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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夙愿

春秋我为王 七月新番 2678 2024-02-26 21:46:39

“子贡啊子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无恤望着在晋国时就跟随自己,两人亦君臣,亦然朋友的肱股之臣。为人君者必须知道臣子的想法和追求,一旦将心比心,他很能理解了子贡做出此举的原因。

看得出来,因为赵无恤的缘故,也因为弟子们五花八门的性格和出身经历,孔门已经不可避免的分裂了。沽名钓誉没什么本事的“君子”们选择跟着犟脾气想不开要离家出走的孔子离开鲁国;而有能力也有齐家治国志向的“小人”们则留在赵无恤的幕府里做砖做瓦,哪里需要哪里搬,而且都做得挺不错。

子贡如今依然在幕府中牢牢占据第二家臣的位置,分管着货殖和外交,虽然赵无恤一直想找人分他权,但一时半会,子贡的地位却不可替代。而冉求在军中执掌一师之众,算是赵无恤麾下除了盗跖外,在领兵方面最有潜力的将领,也是要大用的。

宰予是汶县县令,行政能力很强,那一县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不出意外的话,到了上计时,肯定会居八县之首。而樊迟,这个老实的小伙子成了大农丞后,像一头任劳任怨的孺子牛,在鲁国各地奔忙,推广代田法和牛耕、铁犁,组织民众春耕夏耘,他的辛勤到秋收时一定能显现出来,鲁国的粮食产量预计可以比往年多出一半!

此外还有负责接人待物的公西赤、为赵无恤努力将野生的“苍鸽”驯养成信鸽的公治长等人,这些孔门弟子是赵氏幕府里不可或缺的僚吏,是挖掉鲁国世卿世禄根基的工具,也是赵无恤“因鲁人而治鲁国”的重要媒介。

但自从孔子与赵无恤决裂后,这些要臣虽然做出了正确选择,但他们心中却有一种恐惧与忐忑,对赵无恤能否待他们善始善终的不确定,对“背叛”孔门和师兄弟们的愧疚。

他们迫切想要安心,想要与赵无恤有更深的联系,所以作为首领的子贡便想到了利用这场婚事……

其实对赵无恤来说,他也需要一条羁縻他们的锁链。

这条锁链,子贡已经替他想好,并拱手递上了。

往更广泛的说,因为赵无恤的影响,鲁国与宋国的历史发生了巨大变动,一些在历史上寂寂无闻的亲孔人物赫然登上前台。孟氏的新家主孟孙说是孔门弟子,家宰子服何是孔丘死忠,宋国大司马司马耕也是孔门弟子。

孔子的出走对赵无恤还是有一定负面影响的,孟氏和司马耕对此报以同情,虽然孟氏不敢表露,只是性格耿直的司马子牛却有些不满。

这门附带的婚事,或许可以安抚这些人?

这些心思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赵无恤一下子恢复了笑容,心里对灵子道了声对不起,亲切地将子贡扶起来:“乐氏和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媵,子贡真是雪中送炭,孔氏女可为良媵,只是有些委屈了她,以她的德容,本应该做大夫正室夫人的……但此事还要孔子也同意才好。”

赵无恤想想也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要当孔子女婿了,虽然理论上说,对待媵的家眷,不必待以岳丈之礼。

见赵无恤有意首肯,子贡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暗想日后多了这层关系后,自己和师兄弟们可以更加放心地为赵氏做事了,想到夫子,他又无奈地说道:“我在莒国见到夫子和众师兄弟了,虽然在哪儿处境艰难,但夫子脾气倔强,决定了的事情三头牛也拉不回来,他还是不肯归鲁……”

和眼里揉不得沙子,道不行就毅然跑路的孔子不同,子贡倒是觉得鲁国在赵无恤统治下蒸蒸日上,很是不错。鲁侯的地位和三桓时也没什么变化,他隐隐已经接受了赵无恤宣扬的国君垂拱而治,幕府招募贤能代为治理的理论,如此一来,就能杜绝昏君祸国殃民了,夫子怎么就是接受不了呢?

“那孔子有何打算?”

“莒国是呆不下去了,应子牛之邀,夫子会前往宋国,届时可以由司城乐氏向夫子正式提出求女为媵一事。”让女儿做陪嫁,一般都是天子嫁女,同姓诸侯之女陪嫁;诸侯嫁女,同姓的卿之女陪嫁;卿嫁女,同姓的大夫之女陪嫁……也算是这时代帮助宗族的一种方式。

“宋国……”赵无恤微微沉吟,如今向魋已死,向巢的割据也会在南子的天道教煽动下受到宋人剧烈冲击,而亲孔的司马耕却成了中流砥柱。既如此,砍倒孔子讲学的大树,将他赶出宋国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了吧。

不过,“子见南子”会不会以另一种形式上演呢?

