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快下楼, 来了个心脏病人,准备急救!”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护士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江宜瞬间起身开始拆卸手上的表环,拿上衣服就往外走。
看来早上的祈祷并没有效果。
这是救护车专属的铃声,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病人在救护车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好的反应。
电梯卡在楼层上不动,江宜没有犹豫地转身走楼梯。
随后赶出来的莫淮水还焦急地扣着扣子,只迈开腿跟着江宜跑。
救护车刚到楼下, 就已经围上去了不少医生。
江宜拨开人群,拿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拨开病人的眼睛。
即使是强光的照射下, 病人的瞳孔也没有反应, 江宜抬手触摸着病人的颈动脉, 也已经没有搏动了。
“瞳孔失焦,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通知手术室准备电除颤,注射盐酸肾上腺素了吗?”江宜将手电筒揣进口袋,翻身跪坐在了病人身上,双手交叠按压着病人的胸膛。
莫淮水赶到时, 江宜开始为病人进行心脏复苏了。
护士们推着流动医疗床,快步奔跑在走廊上。
这是急救科常有的状态, 却是莫淮水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见。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着急的江宜,手上的抢救不停,江宜在询问着病人的过往病史。
当医疗床被推进手术室后, 江宜飞快地换完了衣服,一助已经在为病人进行电除颤了。
“注射后还没有反应吗?”江宜站到手术台旁, 看着病人已经归零了的心电图:“加量注射试试看?”
一下又一下的电击也丝毫没有换回心电图的起伏。
“没用了江医生。”一助已经进行了三轮电除颤了,“病人的胸膛肋骨都断裂了两根, 还是没有反应,在送进来前,病人就已经走了。”
整个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安静。
只有归零的心电图刺耳地叫着。
江宜看着病人紧闭着的眼睛和惨白的唇,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她裹挟。
来江城医院这么久,这还是江宜第一次没来得及提刀,病人就已经去世了。
甚至说更早一些。
早在江宜刚为病人查看瞳孔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停下了动作,默默低下了头。
刚亮起的手术灯又灭掉了。
没跟进去的莫淮水看着灭掉的灯,心里已经明白了。
她看着手术门被打开,还穿着手术衣的江宜走了出来。
“江江。”在开始抢救时,莫淮水就已经找了急救的护士问了情况。
在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病人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可是江宜不死心,仍旧为病人进行了急救。
但,最终无力回天。
“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心梗死,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莫淮水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江宜,语气里有些沉重:“你已经尽力了江江,可是这个病一旦病发,就没有救治的时间。”
江宜只觉得心里堵了口浊气,出不去,噎在心里闷得慌。
“她才二十几岁吧?”想起患者的年纪,看外表是个很年轻的小女孩。
躺在手术台上时,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痛苦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是个实习老师,倒在讲台上。”莫淮水抿了抿唇,叹道:“二十五,今年刚研究生毕业。”
二十五岁。
多年轻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江宜长叹了口气,将口罩摘下没有讲话。
“休息一下吧江江,今晚我帮你值班,你早点回去休息。”莫淮水不知道怎么安慰。
遇到这种事情,医生心里的情绪波动不比家属的少。
亲眼看着鲜活的生命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受挫。
江宜坐在手术室外,看着随车来的年轻女孩脸色惨白地跌坐下去,扑倒在病人的床边放声大哭。
一直在办公室里缓了一个小时,江宜才慢慢地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仍旧是没有消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熊露站在门口,似乎是有话想说。
江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薛医生不在,今天我坐班。”
她说完又收回视线,刷新着聊天界面。
“不是,我是来找您的...那个。”熊露挣扎良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主动走到了江宜身边:“江医生,您六月份就要离开医院了是吗?”
江宜有些失望地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发去的消息没人回应。
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五个小时前,宋卿说她今晚会晚回家,需要去盯一下婚礼场地。
婚礼婚礼又是婚礼。
宋卿一忙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宋卿除了工作就是忙婚礼的事情。
明明说好只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宋卿却无比上心。
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听到身侧人的问询,江宜抬头应了声:“怎么了?”
