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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江湖容不下 翻云袖 3586 2024-05-07 18:00:50

杀手毕竟是专业的。

听到再怎么叫人错愕的消息, 也不会阻碍做买卖的脚步,瞬间已将三人围了起来。

这些江湖杀手武功不同,兵刃也不一, 既有用刀的,也有用鞭的,更有用钩的。

所谓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这些杀手虽不是一路武功,但是乱中有序, 杀招更是出其不意, 打起来竟颇为配合。

越迷津用剑鞘格住一人刀柄, 覆水剑出鞘,才落在他手中, 已然收去一人的性命,血花在暗夜之间飞溅而起,犹如贝中撬出的红珠, 滴滴洒落。

秋濯雪一向很耐得住性子,他坐在马车上, 牵着缰绳, 细长的马鞭持在手中,任何人想接近马车, 都少不得脸上挨上一鞭。

那马鞭不长不短, 用几股牛皮细细编成, 木制杆儿,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非凡, 平日只用来驯马而已,到了秋濯雪的手中却好似一条活转过来的毒蛇, 迫不及待地扭动身躯,等着在众人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鞭子当然没有刀剑锋利,却比刀剑更柔韧,也更长,飞舞起来时能将整个马车笼罩在长鞭之下,这随处可见的马鞭被秋濯雪使起来,却成了一样惊人的利器。

“各位练武不易。”秋濯雪淡淡一笑,手腕一抖,长鞭立刻扑上靠近过来的杀手腕上,只听见鞭子破空的飕飕一响,顿时激起对方一声凄厉惨叫与兵器落地的闷响,“何必在此地枉送了性命呢?”

众杀手本是分做两队,一队缠住越迷津,一队来缠秋濯雪,力求速战速决,趁乱杀死卡拉亚后立刻离开,未料竟被二人拖住,额间都隐约见汗。

越迷津几乎已将围着自己的八人杀个精光,其中倒有两名经验老道的,屡屡避开他的杀招,他却也不急,只看过来一眼,见一人倒在地上捂着手腕打滚,手腕却不见鲜血,略有些讶异道:“你废了他的手?”

“我只是打在他的筋上。”秋濯雪摇了摇头,“养上十天半月就好。”

他与越迷津说话时,言语也甚是平静,长鞭在手中并未停下,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左抽右打,打得众人无法逼近马车。有一下许是失了神,又或是动了真怒,正抽在一人脖上,登时面巾破裂,皮开肉绽,暗夜之中仍能看到脖子上大片血肉模糊。

杀手惨叫一声,被抽得倒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怀中叮叮当当地掉出了一大把暗器。

“暗箭伤人。”秋濯雪淡淡道,“非是明智之举。”

卡拉亚身受重伤,对四周的感知大大降低,听到此话才知道刚刚这人打算趁着一片混乱借暗器杀人,却没料秋濯雪敏锐至此,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比较起自己跟秋濯雪的本事来。

这杀手倒也硬气,忍痛爬起来,只觉得喉咙烟熏火燎般,传来阵阵如火沸一般的滚烫剧痛,几乎难以站稳。

他伸手摸了摸血肉模糊的伤口,知道那记鞭子只消再使点气力,就能将自己的脑袋抽飞出去。

“这单子我吃不下。”这杀手强忍痛楚,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对着秋濯雪拱手道,“请了。”

秋濯雪淡淡一笑:“请。”

江湖上的杀手往往命如草芥,他们通常与人无冤无仇,行事也不辨善恶好坏,只为金银,不为名声,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卖力气讨生活”的人。

杀了这些人,也还会有下一批人,因此秋濯雪无意多增杀戮。

杀手之间同样有规矩,这些杀手已与他们交过手,知道这单子有多难吃下,那么他们以下的杀手就不会再出,总好过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想碰碰运气的愣头青。

寻常的小单当然是不能说收手就收手,可是秋濯雪与越迷津这样的大单子,本就是几十个杀手联手,见着此人离开,一时间又有几个杀手也退出战圈,蒙在黑布巾之后的声音沉闷响起:“此单我也放弃,请了。”

秋濯雪客气地点了点头:“请。”

顷刻之间,暗夜之中又退去数人,正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越迷津扫过眼前两人,覆水剑挽过一个剑花,顷刻间已悄无声息地夺去左边那人的性命,他淡淡道:“走,还是留?”

