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瞧,明妃方才那模样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关上门,采月从门缝向外望了一眼,乐呵道。
云照喝了口茶,随口问:“什么时辰了?”
采月道:“回娘娘,快午时了。”
话落,云照若有所思。
采月重新满上茶,边倒边说:“娘娘,奴婢记得陛下昨日说过要来陪您一同用午膳,咱们得快些准备了。”
云照瞳孔微转,然后淡淡应了一声。
“采月。”忽地一唤,他嘴角掠过一抹笑,紧接着冲采月招手:“附耳来。”
采月不明所以,屈膝道是后迈步走过去。
-
午时。
批完折子的楚少泊马不停蹄就赶往了长乐宫,彼时云照正用午膳,他跨过门槛,径直走到对方身旁坐下,笑问:“可介意添副碗筷?”
云照半晌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楚少泊笑容一顿,心觉不对后追问:“怎么了?”
见人上钩了,云照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楚少泊也不顾饿了半天的肚子了,只将椅子挪到云照身边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得告诉朕,否则朕怎么替你做主?”
云照又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视线掠过一旁布菜的采月。
楚少泊精准捕捉,立即扭头质问:“采月你说,皇后为何突然郁郁寡欢?”
想到云照方才的嘱咐,采月佯装为难地支吾几声,半天才道:“回陛下,方才您不在的时候,明妃娘娘来了这里。”
一听是她,楚少泊眉头紧蹙,啧道:“可是为了傅殷的事?”
采月偷偷瞄了眼云照,道:“陛下英明,奴婢在明妃娘娘走后稍稍打听了一下,凤栖宫上下都在传,说皇后娘娘害死了傅丞相,且说此等恶毒之人德不配位,不该高居凤位,奴婢还听说…………”
话说一半,她刻意顿了一下。
原就怒不可遏的楚少泊猛一拍桌,冷眸切齿道:“说!”
采月连忙弯腰道是,“奴婢还听凤栖宫的人说,明妃娘娘扬言要让皇后娘娘付出代价。”
“好啊,好得很!”楚少泊怒火中烧,“小小一个嫔妃,竟敢妄议皇后,目无纲纪,当真是活够了!”
说罢,他转而面向云照,保证道:“你放心,朕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云照神色黯然,轻轻点了点头。
楚少泊心疼坏了,又安慰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冲屋外大喊:“李德忠!”
外头的人吓了一跳,立马小跑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凤栖宫明妃以下犯上,着杖责八十,即日起禁足,无诏不得出宫!”
李德忠弓腰道是,正欲离开,却听身后云照缓缓道:“傅氏虽娇蛮,却到底是个女子,陛下这旨意,多少有些过了。”
“傅殷早朝上对你不敬,朕没将她流放已属宽容,可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朕的底线,朕这次绝不姑息!”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信,楚少泊说罢思索片刻,立即从椅上弹起,“罢了,朕亲自去一趟。”
说罢,他伸手拍了拍云照肩膀以示安抚,然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待人走后,采月小心翼翼关上门,接着回到云照身旁,嬉笑道:“娘娘真是厉害,三两句就让陛下找明妃算帐去了。”
人已离开,云照终于卸下了伪装,“日后若是再被她们欺负,你直接动手便是,无需顾忌其他,一切有我在。”
采月布菜的动作一顿,半天才明白云照这是在替自己报仇,顿时感激涕零。
“奴婢多谢娘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她泪眼婆娑地向云照磕了个头。
云照笑了笑,“起来罢。”
来楚国这么些日子,什么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孩儿对他是真心,自己也该替人家做些什么。
可说到底,他利用楚少泊惩治傅雪,不单单只为这一个原因。
早上那出戏,多半已经传了出去,世人都会怪他云照魅惑君上,扰乱朝纲,可追根到底也只会指责圣上昏庸,才会致使三朝元老含恨而殁。
如今那傅殷的孙女被罚,楚少泊只会更被天下人唾骂,那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云照的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紧接着起身向外走去,“走罢,去凤栖宫瞧瞧。”
采月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跟上,“是。”
-
凤栖宫。
“陛、陛下!”踩着满地的狼藉,傅雪恐惧地向后退去,原本因见到皇上而欣喜的面孔,此刻已变得扭曲不已。
楚少泊在踏入凤栖宫的大门后便下旨将傅雪杖责八十,可转念一想云照受到的欺辱,他又不愿就这样轻易放过对方,于是又下旨让凤栖宫上下的宫人都过来围观,以儆效尤,可谁料这女人在听到旨意后就跟疯了一般,三个侍卫都未能将其擒获。
就在楚少泊愤怒之际,一道嗓音自身后而起:“这般吵嚷,是发生什么了?”
