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鹏接到简语电话时有些不安,他们之前已经沟通好,简语已经被警方盯紧,他主动联络谁都会引起警方的关注。虽然常鹏知道自己一直在嫌疑人名单里,但他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被警方抓到的把柄,警方审来审去,问了这么多次话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常鹏还是有一些侥幸心理的。
但是这种时候简语来电,那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常鹏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简语一开口就说因为有一个谋杀顾寒山未遂的人供述他是主谋,所以他目前被警方监管中,他的病情有些恶化,今天新做的脑部CT显示他迟发性颅内出血,他自己感觉也很不好,头疼和头晕和一些症状都比昨天严重,有呕吐。他很多时候吃药点滴会睡着,也得做一些治疗措施,没办法随时接常鹏的电话,所以先跟常鹏交代好情况。
常鹏有些懵,他还以为简语演戏演得像,没想到还真是弄假成真。“教授,情况严重吗?”
“还行,我自己看了片子,出血量不大。后续再继续观察,只要出血量不再增加,保守治疗就好,到不了手术这一步。”
常鹏不知道简语面前是不是站着警察,便道:“教授你放心好好养伤,身体最重要。那个人是诬陷你,警方很快就能查清楚。工作上的事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简语道:“我现在说话还方便,没关系。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非常重要。第一件,警方要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时间定在明天。我没办法阻止,也不想阻止。范志远一审无罪,后面如果没有新证据,二审很难翻盘,如果他出来,你们都得完蛋。”
常鹏忍不住道:“可顾寒山去撬开他的嘴,他能被判有罪,肯定是找到了相关证据,那我们也一样完蛋。范志远不可能只承认他杀死秦思蕾。顾寒山也不会在乎秦思蕾,她想查的是她爸爸。”
简语闭了闭眼,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耐心处理这些:“所以我打这个电话,告诉你们现在真的是最后的机会。让钟敏赶紧离开,走研究组的出国安排来不及,就自己买机票走。你把她劝走,安顿好,我后头再安排你的。”
常鹏沉默几秒,道:“她昨晚还很高兴。”
“她高兴什么?”简语又惊又怒。
“我问了,她没直接回答,她只说有人车祸了。还说什么计分牌上现在是她得分。”
简语一阵晕眩,这是跟比赛吗?跟范志远比犯罪,还是挑战警察?简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什么人死了?”
“不知道,我不好太追问她。我今天早上起床上班的时候,她还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歌。”
还哼歌,真是,愚不可及。简语也不想多说,便道:“你就去告诉她,那个护工江强迟早会被警方查出来,他不可能扛得住警方的审讯压力,把罪责栽到我头上不能拖延太久。”
“如果他能扛得住呢?”常鹏打断简语:“他拖上几天,被警方审得疲惫不堪,精神崩溃,然后他会说是老王指使他的,老王还教他,栽赃到你头上。”
简语愣住了:“你怎么能肯定……”
常鹏道:“昨晚钟敏心情好,她跟我聊了许多。好多细节我没能问,都是她愿意说就说。她说到江强的事,她说她又得一分。她能控制梁建奇,也能控制江强,她能控制很多人。她比范志远做得好。”
简语:“……”
常鹏又道:“她还说,如果有机会,她想当面告诉你,她才是天才。范志远也好,顾寒山也好,还有其他他们的同类人,你太看重他们了。这些天生脑子有缺陷人捧得这么高,这么受重视,对我们正常人不公平。她已经证明给你看了,脑子正常的普通人,不需要老天爷的偏爱,就算一直被打击,一直受挫折,最后也能成为比他们高明的天才。”
简语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所以钟敏的计分牌,不但跟他有一块,跟警方有一块,跟范志远、跟顾寒山都有一块吗?
天才?要跟范志远比什么呢?比犯罪吗?跟顾寒山又比什么呢?比谁活得久,谁更幸福吗?
简语缓了好一会,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告诉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想死吗?”
