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日海峡,Holo号货轮航洋于海面,这是载重20万吨量级的货轮,几千斤的发动机提供庞大动力,使这条巨轮远行至此。
它的目的地是名古屋港,日本最大的海峡港口,链接了六个重要城市的核心海岸。
货轮上有人载歌载舞、举酒共饮,因为他们就快到达卸货地点了,到时这艘货轮能给他们带来不下于百万美元的收入,可以给船上每个人的下半生过上个舒适的日子,因为这批货物价格过于昂贵,高出市场价十几倍,这是他们几十年从业以来都没见过的天价,如今乘船历海足足一年,如今终见曙光。
黑色头发的男孩提着公文包来到甲板上,好客的水手向他递来了一杯清爽的啤酒。
“谢谢,我不喝酒。”男孩面无表情的婉拒了。
冷漠的态度并没有引起他人的不满,反而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因为男孩中途上船已经有好几天了,那冷冰冰的态度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在昂贵的船费下让他们对男孩改观,认为男孩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就像刚开封的冰啤酒,摸起来凉凉的,喝下去让人爽快。
男孩直径走到船头,沿着鼓风而起的旗帜看向远方,能隐隐看到岛屿的轮廓。
“别看就在那里,实际上要抵达还得几个小时,你们东方不是有说吗,望山跑死马。”大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他端着朗姆酒,聊家常的语气。
“恩,大概清楚。”男孩说。
“你上来这么久也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挺隐秘的,就像几十年前的克格勃一样,神秘还锋利。”大副不修边幅的胡子随风飘荡,“但总得有个诨号吧,起码以后有人会在海上吹嘘你的故事,如果你做了什么大事,这个诨号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传奇代号。”
诨号?
其实男孩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出来执行任务,危险程度也不高,而且他对传奇啊故事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已经够出名了。
但他还是说了个名字,“叫我炎柱吧。”
“炎柱?”大副神情惊奇,“这么奇怪的名字,一听就是外号啊,看来小哥挺有名的嘛。”
“其实还好。”男孩说,他觉得这个诨号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当真,他只是借用一下。
“到港口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一下,等会卸货就管不到你了。”大副感叹,“人生相逢是缘分,祝你顺利。”
男孩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很平淡地说:“这艘船运的货是什么?一般这种货轮,每天都会有人定时的清点货物数量,但我上来3天,都没有人踏入货舱一步。”
这是男孩上船以来说的最长的句子。
“货舱?”大副眼神渐渐锋利,“你一直在观察这个?有什么好观察的,送货而已,而且货轮不是什么货物都要检查,会经常检查清点的一般是散装或时效品。”
“所以货轮的任务是大型件吗?”楚子航点点头,“能看看么?”
大副端酒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做了个手势,甲板的其他水手也安静了,整个甲板突然降低了音量,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地方。
“货物从北极装载,什么样的货物要在那种严寒极地装载呢,而且,即使是大型件不用清点,可保养与仓储安全排查是门必修课。”男人淡淡地说,“能运送这种级别的货物,你们应该相当专业。”
“抱歉,不检查是客户专门委托,与我等无关。”大副有些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克格勃,而是某个官方组织,他们对这条货轮的运载物品起了疑心。
其实他自己也有疑心,什么样的货物看都不准看,到达目的地就每人给500万美元,职位高一级金额番翻一倍,他和船长是看在金钱的份上才愿意接下这笔买卖,但他不会为了金钱去得罪某个官方。
找钱还是找死他们分得清,能在海上生活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看透生死的地缚灵。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这批货物我敢保证没有违法,一路上经过的休整港口都对船体进行过排查扫描,那个货物可能比较隐私,所以……”
“能带我去看看吗?”男孩说。
“为什么要样做呢?”大副脸色难看,“这批货物在靠岸后就会卸载,到时候再看不行吗?大家都是出来跑的兄弟,何必为难彼此,委托合同不允许我们查看货物,否则交易就会取消。”
“你们的损失,我方会承担。”男孩终于显露出自己的背景,他用的是“我方”,而不是“我”。
“这可是九位数的交易!”大副满脸不愿,“你如何证明你可以承担?”
他一点也不想答应这个男孩的请求,但也不敢对男孩做什么,他在海上漂流了几十年,早练就了一双看破人心的双眼,这个男孩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丝毫怯色,反而是蔑视,就像老虎在观察猎物。
这样的人他见过几个,不是横行霸道的海盗头目,就是某战乱地区的军阀头头,他实在是惹不起。
“用这个。”楚子航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刻有世界树徽记的黑卡。
大副接过卡片,他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卡片上面不是银行卡,本身材料也不特殊。
“卡塞尔专员身份卡,这是我的,你可以拿着这张卡去上面的地址找我,到时候会按合同要求赔偿你的损失。”男孩说。
大副将卡片翻过来,顿时看到一张清秀的照片,上面写着楚子航和一串不知道什么意义的数字,最下方是卡塞尔学院的地址。
“这不是学生卡吗?”大副愣了。
“恩,是的。”楚子航说。
大副额头青筋暴起,他开始感觉这个男孩在耍他们玩,哪个学院没事干会跑来做这种事情,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好好读书不行?
