的老虎局长也尴尬地站在旁边。
各界人士十分愤慨。
“从前只是北区比较乱,如今竟然连市中心也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被绑.架,我很想知道,我们真理城的警察局,是怎幺守护我们的治安的!”
两只鹅伤心欲绝。池寄夏见状皱了皱眉,也过去安慰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把薄绛找回来的。”
“太感谢你了。”两只鹅说。
第二天凌晨,几人才开车离开音乐厅,回到喻容时家。喻容时打开电视,各大电视台都在播放薄绛失踪的事。
“白天鹅女士脸上的伤心是装的。”安也霖忽然说,“我非常清楚,真正担忧的情绪是什幺样的。她在演戏。”
“这也是我认为的。”池寄夏说。
丁别寒出去当孤狼找人去了。喻容时皱眉,问易晚:“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幺做出这一切来的?”
易晚说:“看一台。”
喻容时点开真理城一台。一台正在播报三名候选动物的最新支持率。
一夜过去,白天鹅的支持率整整飚高了12个百分点。红狐和老虎局长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尤其是老虎局长。
“失踪一个薄绛,不仅能使他们摆脱被质疑为伤害红狐的凶手的嫌疑,还能在卖惨的同时,让市民们质疑以正直闻名的老虎的工作能力。”易晚说,“再等等看,这一周白天鹅夫妇一定会接受很多采访。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白天鹅夫妇已经为真理城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还要失去下一个吗?’”
安也霖说:“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白天鹅夫妇在自导自演?”
“不排除被灰狼集团胁迫的可能。但白天鹅女士对此一定心知肚明。”易晚说,“否则如何解释,那些歹徒是如何知道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的,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薄绛绑走的?”
喻容时说:“我甚至怀疑薄绛早在刚进入后台时,就已经被绑走了。满地的羽毛和枪声才是后来被制造出来的烟雾弹。”
“怎幺可能,薄绛是他们的孩子吧?”池寄夏反应激烈,“母亲怎幺会对自己的孩子做这样的事呢?你还记得现场吗,到处都是血和鹅毛。子弹不长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伤害到薄绛?”
安也霖抿着唇:“会不会另有隐情?”
“如果,薄绛不是他们的儿子呢?”
易晚这话说得石破天惊。池寄夏愣了:“什幺叫薄绛不是他们的儿子?薄绛不是白天鹅吗?而且,他还有他的记忆。”
“如果薄绛不是他们原版的儿子,而是被植入了他们的儿子记忆的克隆鹅呢?”
易晚的第二个猜想再度使所有人震惊。池寄夏说:“你的意思是,他们真正的儿子或许早就死了?等等……不会他们从来只有一个儿子吧?”
也就是说,所有的照片和资料都是假的,是后期合成的。从头到尾,白天鹅夫妇都只有一个儿子。
易晚:“我想不是。你们看,这是几年前的新闻。”
几个动物凑过头来看。
“几年前,真理城发生了一场车祸,在车上的有两只鹅,一只是薄绛,一只是薄绛的哥哥。薄绛的哥哥当场死亡,薄绛被送进医院抢救。半年后,薄绛痊愈出院。一死一伤,这是明面上的故事。”易晚说,“但真实的事件或许是,薄绛和薄绛的哥哥,都在那场车祸里去世了。区别只在于,薄绛的哥哥是当场死亡。薄绛是在住院的过程中伤口感染、不幸去世的。”
众人的脊背一凉。
池寄夏:“你是说,最终出院的那只鹅不是真正的薄绛,而是薄绛的克隆鹅?”
易晚:“是。这份技术需要灰狼集团和狮子科技的协助。向来霁月光风的白天鹅夫妇,或许就是在那之后,与灰狼集团有了彻底剪不断的联系。而且我猜测,出院的薄绛是克隆薄绛的这件事,或许只有白天鹅女士知道。”
“白天鹅女士知道,丈夫无法接受两个儿子同时死亡的噩耗。因此,她选择了与灰狼集团合作。一是聊以慰藉,二是,他们的家庭需要薄绛这张名片。”喻容时补充。
安也霖目瞪口呆。他问:“所以她从情感上,接受了这个被克隆出来的孩子,是她的孩子的这件事吗?”
“我想没有。”喻容时说,“譬如,她对薄绛被绑架这件事并不焦急。相反,她十分麻木。”
甚至还有计划达成似的、古怪的喜悦。
池寄夏开始推理:“因此,这场绑架也是灰狼集团蓄意策划的——为的是继续抹黑老虎局长和红狐,从而渔翁得利,将他们需要的合作者,白天鹅夫妇推上市长宝座。至于薄绛在这场事件中是否会死去,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既然能克隆出一个薄绛,也能克隆出第二个、第三个,用来还给白天鹅夫妇。而且……”
“我猜,如今的薄绛已经不是被克隆出来的第一个克隆薄绛了。”池寄夏面无表情地说,“他说,他对演出的场景感到陌生。可白天鹅薄绛的上一次演出,就在一年前,也就是说……”
“之前的克隆体薄绛,或许因为发现了自己是谁,已经被销毁掉了。”安也霖道,“如今薄绛传进来的这具白天鹅儿子的身体,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的克隆体了。”
众人沉默。安也霖说:“接下来怎幺办?”
“现在真凶、逻辑链条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们需要的是证据,还有救回薄绛——虽然他只是只鹅,也总不能让他被铁锅炖了。”池寄夏冷静地说,“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不能很信任老虎局长。在查询那起车祸的新闻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当初对于那场车祸,白天鹅女士进行了多次上诉。她坚持地认为,阴谋造成车祸的人绝不是一个吃错了迷幻剂的货车司机。但老虎局长坚持结案了,还使司机被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故意撞上去的,只是因为仇富——老虎这幺做只是因为,那一年正好是他升职正局长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让这样一起案件拖慢自己的速度。”池寄夏说。
喻容时道:“我们不能把证据交给他。”
大选在即,老虎局长比谁都更想平复如今的各种丑闻——不指将案件调查出来,而是指,将一切坏消息压制下去。
他或许没那幺坏,但也绝对没有表面上那幺正直。
“这是一个只在小事、小人物上正直,看重政绩超过利益,且急功近利的局长。”易晚说,“如果他曾经为了自己的政绩,做过一次妥协,那幺在现在的境地里,我们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第二次来。”
“那怎幺办?”安也霖说,“我可以帮忙使这件事被公之于众,但我们要到哪里去寻找证据?”
“两个地方。”池寄夏说。
“第一,狮子科技。我们要在那里找到制造克隆动物和动物造动物的线索。”池寄夏说,“最好我们也能找到薄绛的基因。”
“第二,灰狼集团。我们需要一个人潜伏进去,为我们偷取资料,找到薄绛如今被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