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宰露出了点挣扎的神情,我立刻乘胜追击道,“要是我输了,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略显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这是在耍赖吧,小绮。”
只不过他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摆出了一幅认命的态度,尤其是他今天难得穿的比较单薄,配上那副抿唇垂眸的神态,简直像级了一朵在风中孤单无助的小白……小黑莲。
这会儿我却反而品出了点不对劲来,怎么说,他退步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他是那么容易退步的类型吗?
而且说实话,就我的经验来看,这家伙一旦涉及到打赌什么的,就会比平时……怎么说,兴奋上一些?也不能说兴奋、就是很微妙,超级微妙,简直就像是进入了捕食状态的猛兽一样,给我的感觉会和平时完全迥异。
就在我疑神疑鬼的当口,太宰又补了一句,“那除此之外,还可以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当然,相应的,如果我输了,我也可以答应你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和我怀里的猫猫同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不会想说等以后再说什么的吧?否决!现在就否决!”
“哎?不是啦。”他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是希望,你在将来,在某个时刻,能更相信我一点……仅此而已。”
他在说这话时,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正好处于一片阴影的分界线处,那只映着暖阳的眼眸就好像是一汪拥抱着日光的山涧清泉,另一只隐于黑暗的眼眸却深的好似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深渊。
……又来了,这种割裂感。
这种,他明明并不想去做,但却被什么东西,被什么人,被什么事推着前进的感觉。
这是一个自由的时代,但有些人生来就不为自由所爱……他们或许只是想要在无定的人心之中,找到能够栖息片刻的锚点。
我心情复杂地摸了摸怀里正仰着头望我的猫咪,“你才是吧,稍微多相信我一点啊。”
在太宰应声侧过脸来望我时,我抬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又正好想起了宫崎结奈以前跟我口胡的内容,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就算你真的涉黑了,我也还是不会把你放飞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眼看着太宰倏地露出了一种过度震惊之下才会显露一二的茫然神色,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足够本就关注着他我猛地嗅出了一丝不对来,“……给我等下,你不会真准备给我个这么大的惊喜吧??”
靠啊,不会吧!带预言家竟是我室友??
呃呃呃要问我怎么想的,那我肯定是不能接受啊!毕竟我以前也没见到过黑手党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放几年前就算是我想见也没那么容易好不好……
但我第一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左青龙右白虎,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的光头猛男……话说,日本的黑手党是干啥的?我现在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就只有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日本黑手党改行买奶茶’这种娱乐新闻了……
“你不会真想放着好端端的金融业不做去收保护费吧??”
结果太宰听了这话反而像是冷静了下来一样,转而问我,“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我被他反问的一头雾水。
“就算我真的做过,也可以原谅我吗?”
在这一刻,我感觉如果我脑门上的问号能够具现成实体,那么把那个问号抛进马里亚纳海沟,明天地球上就会多出一座珠穆朗玛峰……
就尼玛离谱,这算什么问题?!
“不是,你等下,日本,这里的黑手党干吗的?会把手下送去泰国回来当艺人那种吗??”
太宰沉默了片刻,突然扭过头去不太明显地抖了抖肩膀,片刻后才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正色道,“不会啦,顶多也就只是收收保护费而已。”
“所以,你真的……?话说,加入日本的黑手党,还要管首领叫亲分的吧……?”
“唯有这个绝对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太宰脸上的表情又隐约间透出了一丝嫌恶来,“至于我的情况……我本来就要和你说的,再稍微等一下好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好还是私下里说罢。”
我这下是彻底没有了跟他东拉西扯的心情了,只恨不得立刻把他拽到目的地,然后开始逼问他到底背着我干了些啥好事……搞什么,我不过是一段时间没看着他,他就开始给我搞事了!
这我要是回去了怎么跟其他朋友交代?他们问我在日本学到了啥,我难不成还回答他们,我就特么只学会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让太宰离开我的视线吗?!我又不是变态!谁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啊!
可能是意识到了我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妙,太宰相当知趣地挺直了背脊,加快了点脚步,最后带着我停在了一家名叫波洛的咖啡馆前。
我原本没怎么在意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只不过就在我心不在焉地一抬眸时,我突然在二楼的招牌上见到了一个让我有些熟悉感的名字。
毛利侦探事务所……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不过对我来说,记人名其实还算是件挺苦手的活,尤其是日文名……虽然这两年已经好多了,但如果只是听过或看过一两遍的话,要我立刻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且眼下也不是能好好回忆这些东西的时候,在挑了个最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后,原本正站在收银台后的金发服务生立刻挂着清爽的笑容迎了上来。
我把包塞到椅子后面,又把一直安安静静地被我抱着的猫咪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示意太宰随便帮我点点就行。
只不过在注意到那位服务员向我和猫咪投来的目光时,我不禁有些尴尬……话说,咖啡馆能抱着猫进来吗……刚刚进来的时候忘记问一声了……
“啊,对了,猫咪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可以免费提供鸡胸肉哦?”有些出乎我预料的是,比起提醒我让我看好我的宠物,对方反倒善意地打算多提供一些额外的服务。
当然从营运的角度也可以解释为这是一种取决于行业定位而选择的留客手段……打住,要是把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往冷冰冰的理论上套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
“那也太不好意思了,我会付费的。”
结果反倒是太宰微笑着接过了话头,“没关系的,小绮,安室透先生和我也算是熟人了,不用客气~”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刚刚太宰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善意啊……?
名叫安室透的服务生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脸上笑容的弧度简直和太宰假笑起来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的确如此,请不用客气。”
我沉思了片刻,在突然意识到太宰的人际关系好像的确特么的从始至终都很奇怪反正是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怪后,果断放弃了无用的思考,干脆地应了下来,“那就拜托了。”
太宰倒是没再作什么妖,就好像刚刚某一瞬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意味是我的错觉一般,相当自然地要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又加了个小蛋糕。
眼看着安室透对着我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后厨了之后,我颇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太宰,“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唔了一声,然后突然摸了摸侧边的桌角,好像是从那里拿下来了什么,又咔嚓一下把那个东西捏碎了。
“你在捏什么……?”
“垃圾而已,不用在意。”太宰随手拿了张纸巾,把那个东西包住之后,塞进了口袋里,“出去之后再找个地方丢掉就好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我忙着问他更重要的事,也就如他所说一般,没太在意了。
他这下倒是没再绕弯子,而是相当直接地告诉我,“小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特殊渠道’么?”
“啊、你是说……你是从黑手党这边找到突破口?”
太宰低声应了一声,“也不算是黑手党……总之是类似的组织,这样是最方便也最快捷的方法了。”
“不对,虽然我对这里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没什么了解,但这种东西,怎么想都不是能轻易要来的吧?”我皱着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这个嘛……”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达成了在某些领域共同开展研发的合作而已,就性质而言,哪怕他们事发了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普通的、被蒙在鼓里的合作者呀。”
这个说辞鬼才会信咧!
“那到底是哪些领域?”我追问了一句,“这个总可以说吧?”
“小绮,你有听说过一句话么……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太宰竖起了纤长的食指,轻轻地贴在了唇边,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双眸在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氤氲着一层暗红薄雾的琥珀石一般,显得神秘而又讥嘲,“一些人将这句话视作是自己前进路上的激励,而另一些人则……”
“——将之视为永生之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