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薛静鸢捕捉到关键词, 试探道:“你们是住在一起吗?”
邹晋没有反应过来,啊了声编瞎话道:“现在成年人恋爱肯定是会......”他的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 薛静鸢不是在问自己。
现场的气氛有些小尴尬,邹晋不自在地咳了声。
“我说邹老师有点自信过了头吧。”江宜冷笑出声, 视线始终落在宋卿身上。
“江宜。”邹晋的脸色变得难看,厉声道:“我劝你对我礼貌一些,毕竟我是你姐姐的未婚夫, 以后是你的姐夫。”
他的声音很大,但神色却有些心虚。
江宜就站在自己身后, 如果此时她对自己动手, 应该没人会帮自己。
邹晋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不逞口舌之快挑衅江宜了。
“结了婚都还有离婚的。”江宜双手环胸,冷笑道:“何况你现在连婚都还没有订,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随时会被甩的男人,居然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冠正宫头衔来对我吆五喝六了吗?”
“这么想攀上我姐姐,那你干脆把姓给改了,冠我姐的姓呗。”
她的话像连击炮似的, 堵得邹晋哑口无言。
被气急的邹晋手攥成拳重重砸在了桌上。
店内本就安静,邹晋这一声砸的很响亮, 让坐在收银台的服务员一愣,仰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而坐在里面的宋卿没有开口,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抬一下, 始终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江宜的手落在身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竟然会希望宋卿开口解释自己和邹晋只是同事关系。
明明邹晋才是宋卿对外名义上的男朋友。
家里也认定了邹晋日后会和宋卿结婚,就连在朋友面前也是以未婚夫的身份在介绍。
而自己呢?
在宋卿眼里, 自己只不过是个舔着脸贴上去的消遣,是自己用了手段吃准宋卿心软才得到的这段关系。
在外人眼里是自己是宋卿的妹妹,但其实在宋卿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第三者,是情侣关系里最不耻最让人唾弃的的一种存在。
所有自己又在期待宋卿说什么呢。
薛静鸢察觉到了江宜的状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江宜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现场的氛围有点奇怪,薛静鸢直觉眼前这三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坐在里面的姐姐始终没有讲话,哪怕江宜对邹晋的态度极其不友好也没有开口维护自己的未婚夫。
这种反应不像是会出现在即将新婚的夫妻身上的。
邹晋气得够呛,后槽牙都要磨烂了,“你在公共场合侮辱我,和打你姐姐脸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江宜冷笑道:“因为我打的是你的脸,你不会蠢到听不出来吧?”
“够了。”宋卿淡淡开口,抬起眼看向江宜:“她是我的未婚夫,你不应该这样无礼。”
宋卿的视线落在薛静鸢半搂着江宜的那只手上,很亲昵暧昧的安抚动作。
以江宜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她是绝不会允许对方这样碰自己的。
宋卿看向薛静鸢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呢?”江宜没想到宋卿会开口,她看向宋卿的眼神有些赌气:“姐姐是想要我道歉吗?”
眼看着宋卿发了话,邹晋又大胆起来:“难道不应该吗?”
看着气氛走向越来越不对,薛静鸢笑着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出来吃饭是为开心来的,不要弄得这样僵。”
薛静鸢的手还搭在江宜的肩膀上,她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哄道:“姐妹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肯定是不愿意突然和人分享的,所以大家都消消火。”
“江的性子开朗,讲话也比较小孩子,邹老师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薛静鸢笑着,“不然倒是显得你太小气了,和一个小孩置气。”
薛静鸢的话说得非常自然,她笑嘻嘻地看着邹晋,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拉偏架。
“当然。”邹晋只能咽了这口气,叹了声道:“我是不会和妹妹一般见识的。”
江宜看着他这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气不过道:“你再叫......”
“好了好了。”薛静鸢抬手将江宜彻底圈入怀中,安抚性地拍着江宜的肩:“乖啦乖啦,我们的锅底都煮开了,辣锅煮太久会苦的,你刚刚不就嚷嚷饿了吗?”
