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闻闷声不吭,今天一个两个上赶着说他蠢,就算他脾气再好也该不高兴了。他捏着方雨的下巴,扬了扬眉道:“我哪笨了?说来听听。”
方雨躲不过他手指的钳制,坐着向前挪了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距离陡然拉近,萦绕两人周身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的陆与闻手劲松了下来,这气氛显然不适合他再耍酷或挑衅。
见方雨还是没答话,陆与闻松开对方雨下巴的桎梏,赌气一般躺了下来,闭着眼睛道:“困了我要睡了。”
闭眼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压在身下的被子被方雨艰难地往外拽,方雨一拍他的大腿,说道:“重死了,快起来,你压着被子了。”
陆与闻侧过身,被子被一把扯了出来,而后身旁的床榻一沉,一层薄被盖在身上。陆与闻屏息等了几秒,转过身去,毫不意外看到方雨睁着双眼,嘴角噙笑的模样。
方雨整个人缩在被子底下,陆与闻只注意看方雨的脸,没留心看不见且最会使坏的方雨的手。方雨拽了拽他的衣角,没能引起他的反应,于是又拽了一下他的裤头,陆与闻霎时抓住方雨的手,瞪眼道:“又不听话了?”
方雨挨了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腰,一条腿霸道地搭在他的腿上,笑吟吟地道:“抱着睡好不好?开空调抱着睡会很舒服。”
陆与闻没动,方雨像黏皮糖一样不断往他身上蹭,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仿佛势要磨到他答应为止。陆与闻受不了方雨这股黏糊劲,伸手一揽把人按进怀里,一边抱怨一边将他抱紧一些,“你多大了睡觉还要抱。”
被抱住的那一刹那,方雨唇边的笑尤为灿烂,像每一个讨要糖吃最后如愿以偿的小孩,嘴角掺了品尝到的那颗糖果的甘甜。
陆与闻只觉得那笑容说不出的碍眼,他闭上眼睛,做好熟睡的准备。方雨的腿仍压着他,他握住方雨的脚踝,将他的腿拨了回去,方雨作势又要伸过来,他在方雨臀上掴了一下。
方雨这下消停了,陆与闻掀掀眼皮,方雨脸上的笑褪去了几分,担心把人打坏了的陆与闻连忙睁开眼,揉揉遭他掌掴的部位,“乖了睡觉了,别捣蛋。”
方雨嗯了一声,微红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
四肢交缠地抱了一会儿,陆与闻逐渐认同方雨的说法,两人抱着睡果然很舒服。方雨偎着他的胸膛,胸前的紧实和压迫感令他回想起小时候,他常抱着卷成一坨的被子睡觉,只因那时他的睡前故事是各类精怪传说。
如今早已过了害怕的年纪,他也没有任何的睡觉癖好,还能从抱着人睡觉中感受到愉悦,只能说明方雨确实很好抱。再次验证想法的陆与闻紧了紧臂弯,方雨依旧伏在他的肩窝,一条胳膊横在腰间,牢牢地扒着他的怀抱。
看上去像睡着了,睡得很乖很安稳。
还没关灯,电灯开关在方雨睡的那一侧,陆与闻不得不稍稍翻身,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上方的开关,手指往下一摁,灯关了,他收回手臂,忽而发觉他的这个姿势正好将方雨压在身下。
黑暗中方雨目光灼灼,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渐渐施力拉低他的脖颈。
陆与闻单手支着床,凝视方雨许久。方雨笑着看他,那笑容和平常不太一样,陆与闻说不出细微的差别。他轻而易举挣脱方雨的手,重新躺下来,不到半秒方雨又黏过来,强行抱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拽了拽。
陆与闻翻身侧躺,方雨缠上来的同时他也伸手将人搂着,两人恢复了交颈相拥的姿势。既然答应了方雨要抱着睡,他便不会反悔,他更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想入非非。
方雨埋首在他的颈间,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不留一丝缝隙。
陆与闻恍惚有种错觉,方雨其实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方雨需要他的庇护,需要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汲取养分滋养生命。
他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他有责任去照顾他、保护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与闻突然间觉得,他什么都可以为方雨做。
怀里的身体不适地扭动了一下,方雨扬起脸,话音如梦呓般含混不清。陆与闻听清楚了,他没吭声,方雨又说了一遍:“你顶到我了。”
“知道了,啰嗦。”陆与闻啧了一声,末了又为自己找补一句,“这很正常,抱着被子也会有反应的,快睡觉。”
方雨声音轻快,“这就睡了。”
陆与闻心里疑惑方雨今晚居然这么乖,既不闹他,也没缠着他提奇奇怪怪的要求。
方雨许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揪了一下他的背心,认真地对他道:“我会听你的,你不让我做的事我都不做了,你不让我亲你,那我不亲了。”
“真的这么乖?”
