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和竹清月一起进的院子,白初晴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竹清月去桌边先坐了下来,许落则进厨房去帮忙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白初晴和许落端着五六个菜走出来。
其实五六个菜也足够了,院子里一共也就五个人,六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汤是番茄鸡蛋汤,暖暖的很贴心,许落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白初晴盛饭。
她把碗里的米饭递给竹清月的时候,竹清月轻声说了谢谢。
白初晴只是轻声说不客气。
对白初晴来说,竹清月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是院子里的不速之客,她也曾深夜在房间里和薛凝讨论过,薛凝只说,这个姑娘……曾经也算是救过她的一条命。
所以应该算是恩人,可在院子里的时候,许落还没回来的那几天,她和薛凝与白初晴始终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讨好也不算是高冷,所以白初晴摸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许落说她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朋友吧,白初晴就把她当做许落的朋友对待。
“酒。”竹清月朝着许落轻笑了一下。
竹清月喝不惯白酒,许落打开了系统商城,看了一眼,拿积分换了瓶威士忌,秦暮雪眼巴巴的看着许落,然后把她自己的小杯子递了过来。
她有个兔兔的陶瓷杯,是许落之前给她的。
白初晴和薛凝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许落,竹清月,薛凝三个人算是坐的近了一些,秦暮雪先和竹清月喝了一杯,然后就是一杯一杯一杯一杯一杯一杯。
秦暮雪还没见过比她还能喝酒的人。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白初晴是收拾饭桌的那个,薛凝走到了许落的背后,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很轻很轻,“晚上你好好休息。”
许落扭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薛凝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唇角勾起轻轻的弧度,只是声音仿佛多了几分不可拒绝的威严。
“下次就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好。”
“再有下次,你知道后果。”
薛凝松开了捧着他脸的手,转身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白初晴觉得她该去睡了,秦暮雪的身子摇摇晃晃,还在和竹清月继续碰杯,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就是想喝酒了。
许落手上握着酒杯,看着杯子里摇摇晃晃的酒发呆。
其实他不是很擅长喝酒,喜欢的话,倒是蛮喜欢的,但就是不擅长,以前被竹清月灌酒居多,倒不是往死里灌,就只是看着他喝醉了,竹清月会很喜欢捏着他的脸,晃悠着他的手臂,在路灯的光芒下走到酒醒。
许落记得的。
可这些记得了,忘记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许落又听见竹清月和秦暮雪碰杯的声音,这两个人好像一定要分个高下,许落看见微微泛着橘红的酒液从她的下巴落到锁骨,然后溜进那片雪白的沟壑里。
秦暮雪估计也差不多。
只是她穿的大概要比秦暮雪更加严实一些,大概是因为有些热,秦暮雪顺手脱掉了外面的罩衫,这下两个人露出来的肌肤差不多了。
竹清月坐下的腿轻轻的蹭了许落一下。
许落低头,不经意的看见她已经脱掉了高跟鞋,粉粉嫩嫩的足尖晃荡着,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大概是喝多了。
许落的一只手轻轻的放到了她的膝盖上,竹清月好像没有察觉,只是继续和秦暮雪划拳喝酒,好一会儿以后,竹清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养鱼啊?”
许落默默把杯子里的酒喝掉再倒满。
“再来再来,看你在那装死好久了。”
许落再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杯,也没劝她少喝,只是看着她晶亮醉人的眼眸,有些恍惚而已。
秦暮雪的视线在这两个人身上游离,她可不是傻孩子,当然能看出来许落和竹清月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可许落不说,她也就不再问。
竹清月也说过了迟早会离开这里。
于是又是一杯一杯下去。
直到秦暮雪脸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竹清月拍了拍她的脸,“睡啦?”
秦暮雪含糊不清的说话,也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许落看着面前摆着的三四个空酒瓶,没有说话,看到竹清月把视线转向她,他忽然笑了。
是的,许落忽然笑了。
“你知道喝酒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他忽然说。
“什么?”
“气势!”许落这么说着,打开了橡木塞。
一瓶酒喝完,他晃了一会儿,人也栽倒在了桌子上。
竹清月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先拍了拍许落,再拍了拍秦暮雪,得,看来这俩人今天是死了。
她先去把秦暮雪给抱了起来,她记得秦暮雪的房间在哪,所以走进去,随意的把秦暮雪给丢到了床上,她胸前的衣服沾的都是酒,所以她顺手扒掉了秦暮雪的所有衣服。
竹清月看着面前不着片缕的少女,耸了耸肩膀,顺手替她擦干净身上的酒液,在她酥软雪腻的胸脯捏了两把,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再走回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的许落忽然不见了踪影。
……
“诶?”竹清月还怔了一下,用灵识扫描了一圈,抬头,才看见天穹上那个御剑的少年,那把飞剑倒是稳稳当当,他躺在飞剑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竹清月的翅膀张开,也飞到了夜空之上,看着他看月亮的样子,飞过来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看了一眼月亮。
月光下她的小腿晃荡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你唯一喝醉的一次吗?”许落忽然说。
竹清月一怔,转头看向许落的脸,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却有点恍惚了,怎么都有点记不清。
哪一次?她的脑袋里有些模糊的回忆,可却什么都记不清,她沉默了一会儿,所以问,“哪次?”
“高中毕业的时候,同学聚会我俩没去,跑到小酒馆里去喝酒了,那天你喝了很多很多。”
“那一回啊……”竹清月想起来了。
因为那天她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了一些东西,你还记得吗?”许落忽然问。
“不记得了。”竹清月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天她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记得我就不会问你了。”
“其实那天你什么都没说,就抱着我哭了很久。”
“哭?”
“对啊,哭。”
“我为什么哭?”