她这套安抚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亲昵。
宋卿的眼神盯着那只揉着江宜肩膀的手,垂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
同事?
哪里有这么亲昵的同事?
所以江宜找茬来和邹晋吵架,是为了在自己眼前展示二人的亲密吗?
宋卿冷眼盯着那只手,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泛起的醋意。
“你们敞开吃哈,这家火锅味道很好的。”薛静鸢没心思再吃瓜了,江宜给她一种下一秒就要挥拳打人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下就要去看守所吃盒饭了。
她一手将江宜圈入自己怀里,一手还端着酱料,扭头冲收银台叫了声:“张姐,这桌的账也记我头上,快给人上锅底。”
收银台正探头吃瓜的张姐诶了声,转头在冰箱里拿了四瓶可乐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哈,上菜慢了些,大家先喝点东西。”老板张姐是四川人,十分热情豪爽,她将两瓶可乐放在了宋卿桌上又转头对薛静鸢说:“薛医生啊,怀里这个倒是眼生哦,新学生?”
“科室里新来的小朋友。”薛静鸢轻拍了拍江宜的肩膀,示意道:“快,谢谢老板给的汽水。”
江宜双手接过,礼貌道了谢。
“不要那么见外哈。”张姐看向江宜的眼神变了变,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轻咳了声道:“有需要再叫我哈。”
确认不是闹事以后,张姐又回了收银台,只是在坐下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被薛静鸢搂在怀里的江宜。
被薛静鸢半搂半拉着回位上的江宜神色恹恹,瞌睡是醒了,食欲也没了。
店内又恢复了安静,张姐将歌单也给切换成了比较动感的流行DJ乐。
...
这个小插曲虽然被薛静鸢化解,但四人都各怀心思。
在过了十一点后,火锅店突然又来了好几桌客人吃夜宵。
小小的店里一下子就坐满了人,有了人,店里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菜才刚上,邹晋就先一步离席了。江宜透过人群,盯着角落里的宋卿,确认她没有追上去的想法,才将视线又落回碗里面。
薛静鸢正在涮毛肚,公筷七上八下后,将捞出的毛肚放进了江宜碗里面。
“要不要叫姐姐过来一起吃饭?”薛静鸢看着江宜的视线恨不得要粘在宋卿身上了,非常体贴地说:“反正这一桌我们也吃不完。”
江宜视线落回放在自己碗里的毛肚,表情有些落寞,摇了摇头。
“怎么?真的要因为那个男的和你姐姐生气啊?”薛静鸢将筷子放下,双手托腮道:“那你这个天才,也太笨了吧。”
她的话里有话存心挑衅,可江宜却懒得理她,只是垂着头用筷子戳着那片毛肚。
“江大医生在感情上,不会还是一张白纸吧?”薛静鸢看着眼前人的发顶,叹声道:“你是出气了,骂了那个男的一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
“什么?”江宜一怔,抬起眼看着薛静鸢,满脸不解。
“本来呢,你们俩的小心思都是争你姐姐的关注度,可是你这样劈头盖脸的把那个男的说了一顿,表面上你赢了,但其实没有。”薛静鸢又夹起一片毛肚,边涮边说:“那个男的的做法才高明。”
江宜不解,她看着薛静鸢,等人的解释。
“你先吃一口东西,我再慢慢告诉你。”薛静鸢把新涮好的毛肚放进江宜碗里,顺手捞走了那片凉掉的。
江宜乖乖照做,夹起毛肚就塞进嘴巴,把侧脸顶起一小块凸起,快速地嚼着。
看着眼前人听话的样子,薛静鸢有些失笑,隔着二人间腾起的热气,朦胧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其实那人和江宜的性格根本不搭边,但是这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眉梢,鼻尖,嘴巴。
像到薛静鸢都有些恍惚,忍不住软了神情。
“真乖。”见人吃完,薛静鸢夸了句继续道:“在感情里面,弱者才是胜利者,因为人总是下意识去怜惜弱者。”
“今天就算你真的上手揍了这个男的,你也没赢。”薛静鸢将那块冷掉的毛肚吃掉,又用公筷往里重新放菜。
江宜现在对吃饭并没有什么兴致,催促道:“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得再吃一口东西。”薛静鸢用公筷夹起一个鱼籽福袋,放入了江宜碗里。
江宜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吃了。
看人这么乖,薛静鸢的笑意更甚:“因为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你得会哭。”
“像你这么傲的人肯定不会掉眼泪吧?”薛静鸢啧啧道:“你如果真的想让你姐姐心疼你,那你就得学会扮可怜,让你姐姐偏疼你。”
“那男的就很会这一套哦。”薛静鸢轻啧道:“他的话明里暗里都透露出自己和你姐姐的关系更亲密,挑的就是你的火气,如果你真的动手打他,反而才会让他爽呢。”
江宜咽下最后一口福袋,抬起眼道:“你也听出来了?”
