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高专没什么过儿童节的气氛, 毕竟大家一入学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社会,半年之后就会开始学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
还要每天处理人类的负面情绪,面对的也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诅咒。
没人会记得、或者说, 就算记得也不会在意这种属于无忧无虑的儿童和充满童心的成年人的节日。
哦,除了某人。
“报告你们的位置。”男人沉静理智的声音夹杂着微不可查的电流声,传递到了校园的不同位置。
“一号已就位。”
“二号鲑鱼!”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配合啊?”
禅院真希坐在教室里, 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同学一个比一个积极,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三号,报告你的位置。”微型耳机里的声音毫无波动地提醒道。
“……三号已就位。”她又翻了个白眼。
佐助无念无想地坐在五条悟身后一棵高大的榉树上, 垂头看着白发男人举着手机, 背影严峻地确认一切准备都已经就位。
完全没必要。
又不需要让别人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行了。
他觉得五条悟只是想过过演戏的瘾。顺便趁二年级学生还在好好玩一次。毕竟再过一段时间, 禅院真希几个人就也要离开高专了。
——他们现在的班导日下部笃也会作为领队, 带领三人去九州地区, 开始为期两个月左右的长期任务。
这算是高专的保留项目。
每到这种诅咒高发的季节,协会自有一套应对流程。
首先是一级及一级以上咒术师疯狂加班, 将日本各地由窗报告上来的高级诅咒进行祓除,然后其余咒术师和高专会派人进一步进行清扫。
因此,五条悟一整个月基本都在外面跑来跑去,待在高专的时间少得可怜。佐助原本手上的任务量不算多,但后来试验空间忍术出了问题, 随即被五条悟用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任务把五月的最后一周塞得密不透风。
——既然恢复了就帮我多做一点任务嘛,我加班好累啊。五条悟如是说, 盯着佐助,大有他如果不同意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意思。
佐助觉得自己的信誉一直很好, 对方没必要一副防狼的样子, 生怕他自己偷偷试验忍术。
但看在五条悟确实有点不高兴、并且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的份上, 他勉强默认了对方的举动,最近没有再去学校,而是每天处理任务、帮五条悟减轻一些负担。
虽说五条悟并没有变得更轻松,家入硝子却轻松了不少。
总而言之,每到五月底六月初,高年级的学生都会以地区为单位进行两到三个月的“社会实践”,把日本从头到脚大概打扫一下。估计至少要等到这段时间过去、诅咒数量不再飞速增长,他们才会回来。
所以五条悟才赶在这些学生离开前挤了一天出来,拉着佐助到了今天的“舞台”。
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了微型耳机和行动计划。
佐助并不是很想配合他。
白发男人挂了电话,身上那股认真劲立刻就消失了。
他转着手机转过身来,眼罩挂在脖子上,眼神亮晶晶地冲佐助招手。
“不要坐那么高嘛,”五条悟仰头看着恨不得跑到树顶、好逃避接下来活动的少年,心情愉悦地把手机收了回去,“快下来,我们要卡时间~”
有什么可卡时间的……
佐助想到了五条悟今天早上塞给他的那张所谓的“剧本”。
台词狗血、情节苍白,他严重怀疑五条悟的一大爱好是看午间剧,所以才能举一反三用到了这里。
佐助沉默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五条悟无言地催促中落到了他的面前。
东京六月还算凉爽,城市里也许热一些,但高专在山上,就算到了中午温度也不会很高。昨天刚下了一场雨,校园里的植物都泛着生机勃勃的光彩。空气里也还残留着草木和泥土浅淡的气味。
五条悟穿着和佐助如出一辙的深色制服,笑眯眯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好像在思考等会儿要怎么开始。
他用那双淡色的眼睛在佐助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从他有些凌乱的黑发开始,视线一点点往下挪动,从鼻梁滑到下巴,然后沿着少年平直的肩膀一路移到修长的手指,最后跨过整个上半身回到了佐助的脸上。
“怎么?”佐助把手插进口袋,不知道五条悟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勾起嘴角,用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把眼罩从下巴处扯了上去,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没什么。”
只是在考虑硝子的话罢了。
黑色的眼罩压到了五条悟几缕雪白的头发,他伸手把头发拨出来,最后调整了一下眼罩的位置,然后突然弯腰把脸凑到了佐助面前。
佐助疑惑地看着他。
他从枝头跳下来的时候就落点离五条悟很近,按对方的身高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肩膀。
现在五条悟突然弯了点腰,和佐助之间的距离就又缩短了不少,两人鼻尖之间大概只隔了一拳不到的距离。
“现在有什么感觉?”五条悟突然开口问佐助。
他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意思?”佐助一头雾水,“没感觉。”
就是五条悟脸离得太近,有点挡视线。
五条悟抿了抿嘴,看起来好像有点犹豫,来来回回动了好几下,一会儿往前凑一点,一会儿又偏偏头,好像在观察他脸上的其他东西。
佐助按住五条悟的额头,不让对方继续乱动。
“你在干什么?”