右首那黑衣人仿佛此刻才拾回三魂七魄,他往后一跃,对着两人一抱拳,沉声道:“两位既要保人,买卖就此作罢,二位请了。”

黑衣人又扬起手来,只见得月光之下,他用匕首割断树身上一缕流光般的细索,细索绷得极紧,另一头的树这会儿猛然弹开,蓬蓬地抖落绿叶,哗啦啦地好似下了一场雨。

面对越迷津跟秋濯雪这样的目标,即便是再有名的杀手也不会过分托大,他们特意在路上安排了陷阱,只要马车急驶而过,马头瞬间就会被隐匿在阴影之中的长索彻底割断,将马车里的人彻底翻出。

没想到越迷津跟秋濯雪并不上当。

眼下买卖既然作罢,陷阱自也作废。

“倒省了功夫。”秋濯雪松了口气,“越兄上车吧,卡拉亚得换药了。”

方才危急时刻,卡拉亚虽不能动手,但仍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以至于身上几处伤口已经崩裂,这会儿才放松,只觉得四肢都传来微弱的疼痛感,不过暂且还能忍耐。

没料到秋濯雪话音才落,越迷津忽然眼神一厉,转身回刺,覆水剑竟然直冲他的面门而来,卡拉亚猝不及防,只能失声地惊叫了一声。

牛皮马鞭层层盘绕住了覆水剑,秋濯雪似要借机让越迷津脱手,却未能抽动长剑分毫,反倒叫自己被拽下马车。

卡拉亚看得晕头转向,不明白情况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古怪。

他应变极快,当即松开手,身体好似也如长鞭一样柔软灵活,回身荡入了越迷津的怀中,看上去犹如一出投怀送抱,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弱点尽数暴露在越迷津眼前。

越迷津却出人意料地搂住了他,手稳稳当当地握在腰肢上,轻松地犹如把住一只玲珑酒盏。

失去主人控制的马鞭柔劲未消,还在覆水剑上盘桓打转,像是一条晕头转向的蛇,最终弹在了车座上,一动未动。

卡拉亚险些被鞭风抽中,忙撤身倒吸了一口冷气。

秋濯雪懒懒地靠住他的胳膊,甚至有闲心轻轻鼓了鼓掌:“越兄好本事!”

“你不认真。”越迷津收剑入鞘,缓缓将秋濯雪推出怀去,强迫自己收回手来,冷冷道,“逗他们玩就算了,你也逗我玩?”

“什么都学,自然什么都不精。”秋濯雪缓缓站定在月光之下,轻轻一笑,“越兄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就只有这点本事呢?”

卡拉亚惊出一身冷汗,见他们仍然平静交谈,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俩方才这极凶险的一招,竟然只是在嬉闹玩耍,不由得腹诽起来。

你们中原人的友情真是奇怪。

越迷津冷笑道:“你若只有这点本事,被我刺死也不冤枉。”

他想与秋濯雪切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应该说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被各种事掩埋在心底,无法再见天光。

现在两人已经重修旧好,路上遇到的敌人越多,越迷津就越感到秋濯雪的扑朔迷离,七年前对战万毒老人之时,他还能看出秋濯雪的几处不足,现如今却如迷雾一般。

他能感觉得到,即便是对上藜芦时,秋濯雪也未曾发挥全力。

或者说,秋濯雪并没有哪次决意与人以死相拼。

刚刚虽然只短短过了一招,但已足够越迷津意识到,秋濯雪有意避开与他争斗,既然不愿意,也没必要勉强。

“此言未免太过无情了。”秋濯雪摇头叹息,玩笑道,“其实秋某除了武功,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等待着越兄一一来发现的,就这样简单刺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越迷津冷哼一声,坐上马车,淡淡道:“走吧。”

秋濯雪小心翼翼窥探他的表情,仔细地像是要挖出心来观瞧:“我不与你认真打架,你是不是不高兴啦?”