赵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命运已经改变,他现在对南子挺放心的。要知道,南子虽然在赵无恤怀里是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可面对别人,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巫师啊……

届时已经被自己调教成神棍头头的南子跟“敬鬼神而远之”的孔夫子会面,不知道会不会有场儒家与“天道教”的大辩论?

……

等子贡和陈定国双双告辞后,赵无恤陪着怀胎七月,再过不久便要生产的妾室伯芈呆了一会,待哄她睡下后,便一个人披着蝉衣,在府邸里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六月中的曲阜还有几分湿润闷热,月如圆盘挂在天上,蝉声叫的没之前几天那么凶了,因为怕惊了孕妇,大将军府的竖人们没少拿着竹竿粘蝉。

赵无恤也没少改变这院子的格局,好让自己舒服点,比如说地里埋着陶制的下水管道,比如宽敞的浴室,甚至还能蒸蒸桑拿,比如厕所里马桶这种东西……

黑衣侍卫漆万默默地跟在不远处,而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恭敬地让到一边,府中老人都知道,大将军饭后喜欢散步,一边走一边专注地想事情,千万不要打扰他。

无恤心里的确有点乱,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明年归晋是不是个好时机,虽然只是回去成婚,而不是挑起战争。

不过,虽然有顾虑,但他还是想回去的。婚期的一推再推,让赵无恤对乐灵子本已很深的愧疚越发浓重,他不想为自己在私生活上的多情找理由,纵然不会受到这时代道德的谴责,但自我谴责还是要的。

所以赵无恤也希望能有一场够分量的婚礼献给自己的未婚妻,娶妻娶德,灵子之德,足以为正室夫人!足以为东西二赵的女主人!

再有,他在晋国,还有一件事未了啊……

那个初见时红衣翩翩,踩着洁白绢袜和木屐,又怜又爱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了,她那绝美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了。

但惟有初衷,绝不忘怀!

季嬴,历史上季嬴的悲剧就发生在这几年,女子二十而嫁,她也快到这个年纪了,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从不低头的赵简子将女儿嫁给与赵氏隔着夏屋山为敌的代王?

作为重活一遭的夙愿,赵无恤有义务回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虽然尚无法确定对季嬴究竟是怎样感觉,是这具赵襄子身体对姐姐的依恋呢?还是这个来自后世,与她没什么关系的魂灵,对待他如初的少女的某种暗恋呢?

不知不觉,早已练就了不露声色的他竟脸色涨红,重重捏紧了拳头!

这世间能隔着数千里之遥乱他心意者,实在是寥寥无几。

鲁国活曹操低声的呢喃无人听得到:“我现在坐拥鲁国,我现在是泗上的小伯,振臂一呼,十万兵赋为我所用,无论是齐国、代国,还是范氏、中行氏,单对单,我都有一战必胜的信心!”

他在为自己鼓劲,无论如何,现在谁再阻他归去,谁想要从他身边夺走她,谁就是他的仇人!

没错,赵无恤已经苦苦熬了四年,潜牙伏爪百般忍受,只为明朝一飞冲霄!

……

与此同时,太行山东面艳阳高照,太行以西却是一片阴雨绵绵,腐草化为萤虫,微光爬满平阳的山坳,回到韩氏主邑的嫡孙韩虎,也开始张罗他的计划了。

回程路上听说赵无恤近来借鲁侯之命宣布鲁国要“尊王攘夷”,讨灭不服的夷人小邑,设县制,威服泗上九国的事迹后,韩虎重新调整了对赵无恤实力的评价。

现在别说是韩氏、魏氏这两个六卿里垫底的卿族,甚至连赵鞅统治下的“西赵”亦不如“东赵”了!当然,这是不将邯郸氏算进去的情况下。

至于范、中行、知?若是一对一,也只能勉强与赵无恤旗鼓相当。

虎子已经胜过了虎父,韩虎无不畏惧地想道。

他迫不及待想将段规想到的“妙计”告知祖父,请他寻个好媒人,为自己向赵氏庶女提亲……

“赵氏越来越强了,赵韩之盟必须巩固,若能与季嬴结百年之好,我一定能与赵氏,尤其是和赵子泰关系更进一步。”韩虎满心期待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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