今天已经五月十五了,距离宋卿的婚礼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心里有些难受。
熊露咬了咬唇,摇头道:“没...”
她讲话吞吞吐吐,这会子又没了声音。
所以江宜并没有继续追问。
她和熊露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两场手术过程中,熊露给自己念过病例。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个抢救无效死去的病人影响了心情,还是因为宋卿没回消息。
江宜此刻觉得烦躁极了。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摸出烟盒径直朝着抽烟区走去。
今天这个死去的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这种病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一旦病发就是百分百的致死率,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想起莫淮水给自己的那份病例,江宜烦躁地叹了口气。
催着宋卿检查身体的事情提了又提,可是她丝毫不上心,但眼前这个敷衍一下就过去了的婚礼居然要占据宋卿那么多陪伴自己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江宜就觉得心里不爽,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仍旧没有宋卿的消息。
“江医生。”
熊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突然的声音把江宜吓了一跳,她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过身问:“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熊露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咬着牙道:“请您小心,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造谣您。”
自从知道了陈川要做的事情以后,内心的煎熬就时时刻刻都折磨着熊露,她说完咬着唇,低头冲江宜鞠了一躬:“抱歉。”
说完,也没等江宜反应,就转头走了出去。
“诶——”江宜刚想开口问,熊露却根本没给她机会,反而因为她的声音而走的更快。
看着莫名其妙走了的人,江宜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造谣?
江枝的人吗?
正当江宜愣神时,手机叮地一声传来消息。
【姐宝:崽崽我下课了,你今天还是自己吃饭哦,今天要去最后确定一下场地。】
看着宋卿发来的消息,让江宜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到底在忙什么啊。
什么事情居然要比自己还要重要吗?
江宜将燃到底的烟掐灭,叹了口气走出抽烟区。
...
...
离婚礼越近,宋卿就越忙。
江宜能和她讲话的时间就只有早上,其余时间要么是宋卿还没回家,要么是江宜加完班回家后宋卿已经睡了。
就这样一直过到五月十九号,江宜终于在家里看见了宋卿。
只是江宜回家时,宋卿正准备出去。
“崽崽回来了?桌上有饭你记得吃哈。”宋卿将鞋穿好,起身吻了吻江宜的额头:“明天要用的花到了,我要去看看,你别等我,自己困了就睡觉。”
积压在心里半个月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了。
江宜拉着宋卿的手臂,低声道:“非要这么晚出去吗?”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拦着自己,轻声哄:“今天最后一天了,忙完就好了,你乖。”
她哄得有些敷衍,甚至连吻都没空给江宜,口袋里的电话就来了。
见人要接电话,江宜耍脾气道:“不许出去,这么晚了不安全。”
电话响个不停,宋卿的手被江宜牵着没法接,只能哄道:“乖啦,姐姐真的很忙。”
“你老是忙婚礼的事情。”江宜的语气有些闷闷的,“这几天你回来的比我还晚,好不容易我回来了你在家,现在你又要出去。”
宋卿轻叹了声,软着声音哄:“我保证,明天一定给你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江宜抗议道:“我要你在家陪我。”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挂断,宋卿没有手接,电话刚断又继续响了起来。
催个不停的电话,宋卿眼神里的坚定。
僵持的气氛最终是江宜受不了了。
她松开了宋卿的手,叹了声:“随便你。”
“听话崽崽。”宋卿想去牵江宜,却被人躲开。
江宜将门打开,“你不是要忙吗,我跟你一起下楼。”
“你去哪里?”宋卿有些不解,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去医院值班。”江宜的声音闷闷:“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睡觉。”
见人耍小孩子脾气,宋卿轻声哄道:“那我忙完去接你好不好?”
江宜冷着脸,哼了声不接她的话。
不怪宋卿忙,这几天宋雪意几乎是天天过来旁敲侧击问进度。
宋雪意都催得这样紧,可想宋卿压力有多大。
江宜体谅她,可心里又总是忍不住耍脾气。
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等明天过去了肯定要好好讨一讨这几天的冷落。
二人并肩下楼,宋卿接着电话和对方核对着数量和花种。
江宜只是沉默地跟着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