“没有。”越迷津摇头,他说是没有,就是没有,绝不会遮遮掩掩,“只是技痒罢了。”

秋濯雪闻言才安下心来,又驾起马车来,速度放得很慢,留给卡拉亚足够的时间重新换药。

而越迷津只是看着茫茫的夜色,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样的敌手了。

朋友与值得敬重的对手,相差其实并不算远,可是秋濯雪不同,他并不只是可敬的对手,也并不只是普通的朋友,而是更不同的。

其实秋濯雪说得一点都没错,除了武功之外,他还有许多可爱的讨人喜欢的地方。

越迷津只觉得那种古怪的,复杂的感情又再度涌了上来。

他想起自己之前希望秋濯雪做自己的妻子,其实这念头其实也不过悄然而过,带着一种稚气的愚昧,毕竟那时他不过是想光明正大地摸一摸秋濯雪的脸蛋。

夫妻是不同的,是两个不同的人走到一块儿,决定一生一世要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

倘若只是想碰碰秋濯雪,那纯粹只是占便宜罢了。

越迷津知道这是个很轻浮冒犯的想法,因此也就再没想过了。

然而这一会儿,越迷津又突然地想起这个念头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灼烧着他的心。

越迷津生下来就是一个人,谁也不跟他亲近,他也不会为谁的离开而悲伤,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来去随心。

现在,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更为明显的盼望。

再黏人的朋友也不会是这样的,越迷津想,他已经每天都与秋濯雪呆在一起了,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本该足够了,秋濯雪根本不愿意跟他切磋,并不是个合适的对手,这一切已经清楚明白地摆在面前了。

当这一切结束之后,他该跟秋濯雪告辞,去找徐青兰切磋。

可是……

秋濯雪说起话来,叫越迷津听一天一夜都不会厌倦;他不愿意与越迷津打架,故意使个巧劲逗人,越迷津也并不觉得生气,他还想多知道秋濯雪一些,还想跟着秋濯雪无穷无尽地走下去。

改变,改变,秋濯雪似乎永远都在改变他,改变他的想法,改变他的心意,改变他的行动。

月光撒在秋濯雪的脸上,他的眉目很柔和,正哼着江南的小调,年轻俊朗,却又令人安心。

“你很怕我吗?”越迷津忽然问道。

他不明白,分明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秋濯雪为什么总是这样包容又小心地看着他,好似亏欠了什么一样。

秋濯雪哑然失笑,这会儿那条牛皮鞭又被他捡到手里,重新生龙活虎起来:“怎么这样问?”

越迷津道:“你看起来总是很小心。”

他能看见两人之间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距离,却不知道如何去打破,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破。

秋濯雪看着他笑了笑,只是轻轻地说道:“我怕自己不对你好一些,你忽然间就溜走了。”

有一瞬间,越迷津几乎以为秋濯雪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身躯微微僵硬了一下,好在秋濯雪很快又转过头去,看上去好像有点窘迫。

“越兄难道没想过?这七年来我从没打扰过你,为什么在万剑山庄,我要故意在众人面前要喝住你吗?”

越迷津问:“为什么?”

秋濯雪缓缓叹息了一声:“因为七年以来,我始终相信咱们俩之间的缘分不会断,可是……”

“嗯?”越迷津没懂,“可是什么?”

“可是万毒老人一死,我就慌了手脚。”秋濯雪道,“我怕你不理我,只好在众人面前叫住你了,是不是有些好笑?”

他说着,自己也轻轻笑起来。

卡拉亚默默地给自己换了药,外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他大概听明白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不太好的过往,如今正在回忆往事,都说女儿情,英雄胆,却不知英雄也有柔情,女儿亦有豪胆。

他由衷地希望,这两人再动手的时候,可以下马车去。

不是卡拉亚过河拆桥,而是这辆小车实在经不起他们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在谈了,也不是只有确定关系才叫谈恋爱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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