“当然。”薛静鸢扬了扬下巴,示意江宜继续吃,见人照做才继续说:“正常人谁会吃女朋友妹妹的醋?所以他对这段感情并没有很自信,这也就说明你在你姐姐心里的地位是高于他的。”
江宜嘴里吃着东西,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薛静鸢继续说。
“如果你想让你姐姐今晚就消气,那你等下吃完饭最好打包一份粥,我估计她今晚的食欲没有很好。”薛静鸢说完,抬了抬手。
时刻盯着店里的张姐一溜小跑过来了。
“张姐,麻烦叫后厨做一份粥吧。”薛静鸢冲江宜抬了抬下巴,道:“要甜口还是咸口?”
江宜将东西咽下,轻咳了声说:“甜的,但不要特别甜。”
“要小米南瓜粥,不要加糖。”薛静鸢笑道:“麻烦了哈。”
张姐爽朗一笑,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马上去给你打包来。”
三人正说着话,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宋卿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她的眼睛始终看着前面,很刻意地没有看向江宜这一桌。
见人走,江宜急着要站起来追。
“诶!”薛静鸢阻拦道:“你现在去只是火上浇油,今晚那男的不会和你姐姐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江宜停住脚,视线又落回宋卿那一桌。
果真如薛静鸢所说,宋卿桌上点的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边,只有煮开了的锅在沸腾着。
还有几张百元钞票压在蘸料碗下。
“所以,再吃几口吧。”薛静鸢劝道:“等粥好了再去追,不然今晚你俩可能都会低血糖。”
.......
.......
宋卿出了火锅店,长长舒了一口气。
攥紧的手慢慢摊开,掌心已经被指甲压出不少印记。
她站在火锅店不远处,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
指尖略过装着伏硫西汀的小药盒,捏住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皮夹子。
火光擦亮,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宋卿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可是她仍站在门口,不愿意挪步。
刚刚江宜肯定看见了自己走出来了。
宋卿想赌,赌江宜会不会追出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江宜追出来后,该和江宜说些什么,但她就是想试试看。
试试看自己在江宜心里的重要程度。
阔别已久的尼古丁充斥着宋卿的肺腔,她呼出一口气。
爆珠被咬破,裹挟着红酒味的尼古丁在口腔蔓延。
敏感的身体很快出现不适,心脏处泛起痛意,就像是被无数尖锐的针细细密密地刺,每呼吸一口胸腔内就像翻涌起千层海浪,无形的海水压在胸腔,逼得人好似要窒息。
宋卿手攥成拳,轻轻压在了左侧胸口。
压在掌心之下的心脏狂跳着,像是要造反一般,从胸口里挣脱出来。
医生明令禁止过碰烟酒,宋卿很听话的没再放过戒,只是今天晚上实在忍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江宜和邹晋的吵架,而是因为站在江宜身侧的女人。
隔着太远宋卿并听不见两个人在讲什么,但是她可以看见江宜的表情变化,以及江宜看向薛静鸢时眼神中的认真。
薛静鸢看上去似乎比江宜大不了多少,是很温柔和体贴的性格。明明江宜才入职没多久,就连对之前那个学妹都没有这样亲昵过。
为什么江宜对她会不同呢?