“不知道。”
“我总感觉你在骗我。”
“不重要了。”
“到底……为什么?”
许落沉默了。
“没有,那天你就只是哭,夹杂着几分对未来的恐惧。”许落淡淡的说了一句,“所以我想,没有未来就没有恐惧了,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去做那些我自己以为是的事情,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他缓缓的坐了起来,竹清月从他的身上下来了,看着许落将飞剑收起,缓缓的坠落下去,他靠在了院子里的树下,看着面前的竹清月,她站在月光下,还是那般纯净美好,还是那般遥不可及。
其实什么都没变。
真的什么都没变啊。
竹清月还在努力回想过去,回想那天晚上她究竟说了一些什么,模模糊糊的画面在她的脑袋里出现,可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许落已经打断她了。
“前天你问我,究竟是忘不掉过去的我自己,还是忘不掉过去的你,我说是你。”
“其实这个答案,很难去定义的,林稚,你知道吗?我总是怀疑,我总是想很多事情,我不是你预想的那种很坚定的人,也没有太多的勇气,我觉得我足够努力,我觉得我没有摆烂,我觉得我放手了就是更好的未来,我不需要去辩解什么,也没法再去争论什么了。”
“在遇到你,知道你是林稚的时候,我就总想,我对你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呢?毫不怀疑,我很爱你,不管是乍见之欢,还是久处不厌,对我来说都是,我当然知道了,其实你接受不了的也不是我。”
“但是。”
许落的目光不再有任何的躲闪,好像他一下子就不再怯懦,也不再柔软了。
“但是啊……都过去了,现在我没法完成和从前一样的约定了。”
“已经足够了,人总是会变的,其实真相就是这样啊,不管我当时的选择是对是错,其实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我永远都逃避不了过去的那个我,我选择和他和解。”
“上辈子我叫许沐,许沐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这辈子我叫许落,我遇到了一个从小长大的姑娘,叫许悠悠,我要照顾她一辈子,我遇到个傲娇的狐娘大姐姐,叫苏瑾汐,我遇到个可爱的师尊,叫秦暮雪,我遇到了薛凝白初晴,我遇到了姜璎珞和花折镜,我遇到了很多姑娘,在你眼睛里,我是什么呢?因为抱着缺爱的念头,用着小手段想要被爱,不管是谁,不管做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腐烂成了尸体呢?还是卑微如尘到可笑的地步?你那么骄傲啊,我知道的。”
“我只是……不想再活的那么累了,怎么都好,有缺点也好,做的不好也好,滥情也好,人渣也好,起码我负到责任了,到现在也没亏欠谁,谁也没亏欠我。”
“你接不接受都好,这就是现在的我。”
许落忽然把一个小瓷瓶给拿了出来。
这里面还有十颗丹药。
“这些丹药,一天吃一颗,再吃十颗,你的蛊毒就可以解了。”
月光下,她的面容皎洁。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想再多留你几天,说不定就能靠着胡搅蛮缠,靠着回忆过去的手段把你给留下了呢?我那么贪心又那么自私,不是吗?”
竹清月的眼睑逐渐低垂下来。
“是不是我不出现就好了?”
“再遇到你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事情。”
“真的是幸运吗?”
“是啊。”
竹清月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好像是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许落那只举着丹药的手,还悬在半空之中。
竹清月看着他的手。
竹清月往前走了一歩,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把那个小瓷瓶给捏的紧紧的。
两个人对视许久。
“我有点困了,明天再说这些,好吗?”
“行,我送你回山洞。”
许落从树下站了起来,走在了竹清月的身后,竹清月的身子有点摇摇晃晃,于是许落轻轻的扶住了她,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山洞门口,竹清月踏进了山洞里,她在许落松开手的瞬间,抓住了许落的手。
“你身上都是酒味,不打算洗个澡吗?”
“回院子里洗。”
“这里就有寒潭。”
竹清月抓着他的手到了山洞里,然后一把把许落给推到了寒潭池水里,紧接着,她也跳了下来,泉水冰冷刺骨,但两个人却没感觉到多少寒冷。
竹清月的手搭在了许落的肩膀上。
她身上的那件吊带小礼裙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伏在她姣好的曲线,她的肩带缓缓的从她湿漉漉的肩膀滑落,竹清月把许落逼到了寒潭池水边,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伸出手捧住他的脸。
“你现在不是很会吗?”
“一般般。”
“没体验过呢。”
“想体验一下?”
“想试试看。”
“然后呢,还走吗?”
“不是你在赶我走吗?”
“我只是在很认真的说这件事情。”
“我知道,先来后到嘛,她们先来,那确实是她们更重要咯,我承认这一点,无法反驳。”
“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呢?林稚。”
“你不是说了吗?你现在叫许落,那我现在叫竹清月,我是被你从竹家捡回来的一个傀儡,还救了我一命,想怎么处置我,那当然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她身上的衣裙已经滑落到了脚踝。
她的呼吸炽热,眸子仿佛燃烧着火焰。
“你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
“我好像想起来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了……我是不是对你抱怨了,抱怨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学,不能和我考上一样的大学。”
“不重要了。”
“我不该说的。”
“我说了,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还说,让你把我睡了,但是你最后还是没动作。”竹清月努力的回忆着。
“是,我不敢。”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是因为我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以为你也觉得未来我们会因为某些原因分开,所以你想补偿补偿我。”
“那你现在敢吗?”
“应该是敢的。”
“我有点想哭,喂,许落。”
“啊?”
“按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你现在,弄哭我好吗?”
……
纠缠多年,至今余情未了。
……
“我还想要……”
“还没哭够?”
“不要你管,不在水里了,到床上去,满到溢出来为止。”
很显然竹清月指的不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