常鹏没说话,简语知道这个人真是没什么用,但现在这种时候,却只能用他。“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钟敏好,你才能好。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劝说她,帮助她。”
“这个我知道。”常鹏赶紧表态,“我已经稳住她了,她以前有些事没跟我说,昨晚说了不少,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她会愿意听我的。但这个需要时间。而且我还尽心尽力处理了其他的危机。那个手术记录,已经确认没有备份了,许光亮查了院里的档案,备份没有了。”
这种邀功实在是太幼稚了。但简语还是夸了一句:“你办得很好。我要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老王那边你也得稳住。”
“嗯嗯,这个我在跟进,他想约我见面,不愿在电话里头谈。”常鹏道:“我这不是还等你的消息,看看要跟他交涉什么才好跟他联络。你不是还要给他安排住处?”
“不,我说的稳住就是吊着他的胃口。打听钟敏做了什么,但又不能让老王完全达到他的目的。不然你就没用了。尤其是明天范志远和顾寒山见面之后,你看看钟敏的反应和行动,注意留心老王那边的动静,如果有必要,就联络老王,让他相信钟敏没有威胁,为钟敏争取一些时间。这个很重要,很多事可能都在这两天会有大转变。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她离开。”
“我试试。”常鹏表决心:“我努力试试。”
“你这么告诉她,范志远要和顾寒山联手了,我没有能力再保护她,我只有把一切都告诉警察。让警察找到她,保护她的安全。”
在牢里。
常鹏心里默念着,嘴里说道:“好的,我会说服她的。”
如果钟敏真的不听劝,那他也得失去简语这个保护伞,他必须想办法。他没必要跟钟敏绑死,他得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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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敏接到了李海的电话,李海告诉她,石康顺不予起诉,被释放了。
“你说什么?”钟敏很惊讶,以至于就算听清了,她也还要质疑一句。这板上钉钉的事,居然黄了?
案发现场看热闹,惊慌袭警,这事肯定得被起诉,但肯定判不了多久。石康顺只需要进到看守所,跟那些待审嫌疑犯关在一起,她就有办法让人把石康顺送到范志远的身边。
范志远根本不认识石康顺,石康顺当小弟也很熟练,是范志远会欣赏的那一型。石康顺可以让范志远没有防范。然后,杀掉他。
她当然不能等范志远出狱,不能让他出狱。
多么难得的机会才摆脱了他,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但是童元龙也靠不住,他说证据瑕疵太明显,而且范志远一口咬定这证据不可能出现,如果他这当律师的不那样辩护,不抓住证据的问题攻击检方,范志远不会放过他的。
范志远太聪明了,而童元龙的胆子太小了,他不敢不赢。
虽然他说二审还有机会,但钟敏并不想把这机会全押在胆小的律师身上。让范志远死,符合他们共同的利益。
现在警方居然放石康顺出来,他们都知道了什么?
“需要让他犯事再进去吗?”李海问。
“不用了。”钟敏道:“他就算杀了人也见不到范志远了。”
钟敏想了想:“你安顿好他,最近比较乱,大家都注意点安全。回头我找你们。”
“好。”李海挂了电话。
钟敏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心跳得很快。
他不会真的被释放出来吧?
童元龙当初说的话在钟敏脑子里回荡:“范志远说了,他剪断秦思蕾手指的时候,她的指尖没有血痕血印,她怎么可能擦了一抹血在他的前座后面背袋里?他说他记得非常清楚,她的手指很漂亮,干净洁白,指节修长。他非常肯定,这证据是假的,不可能,我怎么办?我当然要一口咬死这证据就是假的,是警方栽赃。我可太难了,我还不能说范志远知道那些被剪下的手指干净得不行,我绞尽脑汁才绕着弯证明警方的证据有瑕疵。你说,我怎么办呢?别的证据就算了,这个他记得这么清楚,这么肯定,我要是办不成,他不得弄死我?要怪就怪警察,是他们伪造证据。”
钟敏瞪着天花板上的污渍,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