方雨朝他笑得一脸无害,“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听你的话。”
如果真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陆与闻想,方雨会是完全按照他心意打磨出来的玩伴,他们睡同一个被窝,分享一只枕头,每天同吃同住,他愿意把所有好的都给他。
当晚陆与闻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天微微亮时他听到一两声鸟叫,料想时间还早,他打算再睡一会儿。
这回的梦境却急转直下,梦里多了鸟的啼鸣,一声接一声,婉转悠长。
起初他不明白鸟在何处,他一间一间房的找,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最后见到的铺着棕红色地毯的房间,地面有一个倾倒的鸟笼,笼子里没有鸟,什么都没有。
他不信邪,硬要捡起地上的鸟笼,终于被他发现一根殷红的羽毛。他不是没怀疑过羽毛的颜色,但他不敢深入去想,一整块地毯都是红的,他又该从何证实?
最终他很没用地逃了,逃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鸟儿泣血的啼叫。
醒来后陆与闻久久缓不过神来,他翻了个身,随即他发现一件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方雨不在床上。
天边泛亮,不需要开灯也能将房间全貌看个大概。陆与闻下了床,大喊方雨的名字,到卫生间和浴室看了一遍,没有人,洗手池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抄起手机拨出方雨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一时间脑海里千头万绪,前一晚发生的所有事如车轮轰然碾过,沿着清晰的车辙,他记起昨晚听来的堪称诅咒的话。
“你回去原话告诉他,说不定他今晚就来敲我的门。”
陆与闻马上向门的方向走,刚一拉开门,方雨站在门边,右手举起,像是正要敲门,看见他出现面露讶异,“你要去哪?”
陆与闻握住方雨的手腕,猛拽他进来,不忘回头关门上锁。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睡醒看不到你你想吓死我。”
陆与闻没忍住火气,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眼前的方雨穿着睡衣睡裤,脖子手臂有一两道明显的红印。
“过来我看看。”
陆与闻一把捞过方雨的腰,他首先检查的不是脖颈和手臂,大手直直地奔着方雨的后腰和臀,他厌恶自己的妄加揣测,更厌恶他现在做的事——
他的手从方雨的腰背摸到臀部,手掌心确认衣服的干燥,犹觉不够,他直接把手探进方雨的短裤里,掌心虚虚地笼着,感受紧贴的薄布料与布料下的干燥紧致。
方雨忽然笑了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些。”
陆与闻脸色难看至极,他抽出手,替方雨整理好衣服,内裤的边缘扯得有些高,他提了提方雨的短裤,挡住内裤的白边。
是白色的,他穿了那条白色内裤,陆与闻不着边际地想。
“你们是不是真的当我蠢?”陆与闻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我把你当朋友的,我不太能接受朋友被人——”
后面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与闻回到床边坐下,耷拉着头,自言自语道:“你不用怕六楼那个人,没什么好怕的,你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你,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你不知道,舅舅找了个人代替你,那个男孩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是艺术生,会唱曲儿,我总是忍不住想,是你该怎么办,幸好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红,你信我的话,拍完这部电影你会很红很红的,你这么好看,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方雨走过来在他脚边跪下,双手搁在膝头,眼神热切地看着他,“你以为我去了哪里?空调停了,我被热醒下去找前台了,笨蛋,还敢说你不笨?”
陆与闻怀疑道:“手机呢?”
“枕头边上,没带下去。”
陆与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尽管知道是自己闹出的大乌龙,但也拉不下脸道歉。
他有一波没一波地揉着方雨的脑袋,脸还是很臭,方雨则觑着他的脸,捻皱了他膝盖上的布料。
良久,方雨开口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么?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我阳了_(:з」∠)_大家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