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一行二月底离开南京,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一路逆流而上,用了一个半月到了麻阳。
麻阳地处湖广与贵州交界处,也是水路的终点了,接下来就得走陆路了。
湘西土司们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满心惴惴地迎接他的大驾。
五年前朱桢跟他们达成协议,允许他们用修路养路来代替纳税。当然得按照朝廷的标准修建,要平地宽十丈,山路宽两丈。道路要保持平坦,没有坑洼,道基要高于道路两侧,便于排水……
唯恐这帮弔毛胡乱应付,他还让工部专门派了官员来监工。
后来工程进行了一年多,工部官员禀报,路修完了,并通过了验收。朱桢当时还挺高兴,心说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帮土司,这不挺能干的吗?
谁知两年半以前,他离开云南回京路上,走这一段时,肠子差点没颠出来。
只见路面坑坑洼洼,如月球表面,好多地方道基坍塌,积水严重,甚至里头已经有鱼了。
朱桢当时就火冒三丈,立刻把这帮弔毛招来,让他们看自己修的路,到底是什么鬼样子。
弔毛们也很震惊,纷纷指天发誓,当时真的认真修了啊。不然也通不过朝廷的验收啊。
朱桢便问:“那你们平时养路吗?”
“啊?还得养路啊……”土司们登时傻了眼。
朱桢恨不得把他们吊起来打,大骂道:“要是本王没说也就罢了,可我千叮咛万嘱咐,这路是三分修,七分养!必须要定期巡视,及时修补吗?!”
“俺们以为刚修的路不用养,起码过几年再说呢。”土司们怯生生道:“谁知道这才刚修了没几天,就烂成这样了?”
“不知道你们湘西山区的洪水厉害呀?一场山洪发下来,路面不就完蛋了?!”朱桢气得把这帮弔毛一人赏了二十鞭子,又勒令他们在自己返程之前,把路修补好,要是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这么破破烂烂的,就送去云南下井挖盐!
土司们全都吓坏了,老六一走,赶紧老老实实的带着全体族人修桥补路,把道路复原如初。又像伺候皇帝一样,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好多土司甚至直接把家安在了路边上,以方便时时照看。唯恐那位可怕的王爷返程时,再被他挑出毛病来……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等了一年又一年,整整等了两年半,才把他等回来。
土司们听到王爷即将返程的消息,全都流下了心酸的泪水,他们真想对老六说一声:“恁知道这两年半,俺们是怎么过的吗?”
俺们是见天的在路面上巡视,唯恐哪里又出问题。
要是赶上下大雨山洪暴发,他们能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等水一退,就赶紧带人去恢复路面,是一天也不敢耽搁。
这两年多来,是腿也跑细了,人也累瘦了,关键还整天提心吊胆,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他么不如干脆交点儿税省心呢。
好在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当朱桢看着车队稳稳地通行在宽阔的驿道上时,赞不绝口道:“好好,非常好。到现在还能维持的这么好,可见你们是用了心的,重重有赏!”
代替马三宝位置的洪保,赶紧带人捧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匹绸缎、盐巴茶叶,赏赐给一众土司。
每个土司都领到了一份丰厚的赏赐,把他们乐得合不拢嘴,便把再也不修路的念头抛到脑后,决定继续好好干下去。
其实说“还不如交税”,不过是气话,这些土司把家安在路边上,支个茶摊,开个客栈,让过往的商旅车队歇歇脚,顺便再贩卖点山货,就能不少赚。日子比原先过的可舒坦多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是任何时候都管用的。要是没了这条路,他们就得继续在土里刨食儿,哪怕是土司,也要啥没啥,穷得要死。所以他们自己就指着这条路吃饭呢,当然得继续把它维护好了。
进入贵州地界后,就更不用提了,路面状况好的让老四啧啧称奇。简直跟内地的官道没两样了。
要不是老六告诉他,他真不敢想象,这样一条难度极高的山间驿道,居然是一群罗罗人的手笔。
而此时,两位罗罗人的女首领,也早就在贵州边界上等待多时了。
奢香夫人和刘赎珠依旧风采照人,美艳不可方物。这么多年没见,朱桢也确实想念的紧,但他没法像当年那样肆无忌惮了。一个是嫂子还在后面跟着,他得要脸。
二是她俩儿子都长起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小伙子的面,跟他们的娘太过亲昵。
“王爷怎么一去这么久啊?”刘赎珠美目流波,透着不加掩饰的相思。
“啊,事情太多,本王也没想到会去这么久。”朱桢朝她挤挤眼,一本正经道:“二位夫人向来可好?”
“一切安好。”奢香便落落大方的答道:“只是日夜思念着王爷。”
马车里,徐妙云本来想下车跟这两位了不起的女性打个招呼,闻言一头撞在门框上,小声问一旁的老四道:“我没听错吧?”
“没有。”朱棣咳嗽一下,轻声道:“好多年前就有这方面传闻……”
“那我还是不下车了吧,省得六叔尴尬。”徐妙云便关上了车门,心说怪不得六叔不让润儿同行,原来还有这一段儿等着呢,这见缝插针的本事真是了得。
“……”别说他四嫂了,就连老六他自己都没绷住,心虚的看看周遭,见众人不论汉夷,全都识趣得转过头去。他这才定定神,对奢香道:“本王也一样想你啊。”
对一位亲王来说,只要豁上不要脸,其实基本就是百无禁忌了。人家奢香都已经这样勇敢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字,就是干!
“原来只想姊姊啊。”刘赎珠便故作伤心道:“亏我还为王爷专门画了眉呢。”
“哈哈哈,那本王可得好好看看。”朱桢便大笑着把身材娇小的刘赎珠,直接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问她:“怎么两年不见,变得如此大胆?”
刘赎珠便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淡淡笑道:“天下人都说我们不清不楚,我们要是还装模作样,不得活活亏死?”
“倒也是,反正在别人眼里,你们早就是本王的女人了!”朱桢大笑道:“倒是本王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