难道是因为薛静鸢是江宜喜欢的类型吗?
想到这儿,宋卿冷笑出声,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沾在了她鞋面上。
所以江宜不会追出来,是因为今晚她们会在一起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充斥着宋卿的大脑,烟已经燃到指尖,灼烧感将宋卿拉回了神。
人总是会变,更何况一别十年。
自己凭什么又认为,江宜会像自己一样不会爱上过别人呢?
困在爱里的傻瓜,从头到尾都只有她宋卿一个人罢了。
宋卿长叹了口气,决心不再等。
就在她转头时,一道声音在身侧传来。
“美女,一个人?”一个酒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色眯眯地看着宋卿:“一个人抽烟,有心事?”
宋卿冷冷掀起眼皮,淡声道:“滚。”
她的长相温柔,即使现在冷着脸说滚,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酒鬼喝了三分醉演着七分戏,眼前女人长得极美,即使是生着气也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醉鬼男人靠过来,笑眯眯地冲宋卿伸去手:“让哥哥来帮你啊——”
腾空一半的手被灼烧感被逼停,宋卿将那根还没来得及掐的烟头灭在了男人掌心,同时宋卿的手探进包内,攥紧了包夹层内的东西。
人的掌心很脆弱,被烟头灼烧时的痛比别的地方要强烈好几倍。
醉鬼男人收回手,甩了甩被烫破皮的掌心,瞬间怒了,抬手就要去扯宋卿。
就在他探出手的瞬间,宋卿藏在包里的手也迅速抬起,朝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刺去。
刀刃划过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痛意让醉鬼醒了几分神,透过路灯,醉鬼看清了宋卿手上握着的东西——一把开了刃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正对准着自己。
“不想死就滚。”宋卿神色淡淡,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狠戾:“反正我已经癌症晚期了,不介意杀个人给自己陪葬。”
醉鬼本来就没有喝多少,看着路边站着落单的美人,色心大起就想骚扰。
可是现在抵在眼前的匕首,以及灯下女人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的确像是生着病。
醉鬼斟酌片刻,觉得比起色,还是命比较重要。
于是他嘟哝了一句:“神经病。”然后继续装着醉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看着走远的人,宋卿将匕首收回,放进了包里。
这把匕首宋卿一直放在包里,即使是十年前的刀,但宋卿会定期打磨和养护,所以刀身看上去依旧如新,且开了刃杀伤力极强。
这是十年前的一次纪念日,江宜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说:“你太漂亮了,会招来很多坏蛋,所以必须带一点刺才好。”
刚收到时,宋卿还因为这个礼物太粗鲁而生过气。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十年里,自己每次遇到危险,都靠这把匕首逢凶化吉。
江宜的礼物代替她陪着自己,保护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
指尖的烟已经被暗灭,仍旧不见江宜的身影出来。
宋卿自嘲一笑,转身将烟在垃圾桶里,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就在宋卿刚关上车门的时候,火锅店的门被人推开了。
江宜提着小米粥,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慢一点。”薛静鸢跟在她身后叨叨着:“你这小孩子也太急了点。”
江宜才不管她,只顾着闷头走。
刚刚薛静鸢的一番话将她点醒,她现在迫不及待要看见宋卿。
她不管宋卿会不会真的因为邹晋和自己生气,即使去了会有被拒之门外的风险,但她也不想让宋卿带着情绪过夜。
于是江宜提着小米粥,闷头往前走。
滴——
红色吉普车停下,车窗降下,薛静鸢扬了扬眉道:“上车。”
夜晚车少,薛静鸢展现出自己高超的车技。
等将车停稳的时候,江宜手里的粥还是烫的。
“谢谢你,鸢姐。”江宜开门下车前,诚挚地对薛静鸢说了声感谢。
这句话倒是把薛静鸢给惊到了,她看着后座的人,笑道:“去吧去吧,反正今晚是你买的单,我白嫖了火锅。”
江宜也不和她多客气,径直打开车门走下去了。
看着几乎是小跑着前进的人,薛静鸢忍不住笑意。
她没有着急发动车辆,而是打开了身侧的中央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个烟盒。
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车内空间,薛静鸢呼出一口气,烟雾腾起来迷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江宜的身影一点一点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和你这么像呢?”薛静鸢将视线收回,指尖轻抚上车内镜下悬挂的那块樱花琥珀。
照片上的人影已经看不清了,不知道被指尖轻抚过多少次,早已经随着岁月的滑过一起流逝。
“呵。”薛静鸢指尖轻轻擦过一片樱花瓣,呢喃道:“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她,你会不会生气?”
