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南朝萧鸾的死去,作为东吴太守、执掌大军的王将军,在确定皇帝的死期和临海王部下提供的时间一样后,终于彻底臣服,答应愿意全力支持渤海王夺位。
谢川淼对这位将军的改变有些惊讶:“将军这答应得也太快了些……”
快到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不是敷衍。
王敬则不由叹息道:“这天下,必然还是归萧家之人所有,一是宗室分封各地,二是世家大族,经历过刘宋之乱,实在不想再来一回。”
先帝萧颐为了防止诸子宗王做乱,设定了典签之制来节制监视诸王,结果萧鸾作乱时,借助各地典签,把萧颐的儿孙杀得干干净净。
萧鸾上位后,怕自家的儿子也步其后尘,便废了典签制度,当年帮他杀了诸王的典签,也大多没有好下场。
所以,如今各地的萧家宗室,都是有兵有权的大将,他若是领兵争位,必被群起而攻之。
谢川淼见这位王将军心思缜密,对局势观察入微,不由感佩,于是又问道:“那如今新帝继位,将军当如何呢?”
王敬则叹息道:“这萧宝卷继位不过十日,便已见其成色,怕不是又是一个刘子业,对付这样的帝王,老夫还是有些办法。”
谢川淼一时惊讶:“这位,真能和刘子业相提?”
刘子业是前朝刘宋的皇帝,荒唐残暴,在如今史书上都是能排前五的。
王敬则淡定道:“老夫当年便在刘子业卫队中任职,要不是有一手抛刀杂耍之技,早已经被他喂了狗。自然清楚这新帝是什么成色。”
他的记忆一时有些恍惚,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年轻的他,能同时抛起六把利刃,且还要抛到屋顶那么高,让皇帝看得舒服,这才被提拔为队主。
后来,他投奔了萧道成,助齐建国,自此,风光了五十年。
若是年轻三十岁,他未必不能去争个天下,可如今已经七十有六,家中子嗣也没什么不出世的奇才,能守住家业不坠,就已经困难,真要入了帝族,怕是一个不慎,便全族皆灭。
还是继续走投奔恩主这老本行吧,只要这萧宝卷胡来上两年,弄得天下大乱,到时,以临海王的身份,只要树起大旗,便能一呼百应,他本就是太祖开国老臣,要是再助太祖一脉恢复江山,所立之功,足够子嗣在门阀之中立稳脚跟,有再大的罪,也能看在他的颜面恩赦。
谢川淼对这位的全力支持表示了感谢,然后,便提出了临海王让他献上的计划。
“殿下这次,希望您在东吴之地,设立船坞,他想要建立能前去两广的大海船。”他微笑道,“所需要钱财,公子愿意全数支助。”
王敬则一时好奇:“这是为何?”
东吴之地,船舶非常多,但却很少有船跑去两广,甚至去福建的都少,因为东海之上,风大浪急,便是沿海岸行走,也很容易船毁人亡。
谢川淼低声道:“这,殿下并未提起。”
“无妨,一处船坞罢了。”王敬则笑笑,“依你便是,但殿下出资之事,就不必再提,吾等臣下,愿以全数家资,助殿下争夺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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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淼和王敬则的对话很快传到了襄阳城。
青蚨有些惊讶:“王将军居然全押注于您,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并不意外,”萧君泽微微一笑,“在他眼里,必然以为我在朝中还有其它势力,更担心像萧鸾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萧鸾早就病了,只是他疑心极重,不愿让人知得了重疾,等掩不住了,才令各地寻药,显示出一种得了急症的模样。
而且他死的日子也很好记,他是记得关于他记述是“七月最后一天,萧鸾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南边的朝廷如何了?”萧君泽继续问。
青蚨不由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贻笑大方,萧鸾死时,留下了六位辅政大臣,皇帝刚死,他们便争吵不休,萧宝卷甚至不愿意为他父亲哭灵,说自己喉咙痛,太中大夫羊阐哭灵时太过悲痛,头巾掉落,露出秃头,他在灵前笑得前仰后合,对左右言:秃鹙来啼叫了。”
当然,这位刚刚继位就开始显眼的十五岁少年的搞的事情还不止这些,父还在停灵,他就出宫闲逛,且每次出门,必要拆毁民居,驱逐居民,还因为担心禁军不忠,重新设一卫“刀敇”。
“……但是,”青蚨说到这,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朝廷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如今大事皆由六位辅政而定,天子荒唐些,也被认为是年幼不知事。”
萧君泽撑起头,回想着脑子里不多的记忆,嗯,如果按原著——啧,好久都没想起原著这事了,他就是被这个少年发现了身份,算是第一个攻了,喜欢玩的花样也是最多的,他当时还觉得这萧宝卷死后趴体少了,内容没那么多看头了——嗯,回头得快点把他弄死才是。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按历史,萧宝卷是先杀了六位辅政大臣,然后又逼反了几乎所有领兵大将,虽然在萧氏诸王的助力下平定了叛乱,却又开始杀萧氏诸王。
萧鸾当初杀萧家人杀得和消消乐似的,已经把萧家诸王吓得PTSD了,萧宝卷又开杀萧氏诸王的举动,立刻让他们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直接推翻了他的基本盘,让接下来起兵的萧衍顺利得手,夺得帝位。
所以,他的下一步,应该联络拉拢的人,也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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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萧君泽又给自己量了一下身高,十四岁的他,已经有169公分了!
