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众人都很清楚,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李仁任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天亮后肯定会包围迎宾馆的。
再加上崔莹明日便率白首军入京,不搞掂这两位高丽实际上的当权者,五位殿下和他们的五百精锐,依然还是死路一条。
只有李仁任死了,局面才会出现真正的转机。而且必须让他死在崔莹返京之前才有用……
……
与几位殿下商定明日如何行事后,三人告辞离开了迎宾馆。
他们默契的没有骑马坐轿,并肩走在漆黑的大街上。
这时,太仆寺的火光尚未熄灭,整个开京城内都弥漫着一股烤马肉味儿……
“其实,我们还可以把五位殿下的身份公诸于众,这样李院君也好,崔院君也罢,都不能为所欲为了。”郑梦周这样的文臣,自然对武人政变极不感冒,所以总想着用政治的方法解决危机道:
“我还可以去请明德太后出面,总是可以力保五位殿下平安的。”
“是个法子。”金涛现在是,只要自己能不死,怎么都行。
“呵呵……”李成桂却冷笑不语。他是武人,自然对武人政变超级感兴趣。
相反,要是政治解决此次危机的话,他就捞不到多少好处了。
“怎么,李将军有不同看法?”郑梦周不悦道。
“楚王殿下已经明确下达了旨意,你们这才刚出门,就要阳奉阴违?”李成桂冷冷质问道:“感情刚才的酒是白喝了?”
“我可没那么说。”金涛赶紧撇清。
“殿下年轻气盛,而且不是高丽人。我们这些高丽的臣子,可要考虑国家的未来啊。”郑梦周板起脸教训李成桂道。
“咱是个粗人,考虑不了那么长远。”李成桂却油盐不进的闷哼一声道:“咱只知道答应了事儿就得去办!不然几位殿下怪罪下来,比李仁任死掉的后果,严重多了!”
“那倒是。”金涛点头道:“没了李仁任,还有刘仁任。但几位殿下要是记恨上咱们,高丽往后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唉……”郑梦周叹口气,刚想再说两句,却听李成桂冷哼一声道:“郑司成,既然我等各执一词,不如各行其是,就此别过!”
“哎,李将军不要冲动,眼下高丽存亡,只在我们三人。我们还要再搞分裂么?”金涛忙拉住两人,不让李成桂离开,同时苦劝郑梦周道:
“郑司成,你是读书人,处处讲规矩。但李院君手握禁军,不会跟你讲规矩的。不管你想怎么解决,都得先除掉他。不然,都是死路一条。”
“嗯。”李成桂点头道:“还是金舍人说得明白,我就是这个意思。”
“哎,好吧。”郑梦周见两人已经达成一致,而且自己也确实无法反驳,只好点头道:“那咱们按计划,分头行事吧。”
……
李成桂回府之后,便叫来自己的兄弟和儿子,向他们道明眼下的情形,以及自己的决定。
“富贵险中求,我决定干这一票!”
当时他庶兄李元桂、庶弟李和、李英、义弟李之兰,以及两个儿子李芳雨、李芳果在场。李家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听到李成桂的决定后,一个个脸上毫无忧色,反而写满了兴奋。
子弟领受任务后,便将家兵家将连夜叫起来,开始生火做饭,分发弓弩,磨刀霍霍,等待天亮……
天还没亮,便有都堂官员前来,传李仁任命,令李成桂赶紧去都堂议事。
李成桂在甲胄外套上宽大的官袍,腰间悬上宝剑,昂首出了大厅。
李之兰背上装着他的弓和箭的櫜鞬,紧随其后。
院子里,全副武装的李家子弟兵早已集结完毕,默默跟着两人出了李府大门。
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吓了来传令的都堂官员一跳。
“李将军,这是?”
“昨晚京城大乱,崔院君又不在京中,难道李院君唤我,不是为了命我率兵平乱吗?”李成桂淡淡说道。
“这样啊……”传令官员不复多言。
……
李成桂持同样说辞,顺利率众进了内城。直到都堂门外,才命李之兰等人在此等候。
他则解下腰间佩剑,递给门口的士兵,然后只身进入都堂衙门。
议事厅中,诸位大佬已经到齐,就等他了。
李成桂歉意的向李仁任欠欠身,在第九把交椅坐定。
“除了不在京城的崔院君,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李仁任看一眼对面空着的椅子,缓缓开腔道:“昨晚的事情,诸位应该已经都知晓了吧?”
“嗯。”
“是……”都堂诸公纷纷点头。
“李赞成,昨晚你就在迎宾馆吧?”李仁任看向李成桂。
李成桂的官职是门下赞成事,说白了就是专门投赞成票的……
“是,昨夜受邀与郑司成前往赴宴,请柬是金舍人送的,说已经问过院君了。”李成桂徐徐答道。
金涛也在都堂,甘陪末座。闻言点点头,表示李成桂说的没错。
“昨晚他们还有功夫,招待你们吃酒?”李仁任胡须微微颤动,他只是勉强维持着镇定,实则心里慌成了狗。
“使臣又不用亲自提刀砍人。”李成桂苦笑一声。
“那你就一直坐着吃酒?”有武臣质问道。
“当我们听到外头有动静时,前厅门已经被关上,谁也别想走了。”李成桂两手一摊道:“当时情况不明,我们也只能干坐枯等。”
“是。”金涛附和道:“昨天以为他们要请客,没想到居然去顺天馆杀人放火了。”
“那后来呢?”李仁任黑着脸问道。
“后来,大概是下半夜吧。”李成桂便接着道:“他们出去的人回来了,还把彻里帖木儿的人头丢到金舍人怀里。”
“差点没吓死我……”金涛讪讪道。
“他们还说,全歼了元朝使团,己方只阵亡了四人。”李成桂一脸不信道:“明军真这么厉害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元朝使团确实被全歼了,五百余人,无一活口。”李仁任长叹一声道:“他们有什么话要你们传给老夫么?”
“他们说,李院君,”李成桂咽口唾沫道:“这下该知道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