车内静悄悄的,只有指尖的烟在燃着。
没有人回答她。
“生气的话,你会回来见我吗?”薛静鸢深深吸了口气,将烟灭在了烟灰缸里:“骗你的,我一点都不想见你。”
她将车窗降下,发动了车辆,车载音乐继续唱起刚刚没唱完的歌——
风为什么还不走 陪着我安静等你划过
我不再问为什么 因为我懂了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①
.........
.........
电梯叮一声停下。
江宜的心脏开始狂跳,她反复几次深呼吸,攥紧了手里的打包袋。
电梯距宋卿家门并不远,可每一步江宜都走得很忐忑。
她心里打着腹稿,斟酌着一个能让宋卿为自己打开门的理由。
叮咚——
门铃按响,江宜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腕表。
十一点五十一,还差九分钟就转钟了。
宋卿应该还没有休息吧?
江宜耐心地等待着,可门内并没有声音传来。
或许在洗澡吧?
江宜耐心地看着表,在心里倒计时着。
等分针小幅度擦动,江宜抬起手按响第二次门铃。
叮咚——
宋卿拿着撑衣杆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门口。
挂在玄关处的钟已经跳转到十一点五十二了,马上转钟,许意不可能来按门铃的。
那还会有谁呢?
心里闪过一个名字,但下意识被宋卿否决。
她应该和那个人在一起吧,怎么可能来按响自己的门铃?
宋卿自嘲一笑,没有理会门铃响,继续在阳台上收着衣服。
叮咚——
时钟又转动了一下,江宜忐忑地按下第三道门铃。
她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宋卿听见了吗?
是听见了但不愿意理会吗,她知道门后的人是自己吗?
还是因为宋卿在生自己的气呢?
江宜有些懊恼,她一贯引以为傲的自信在此刻顿散。
这么多年明明已经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了。
为什么在碰见宋卿时,还是会变得这么意气用事?
时钟再次小幅度转动了下。
江宜抬起手,按下第四次门铃。
叮咚——
宋卿正收到最后一件衣服。
是江宜昨夜留下的内衣,宋卿取衣服的手一顿,被门铃惊了一下。
为什么还在按?
是骚扰吗?刚刚那个酒鬼?
还是谁来恶作剧?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来恶作剧啊。
宋卿收回思绪,用了些力气将衣架上的小夹子捏开。
这是一件纯黑色的内衣,很柔软的质地,边缘镶嵌着蕾丝花边。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江宜穿上它的样子。
江宜的皮肤很白,穿深色时明暗对比将她的身体衬托的更美。
昨夜灯下,是自己亲手解开最后一个卡扣。
解掉了阻隔在她们之间的最后一层布料。
叮咚——
门铃响第五下。
江宜已经紧张到反复深呼吸的程度。
她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
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无比顺利,造就了江宜自信张扬的个性。
可唯独在面对宋卿时,会流露出胆怯。
那年路灯下吻宋卿,借着小说剧情表露真心。
其实是江宜故意的。
那本书里根本没有讲偶像剧桥段,只是她刷到一个判断自己对爱人是喜欢还是习惯的帖子。
刚好灯下她看见了宋卿的眼睛,宋卿的唇。
她萌生出想吻一吻的想法。
分针再次转动,江宜按下第六道门铃。
叮咚——
门铃响将宋卿从昨夜的回忆里抽回神。
她将脸从怀中的衣服里抬起来,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做出这个行为,像变态一样在这里拥抱江宜的内衣。
闻着清新的薰衣草味道,衣服上根本没有留下江宜的气味。
叮咚——
江宜看着还差三分钟就转钟的表,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已经快要用尽。
她劝自己,宋卿可能是去洗澡了,并不是不愿意见自己。
只是劝着劝着,心里的底气像戳了气的皮球,闷闷地泄着。
她不得不在脑海里做最坏的预测。
宋卿真的生气了,她要毁掉那晚的选项,彻底和自己翻脸。
那自己该怎么办?