“这批货物不能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建议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在你给的船费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大副说完转身就朝船舱内走去。
“抱歉了。”
大副听到了身后的呢喃,他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道歉,于是疑惑的回头,只看到一片火海。
海上为什么会有火海,这是大副清醒前最后的念头。
过山车飞速穿越地下通道,然后飞驰而上,在那十个甜甜圈般的铁路里转了起来,上面的乘客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最终,过山车在一个弯道结束了自己这趟旅程,回到了出发点。
路明非拉着佐伊的小手,表情无奈的从通道走出来,这是第8次玩过山车了,但看这个金发小女孩的反应,她似乎还想再来一回合。
“爸爸,再来。”小女孩的眼神里闪动着光彩。
这让路明非若有所思。
女孩自打苏醒后,就如同失去灵魂的尸体对外界毫无反应,除了叫自己爸爸……但现在却钟爱过山车,或许是刺激的事物让这个女孩唤醒了属于人类的应激情绪。
“能告诉我吗?”路明非蹲下,平视佐伊的眼睛,“为什么喜欢坐过山车啊。”
佐伊眨巴眼睛,“因为,这样可以感觉到心跳。”
“心跳?”路明非有些不理解,他不太懂感觉心跳有什么含义。
“恩,会感觉自己能摸到东西。”佐伊点头,“喜欢过山车。”
路明非沉默了,他想可能是长久的昏睡,让这个女孩失去了人类的某部分感知,或许那个手术师还在女孩身上做过什么手脚,但现在设备不齐全,无法检查。
“那我们去体验一下别的好不好,跳楼机怎么样?”路明非轻声说。
“恩。”佐伊点点头,就要去牵路明非的手。
远远跟随的乔沐风端正的坐在路桩,见路明非终于转移了目的地,连忙站起来,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直到发现路明非去了另一个游乐设施。
另一边,暗中跟随老唐的卡莲露表情难看,她站在鬼屋的门口……老唐和康斯坦丁已经在里面呆了超过30分钟。
同时游乐园有人开始骚动,有人流开始往某个方向聚集。
乔沐风站了起来,他凝重的看向休闲区,在那个方向,能隐隐感觉到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扣好安全带。”路明非朝旁边的佐伊说。
佐伊很听话的模仿路明非将安全带扣了起来,然后坐入机器里。
跳楼机的座椅类似半个鸡蛋壳,属于深凹型,坐下去后身体会深陷在空间里,这为游客带来了一点安全感。所以路明非坐好后也看不见佐伊,只能看到一双小巧的腿在座椅外晃动。
巨大的电流音,跳楼机被启动了,整个环形机器在制动下缓缓升起,路明非能看到地面越来越远,人和物体也越来越小。
“先生,你好。”有人在隔壁座位说,“好久不见。”
跳楼机上升到了两百米的高度,这个时候,下方的风景已经变成了芝麻大小的东西。
“你果然没死啊,贝当。”路明非淡淡地说。
灵感,开。
能感知到一个人的存在,互相间谁也看不见谁,这是一趟独属于三人的跳楼机。
“跳楼机脱轨的概率是15亿分之1,但不代表不会发生,十吨重的铁自由落体速度,产生的动能足以让钢铁扭曲成破烂。”贝当的声音,“你和我是一样的生物,我或许能活下来,你可以吗?”
路明非黄金瞳骤亮,他看向左手方向,隔着佐伊的位置,贝当坐在另一边。
“你毫不在乎佐伊的生死?”路明非说,“你可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啊,你半生都在为了她,你会这么做么?”
“怎么不会呢?”贝当的声音听起来很冰冷,“我只是借用她的身体复活我的女儿,但失败了……一个失败品,应当要做的是销毁,很可惜那天你阻止了这个结果,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销毁她。”
路明非沉默了,原来他们的分析出现了一个误区,贝当并非将佐伊当作了自己的女儿,他只是将佐伊当作一件容器。
“失败了就换下一个,但失败品必须销毁。”贝当说,“这是身为研究者的底线。”
“你居然还有底线?”路明非差点笑了。
他从贝当方向闻到了刺鼻的药水味,这说明贝当可能在来之前就进行了一项惨无人道的实验。灵感反馈的讯息也没错,贝当的情绪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
这样的人其实比鬼更残忍,因为鬼会把人类当食物,这是欲望;杀人犯会把杀人当作发泄,这也是欲望。但贝当不同,似乎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性,内心也不在乎杀或不杀,但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剖开一具具尸体。
比如下水道那几十条生命。
“飞鸟有飞鸟的底线,鱼有鱼的底线,生者有生者的底线,死者也有死者的底线。”贝当说话像在念诗,“我为了复活她,可以杀死底线。”
跳楼机升到了400多米的高处,此时已经能看到远方尽头的山,以及山上飘荡的白雾。路明非头顶响起机械卡扣的声音,这说明跳楼机和顶端制动的装置扣合了,当装置松开扣锁,这台跳楼机将以一秒三米以上的速度下坠。
这时,路明非听到了下方传来的焦急情绪,好像下面的那群人遇到了什么足以绝望的事情。
“这座跳楼机的钢索已经断了。”贝当的声音,“所以当这台机器下坠,将再也不会升起来……下面的人应该发现无法操控这台机器了吧。”
“哦,是吗?”路明非说。
这个高度的氧气已经很稀薄,环境也并不适合战斗,更别说佐伊就在两人中间。路明非内心判断利弊。
“跳楼机会怎么坠落呢?直接下坠?还是从上方弹射出去?”贝当说。
又有一大片情绪出现了变化,是慌张和惊恐,路明非不由的朝那个方向看去,是游乐园的另一个区域,那片地带出现了许多人流集中的情况。
“你发现了?是某种能力吗?”贝当说,“不用担心,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来干扰我们之间的事情,所以安排了一些小曲目引开他们,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路明非寒声道。
“那开始吧,还你上次给我的一刀。”贝当朗声道,“这是决战,也是新生,哈哈哈哈!”
头顶的卡口猛然松开,巨大的失重感猛然降临,路明非在失重的一瞬间解开了安全扣,嘴里咏颂龙文,一道看不见的滤镜淹没了这个区域。
言灵·时间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