“等一下嘛,马上~”五条悟把他的手拨下去,自己伸手按住佐助的肩膀,想了想,又转而扶住了他的后脑。他的手指没有插进佐助漆黑的发丝之间,只是覆在外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很奇怪。
佐助没搞明白五条悟到底想干什么,对方给的“剧本”也只有几句台词,只要他面无表情带着杀气念出来就行了。
大概是又想出了什么奇怪的环节。
他站在原地,盯着五条悟制服领口小小的金属拉链,大脑仿佛也在这种空灵安静的环境中变得有些迟钝。
快点演完让他回去研究……
佐助视线里那块小小的金属迅速接近,在他的嘴唇上撞了一下,然后立刻往后挪动了好几米。
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眉心。
大概是五条悟的嘴。
五条悟敏捷地竖起手指挡住了少年劈过来的剑,“不要一声不吭就砍我嘛~”他委屈地说。
“你才是不要……”佐助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看起来更生气了。“……自作主张。”
忍者大多感情内敛,就算是他的母亲,也只在小时候吻过一两次他的额头。
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小时候也许还抚过他的头发,后来便只有一次,抱着双臂,淡淡地说“不愧是我的儿子”。
而他关于额头、关于亲密的记忆,都是与鼬哥相连的。
带着薄茧、带着伤口、带着血液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留下一点介于痛和痒之间的感觉。
就连回忆也充满着克制与距离感。
和刚才完全不同。
五条悟的动作很轻也很快,鼻尖和微凉的嘴唇一起戳到了他的皮肤,喉结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好像还上下动了一下,简直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了极致,近到佐助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时扭断对方的脖子,或者钻进对方的怀抱。
“我觉得真希说的挺对的,”五条悟往远处闪了一些,无辜地举手投降,“现在效果不是很好嘛。”
“所以,你是故意戏弄我吗?”佐助浑身杀气四溢,甚至惊起了附近的一群飞鸟,从林中跌跌撞撞地起飞,往远处逃去。
他不清楚五条悟是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不过这个人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也许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他的反应。
总之他现在比较想拧断五条悟的脖子。
“我没有哦,”白色短发的男人嘴角带着笑,听起来还很心满意足,好像进一步确定了什么似的,“我是很认真的在对你‘意图不轨’嘛。”
——超认真的。
束缚传来了这样的信息。
“还是说你觉得有点恶心、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吗?”他确认似的问道。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佐助盯着他,手上的唐刀闪过几缕电光,“但是我现在想揍你一顿,好让你长点记性。”
五条悟反倒笑了起来。
他往佐助的方向走了几步,“我们还有剧本呢,不要失控哦~”
?
这人还有脸说?
“我不会失控的,”佐助冷笑了一声,“束缚解除我再好好教你做人。”
说着,刀刃上的电弧跳动得更暴躁了一些,把一片从枝头落下的树叶瞬间劈成了碎屑。
——
虽然中间发生了很多意外,但五条悟当初设想的“吓到二年级”的目标最终也实现了。
三个马上就要进行人生中第一次长期任务的学生在迈开步伐、走向职业咒术师道路前,提前感受了一下什么是最纯粹的杀气。
即使对此早有准备、佐助只是经过教学楼窗外、杀气针对的也不是他们,三人还是觉得如坠冰窟,一时呆在了原地。
杀气不算是负面情绪,只是一种纯粹的气势。
几个年轻的咒术师手上没沾过血,祓除的诅咒也不够多,自然会觉得佐助用一场场生死搏斗磨炼出的杀气分外可怕。
佐助倒也不算特别生气,他只是被五条悟的举动搞得有点蒙,难得有些头脑混乱。
战斗开始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然后收了手没有把动静闹得更大——那样反而不方便让五条悟操纵流出的消息,大概率会影响之后的发展。
“不愧是佐助,”五条悟语气轻快,乖巧地凑到少年身边,“对不起啦,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提前告诉我也不行。”佐助把他推到一边,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冷静归冷静,他还是觉得五条悟很欠揍。
“是因为位置不对吗?”五条悟思索了一会儿,“脸颊怎么样?”
他其实觉得亲额头效果很好,至少达到了他的目的——不只一个。
佐助冷笑一声。
“这也不行啊……”白发男人失落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佐助,所以才想亲你的嘛。”
佐助听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对着他的脸说“喜欢”,所以五条悟这样说,他反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有种“这个人果然是在胡说八道”的感觉。
“不心动吗?”五条悟凑到佐助面前,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没有。”佐助淡淡地说。
五条悟看起来有点泄气。
“告白了还不行吗……”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用这句话来让他消气吗?
佐助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拳锤上了五条悟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