江宜看着表针转动,急切地按下第七道门铃。
叮咚——
宋卿走到客厅的脚步一顿,皱着眉看向响个不停的门铃。
若一次两次可能是按错了,可这一连不知道多少次的门铃响,怎么可能会是按错?
难道是......
宋卿抱着衣服,慢吞吞地朝着门走过去。
会是江宜吗?
如果不是她,会有人连续按这么久的门铃吗?
即使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宋卿还是抑制不住朝着门口走去的想法。
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万一呢...
叮咚——
江宜按下第九次铃声,她的指尖已经不愿意挪开那个小按钮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构成了骚扰,会不会是外人眼里的疯子做法。
还差一分钟转钟,她等着时间,计划再按一次。
赌一次吧,江宜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在眼睁睁看着所有小针停顿在一起时,江宜再次按下。
叮咚——
宋卿听着这声铃声,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一手抱着衣服,缓缓搭上了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这声细微的响声,让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门缝一点点被推开,室内的光影溢出去些许,照亮了门外的黑。
江宜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脸,紧绷着的心弦松懈了,人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人露出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宋卿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门外真的会是江宜,她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忘了收回。
就被人大力给拥入怀中。
江宜将宋卿抱得很紧,恨不能将人揉入骨髓融进血肉。
她将脑袋搁在宋卿的肩膀上,低声呢喃着:“姐姐......”
宋卿一怔,手里的衣服因为江宜大力的拥抱而散落在低声。
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被风吹开,门撞上墙壁,楼道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屋内屋外的光融到一处,分不出彼此。
江宜搂住宋卿的手微微发颤,抖个不停,她的脑子早在宋卿打开门的那一刻彻底空白了。
宋卿并不知道江宜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百转千回,她抬起手轻轻搭在了江宜的背上,拍了拍。
“怎么啦?”宋卿的语气轻柔,丝毫听不出半分生气的情绪。
搁在肩膀上的脑袋轻轻晃了晃,没有讲话,只是收拢了手臂抱得更紧。
宋卿刚刚积攒起来的怨气火气在此刻化作一声长长叹气,被江宜这个拥抱给消散了。
“对不起姐姐。”江宜鼻子没由来地一酸,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下次不会再和他吵架了,你不要不理我。”
宋卿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满脑子疑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主动服软和这声道歉都完全不符合江宜的脾性。
刚刚的事情,宋卿对邹晋说了抱歉,并表示愿意追加一份补偿金。
可是邹晋却拒绝了,他说自己已经拿的足够多了,明天的午餐他也会出席。
这件事并没有到宋卿心里去,只是在回来后宋卿的心脏极不舒服,多半是因为抽烟和没有吃晚餐的缘故。
所以她吃了药,缓了好久才提起劲去收衣服。
再接着,门铃就响了。
宋卿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脊,安抚道:“到底怎么了?”
倚在肩头上的江宜摇了摇头,讲不出话来。
屋外的声控灯又灭了下去,宋卿推了推怀里人提示道:“我先关门,好冷。”
听见怀里人说冷,江宜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就在拥抱分开的那一瞬间,宋卿终于察觉到了江宜的不对劲。
一贯张扬肆意的人眉眼间染上一抹愁,眼眶中噙着泪,悬而未落。
宋卿的理智被眼前的一幕炸得七零八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江宜躲闪的眼睛,在看见那一抹泪滴后才确认。
江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