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们在中都大力传教。”韩宜可猜测道:“那应该看重了他们的号召力。”
“不,他们看重的是《水浒》的力量!”罗贯中大声说道,又小声补充道:“我和师父合著的……”
这话倒也没毛病。《水浒》这本书对身在苦难的百姓,真是太有魅力,太有煽动性了。
“不管怎么着,不能让他们去中都。脱离我的地盘,出了危险怎么办?”韩宜可道。
“他们去了中都,出了危险就不算你的了呀。”罗贯中说句风凉话。
“皇上会跟我算这么清吗?”韩宜可翻翻白眼。
“让他们去接触下明教吧。你那法子治标不治本,只有让他们知道明教何为死而复燃,才有可能真正化解中都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罗贯中正色道。
“太危险了。”韩宜可还是直摇头。
“你也是孔孟门徒,当知民贵君轻的道理。到底是数万人的命重要,还是几个皇子的命更重要?”罗贯中沉声道。
“唉,所以皇上把孟子移出了孔庙。”
“不是又移回去了吗?”
“但还是把这句话从《孟子》里删掉了。”
“删掉就不存在了吗?他朱洪武删掉的八十五条,天日可鉴,永不磨灭。就是大明朝不在了,也绝对不消失的!”罗贯中慨然说道。
这一刻,他那双浑浊的近视眼里,仿佛透着无穷的光。
韩宜可忽然有点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跟这个人联系,以及这个人背后有什么力量了。
……
金桥坎,洪家院。
晚饭之后,照例的叹茶吹水时间。
但天已经热了,摆龙门阵的地方已经从灶旁,转移到了天井里。
五张竹躺椅围着圆桌摆一圈,桌子上摆着枇杷、桑葚、羊角蜜,几样时令的水果,还有米酒和姜蜜水。
不是王爷们真会享受,而是有了钱谁不会享受?
兄弟们一边享受着忙碌一天后的放松,一边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之前艰难度日时,兄弟们尚且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这会儿日子好了,却出分歧了。
简单说,就是二四六想去中都,老三不同意。
二四六觉得无论从赚钱还是打探消息来讲,中都城都比县城强太多了,所以应该去。
老三却坚持家里不能没人,虽然不是农忙时节,但庄稼总得有人照看。
老四说:“雇人照看行不行?”
老三说:“当然不行,王者之田王者种,不可假他人之手!”
“人家给派马车,来回比去县城还快!”朱棣又道。
“现在说得好听,去了谁知道咋样?”
见两人要吵起来,老五便主动表示,要不自己留下,一边给人看病一边照看庄稼。
“不行,我们兄弟不能分开那么远!”反正朱木冈就是不同意。
“你真是个毬,毬!”气得老二从躺椅上跳起来,大步出门去散心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四也气哼哼起身,跟着老二出去了。
“老五,你去给他们送个灯笼,这黑灯瞎火的。”老四一走,老三指使老五道。
朱橚知道他有话要跟老六讲,便点点头,提着灯笼也出去了。
……
院子里只剩下朱木冈朱桢两个。
朱木冈几番欲言又止,朱桢则自顾自低头啃着羊角蜜,真甜。
老三只好尬笑开口道:“老六,三哥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朱桢咔哧咔哧。
“那你光让老四风光,就不管三哥了?”朱木冈这才说出真实目的道:“你看他整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动不动就讽刺我吃闲饭,都快把三哥气死了。”
“三哥让我咋管你?”朱桢吃完瓜,拿起棉布擦擦嘴。
“老六,也给哥个角色演吧。”朱木冈巴望着他道:“我肯定比他演得好!”
“行啊,你有啥要求?”朱桢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替老四演武松怎么样?”朱木冈想桃子道。
“那不行,四哥是台柱子,观众就认他演的武松,不能换角儿。”朱桢摇摇头。
“那是观众没见过我。”朱木冈拍了拍自己的脸道:“我不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是比他好看,可武松就是条黑大汉啊,你不合适的。”朱桢道。
“那你给我安排个长得英俊的角色。”朱木冈试探问道。
“嗯。”朱桢点点头道:“还有啥要求?”
“当然武功也要高,三哥的身手也很俊,得有机会展示。”
“行。”
“要地位比武松高,就是县老爷见了也得客客气气。”朱木冈笑道:“看老四还怎么跟我这儿摆谱?”
“成。”
“要很有钱,出手阔绰,这样才显得我慷慨大方。”
“好。”
“要很有女人缘,就哥这模样,这身材,哪个女子不对哥怀春?”
“知道了。”
“这些条件都可以满足?”朱木冈难以置信的问道,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差不多吧。”朱桢颔首道。
“哎呦我的好弟弟,你要是真给我这么个角色,我保证演得比老四出彩十倍!”三哥登时兴高采烈。
……
过了好久,三个哥哥从外头回来。
“三哥同意去中都。”朱桢躺在躺椅上,朱木冈正在给他捏腿。
三哥不愧是三哥,深谙潜规则之道。
“同意了?”气哼哼的老二老四一愣。
“同意,一百个同意!”朱木冈使劲点头道:“六弟已经说服我了。”
“不是得照看庄稼吗?”朱棣拿他的话怼他。
“咱们给唐甲长点钱,请他帮着照看也一样的。”朱木冈马上道。
“不是王者之田王者种,不能假他人之手吗?”朱棣又问道。
“只是请他照看,不让他帮着干活。等地里有活了,咱们回来就是,不是说马车很快吗?”
“不是怕他们反悔吗?”
“咱们自己有钱,还雇不起马车吗?”三哥态度一转,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早,早这样多好。”二哥咧嘴笑了,拍了拍老四的肩膀,不让他再挤兑老三了。
老四却狐疑的看看老六,又看看老三,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但不管如何,在这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兄弟们决定向凤阳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