楚少泊一愣,转身的瞬间脸上戾气全无,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怎么来这儿了?快些回去罢,免得她伤到你。”
说罢,他用眼神点了点不远处发疯的人。
云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巧傅雪也看见了他,顿时变得歇斯底里。
“你………是你!”葱白玉手指着对面,傅雪双目猩红,接着就要扑过来。
楚少泊眼疾手快将人挡在身后,紧接着一掌劈向对面的人———“噗!”
由于力道不小,傅雪又毫无防备,竟直接喷出一滩血来。
一地殷红,惨不忍睹。
“陛、陛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傅雪瞳仁儿瞪得极大。
但惊愕仅仅持续了须臾,她视线略过楚少泊看向后方的云照,眸底充斥着恨意。
“再用这种眼神看人,当心朕挖了它们。”蓦地,楚少泊嫌恶道。
说罢,他一把揽过云照,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傅雪本就气极,如此一来更是怨恨加深。
想她当年入宫为妃,唯一的目的便是将傅氏一族发扬光大,这也是家中长辈压在她身上的一条重担,因此她日日竭尽所能去讨楚少泊的欢心,却不想天不尽人意,圣上的心早已被这个云照蛊惑,任她如何讨好也无济于事。
如今爷爷已去,她心中暗暗发誓要让云照血债血偿。
“陛下。”极力平复下情绪,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颤抖着诉说:“臣妾的爷爷是大楚的功臣,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陛下就算不给臣妾一个交待,也该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待。”
或许是知道说什么都无用,她也不再演戏了,言语直指云照道:“臣妾听闻,是皇后娘娘言语中伤,才导致臣妾的爷爷枉死,陛下难道也要包庇么?”
“放肆!”楚少泊一声厉斥,松开揽着云照的手走到傅雪面前,阴沉着脸道:“好,你既然要交待,那朕就给你一个交待。”
“第一,傅殷死前,曾言语冲撞皇后,依照我楚国律法,虽罪不至死,却也可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第二,朕的暗卫来报,傅殷暗中与外敌勾结,密谋想要害死朕。”
“至于第三…………”
话说一半,楚少泊停顿了片刻,道:“朕身为天子,想要处死一个人,何需向谁解释。”
无论真假与否,话已经撂在这儿了。
“不………不、不可能!”傅雪心如死灰,却还是竭力嘶喊:“臣妾的爷爷一生为国效忠,不可能与外敌勾结,陛下明查!”
方才那一番解释,本就是无中生有,楚少泊懒得再理会,只给一旁欲行刑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架起傅雪,旋即就要将人按于地上。
巨大的羞辱感让傅雪再度挣扎起来,口中几次蹦出粗鄙之语,但由于力道悬殊,挣扎几次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木棍高举半空,就在即将落下的时候,云照忽然开口:“等等。”
“怎么了?”楚少泊侧目,眸中带着惑色。
行刑者也将木板重新放了下来。
云照看了眼地上的傅雪,倒不是不忍,只是这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思忖一二,他张口便向楚少泊求情:“陛下,明妃好歹服侍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实在无需这般。”
“可她对你出言不逊,这叫朕怎么能忍。”一听云照替对方求情,楚少泊面儿上透出心疼之色,对傅雪的厌恶同时也增加了几分。
云照顺势一笑,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他看似为是傅雪求情,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他知道楚少泊疑心深重,话语中暗指傅氏一族别有用心,傅雪身为府中嫡女,亦不可能不知情。
几经添油加醋,楚少泊果真犹豫了。
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子与外敌勾结谋反,虽然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却始终没找到证据,如今傅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这傅雪…………
“来人!”蓦地,楚少泊似是敲定了主意,广袖一挥,沉声道:“传朕旨意,傅殷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族人也不必流放了,无论男女,即刻斩首,以儆效尤!”
话语一出,傅雪呆愣片刻,紧接着疯魔般爬向对面的人,“陛下!您不能这样!”
“臣妾的爷爷是功臣!您怎能如此对他!”
“陛下听信妖后谗言,我楚国的气数怕是要尽了啊!”
…………
绝望的嘶喊旋彻皇城,直到士兵们将人拖走,耳边才终于清净下来。
“今日受惊了,快回长乐宫罢。”注视着眼前萧条的景色,楚少泊哑声道。
云照始终站在原地。
看着楚少泊略微颤抖的背影,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后悔了,但他又深知,楚少泊这种人,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自己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陛下,走罢。”缓步走到楚少泊身旁,他试探道。
楚少泊半晌应道:“嗯,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