在这个时代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五到一米六的时代,这已经是相当优秀的身高了!
至于已经长到快一米八的明月,嗯,这种从小喝奶长大的,不能加入计算标准!
他还能再长,目标就暂时定个一百八十公分吧!
萧君泽满意地收起自己制作的卷尺,这器具肯定是标准的!不接受反驳。
……
九月时,襄阳城的工地冷清了不少,因为种麦的时间快到了,许多农户都回到乡里,一是收割豆子,二是播种冬小麦。
桓轩和小弟们在襄阳城外十里的大道上支了一个茶棚,喊着免费加水的吆喝,招揽着顾客。
中午,有人顶着秋老虎,来他们茶棚里打了一桶清凉的泉水。
他赤着上身,穿着一个兜档裤,浑身黝黑,刺着蛇纹,一看就是西边大山里蛮人。
“咱这里货很便宜,你要给家里买几件带回去么?”桓轩热情地推销着。
棚子里挂着绳子、针线、鞋底、剪刀、柴刀、朴棍、扁担、绑腿、还有各种零碎的布头,一些草编的篓子和筛子。
但那蛮人目光移不开的,却是桌上的一本《看图识字》。
桓轩的小弟正在看这本书,顿时面色不善:“这是我的,不卖!再说了,城里的菜市口,不是有卖书的人每天在那讲字么?”
那蛮人低声道:“承刺史恩情,咱也懂些字了,所以想带一本回族里,给儿郎们认认……”
那小弟连忙摇头:“不行!我才不……唔唔。”
桓轩捂住小弟的嘴,热情道:“这位大哥,你是拜哪山?”
“谢罗山!您也是山民?”一听这话,对面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阁下愿意卖?”
桓轩微笑道:“不,你买这书,是想让家里孩子过初考吧?要不然,你坐下喝杯水,咱们谈谈?”
对面的山蛮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您也看到了,这襄阳书院不挑世族,有教无类,是咱们山蛮难得机会,”桓轩低声道,“还愿意教匠作之技,要是错过了,就不知哪年才能翻身了。”
对面山蛮连连点头,他也想家中族人能洗羊毛、织布,这样日子也能好过些。
“但书院又要求认识几个字,懂得加减,”桓轩诱惑道,“要不然,你带一两个孩儿过来,只要两张皮子,我便保他过初考。”
“可,可他要是考不过呢?”对方迟疑着问。
“那皮子退给你!”桓轩斩钉截铁地说。
对方瞬间心动:“好好,不知我回来时,去何处寻你?”
“我书院学生,你在放学时,于书院外等我便是。”桓轩果断道。
对方一听是书院书生,顿时疑虑尽消,连声答应,又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以五个孩子九张皮子说定,桓轩还给他打了个条子。
等对方离开,桓轩的小弟又认真读书,桓轩物色下一个猎物。
“可是老大,咱们这样,好像没卖货赚得多啊。”一名小弟小声问。
“一开始当然没有,”桓轩微微一笑,“但只要咱们教得好,做出了口碑,到时,来的人必然成群结队,本地的庶民说不得也要来,你们都好好学,将来你们也要开班!”
小弟们一个个面色扭曲,他们白天要卖货,晚上还要在老大的督促下补课,日子过得真累。
桓轩笑了笑,想着阿萧对他的教导,人脉才是最重要的,一但把人脉做出来,这才是真正的资源,如果真能教导山民考学,这些蛮人一个个就会来找他,可比他挨个山头去谈货物,谈折扣方便多了,还安全。
最重要的是,不用离开襄阳太远,每天都能看到阿萧的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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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河阴镇上,各大工坊依旧忙碌,却远远没有去年的欢心与笑语。
阿瑰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大道,向家走去。
他本来是想和一部分工匠一起,前去襄阳,但前些日子,他的叔叔已经和那个喜欢的寡妇成亲,怀了子嗣,已近临产,每天都在拼命工作,他不放心,便在叔叔的恳求下留下来。
可是……
低下头,街上血迹犹自未干。
三日前,朝廷付出钱财,由咸阳郡王元禧接管了铁坊,说是为了南伐,要节约用度,将原本每人三张厚饼、一桶汤、一勺豆腐的伙食取消了。
这几乎占了匠人们三成的收入,一时间,铁坊的匠人们群情激愤,聚集在朝廷使者的官署,反对此行。
但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原本会温和劝慰的主官,而是朝廷禁卫的马槊。
那场争端里,他们不但被打得头破血流,为首的两位匠人,还被当街斩首,头颅至今还挂在工坊的大门处。
那之后,匠人们人心惶惶,无心工作,却被视为挑衅,今日,几乎每个地方,都已经有持鞭的督者,但凡有人动作慢些,便是一鞭抽来。
他忧惧着未来,一时间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恨。
那位主君,给了他们希望,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将他们抛弃给朝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