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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二更

更爱美人纤阿 伊人睽睽 5394 2024-07-09 14:07:50

夜火重重,照于高殿前。

薄岚沉浸于上天突然砸下来的巨大馅饼欢喜中, 喜不自胜间, 无暇去管范翕是如何想的。玉女竟能让这个疯子放她走……真厉害。

而吕归, 则见范翕握着竹简的手骨用力得发白,他手甚至是轻轻颤抖的。吕归好奇, 不知玉女是在信中写了些什么, 才让范翕如此失态。

是的, 失态。

一年相伴, 吕归已习惯范翕如今冷冽阴沉的模样。想来昔日温情自怜的公子翕,是范翕此人作秀而已。现在的范翕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人物, 因为一封信而失态……吕归本不信范翕这样的人也会深情, 此时却觉得也许玉女真的是不一样的。

范翕抬了脸, 面容雪白,带四分病态。

他是多病之身。

自虞夫人逝后, 自他离开洛邑来这苦寒燕国为王, 他就没有好好调养过自己的身体。不过是懒怠, 不过是疲惫, 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现在十月之初, 他已换上冬衫,却还是在换季之时得了风寒,一咳就是半月。然虽然病歪歪的,却也不影响范翕理政。而臣属已经习惯范翕这般病恹恹的模样, 范翕就是不怎么好好吃药, 他脾气阴冷, 也没人敢来管他。

他咳了两声后,恹恹无比地向吕归和薄岚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下去:“我想独自待着。”

看吕归转身就走,范翕想起玉纤阿在信中的叮嘱,便又将人喊住:“将我今日的药端来。”

待范翕喝过药后,殿中才静谧下来,只剩他一人待着。他黑袍覆身,伏于案前,取一布帛,几次提笔,将玉纤阿的这封信抄下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抄,几次写不下去,泪盈于睫,情绪不稳至极。

待将这封信完整地抄完,他将布帛放入机要匣中,并这筒竹简一道收好,才算心事了结。

而这一通忙碌,让他后背渗汗,满心瑟瑟。

范翕缓缓地靠着墙跌坐下去,屈膝抱膝,将脸埋入了膝盖间。良久,他肩膀颤抖,哽咽连连。

寒风入闱,他哑声喃喃,自怨自艾:“玉儿……”

他肝肠寸断,只看玉女一封信,就对齐卫二国心中更恨——

玉儿是何等绝情断爱之人,她信中情意淡淡,却已是几次中断写不下去。

而他比她多敏、多愁,他读这封信,更能感同身受些。

他恨不得立时屠了齐卫那二国国君,立时救出长兄,立时与玉儿团聚。

想范翕常日自觉委屈,然不过做戏。他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始终是玉纤阿一人。他虽常受委屈,然真的落泪时,也不过是为了玉纤阿:

以为她死于亭舍大火时落泪;

以为她欲嫁公子湛抛弃他时落泪;

读她这封信时落泪。

范翕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够强大。风寥寥地吹着,拂在他空阔的衣衫上。黑发凌乱地散在玄色袍衫上,缩在角落里抱臂哽咽的郎君缓了很久后,才抬起脸来。他的神色依然凄楚,眼中的寒刀已然破冰,焰冷刀锐。

范翕眼中尚含着潮泪,神色已经冰冷十分,漠然十分。

几绺青丝潮湿地贴着面颊,他双眸赤红,睫毛上挂着一滴水雾。他眼底神色病态又疯狂,沉着脸,喃喃自语一样:“不够……太慢了……我要更快些才对。”

只有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天下人无人能够忤逆他,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才能让无人敢与他抢玉纤阿。

才能救出长兄,平复父母臣属之仇!

范翕阴声:“三年时间……我一天都无法多等!”

——

就此,范翕更为丧心病狂,行事更为狠厉。

第一年,强燕国;

第二年,攻齐国;

第三年,联合周边其他诸侯国孤立齐国。

范翕借着天子的由头,频频向齐国挑衅。燕国丰收之年,他集中所有的财力物力,尽去养兵,对军队厚待十分。燕国上下,一时间人人以当兵为荣,只因报酬丰厚,燕王尚武至极。

而九夷蛰伏于北,几次挑衅大卫国土,范翕亲自带兵几次。有传言称范翕与九夷国君私下见面,二人似达成什么协议。但这不过是传说,卫天子写信去问范翕,范翕只称是齐国诬陷他。

齐国和燕国相邻。

在范翕成为燕国国君后,燕国和齐国成了相邻之仇人。范翕毫不掩饰对齐国的恨意,他只是用卫天子做挡箭牌、拿卫天子当借口,以一副为卫天子做事的模样,去不断地挑衅齐国。

齐国国君年迈,却舍不得将王位封给世子。拖着年迈之躯,齐王痛斥燕王乃“小人之走狗”。

范翕无视。

随齐王如何骂,范翕仍不遗余力地与齐国作对,在卫天子的暗示下一点点割收齐国。齐国在当时远征楚国后实力大损,为此不得不屈于卫王之下,拥护卫王做了天子。而今,齐国实力尚未恢复,卫天子与齐国暗斗,范翕代表的燕国又捣乱不住,让齐国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齐王派几个儿子带兵出击,次次败敌,齐王大怒。

齐王为此召来自己的孙女于幸兰,百思不得其解。于幸兰与范翕退亲,于幸兰都不曾报复,范翕哪来的对齐国这么大的仇恨?齐王心中忐忑,唯恐是范翕知道了丹凤台事变。然齐王召来孙女,于幸兰愕然后,支支吾吾,只称她与范翕,并未如外人所见的那般亲密。

齐王深恼孙女无能:“你不是说他一味温顺柔弱么?他现在当了燕君,我齐国就如他眼中钉一般!纵是你二人退亲,他何至于如此恨齐国?在他做公子时,我齐国也多多照拂过他!”

于幸兰恼怒无比,又恨祖父责怪她。和范翕退亲,她本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然她回了齐国,初时父亲母亲祖父还痛骂范翕,说要替她报复范翕。齐国也确实找过燕国麻烦,范翕都忍了下去。但是当第一年过后,燕国在范翕手中缓了过来,范翕对齐国反杀回来后,齐王就开始后悔了。

初时只是暗暗后悔,后来于幸兰甚至听到祖父和父亲讨论,问齐国能否和燕国重新联姻。

而到现在,祖父居然为此骂她!

于幸兰咬紧牙关,她深觉丢人至极,绝不说出自己是因被一个恶女插足、才弄丢了未婚夫,才将未婚夫逼去了卫天子那一方。于幸兰到现在,都认为范翕之所以站在卫天子那一方,都是因为与她退亲后,他无人可依,才被逼去那一方。

于幸兰不提玉纤阿,只跺脚恨道:“祖父你就当范翕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吧!我齐国昔日也曾照拂他,他一攀上了卫天子,就对我们除之后快。他本就是这般小人,以前是我看走了眼。我与他退亲时,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当初在丹凤台打他那一鞭。他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可见心思狭隘,非君子!”

齐王见孙女这般义愤填膺,心中稍顿,看来范翕仍是不知丹凤台之事。范翕如此行事,只是卫天子授意。

而提起卫天子……齐王一声冷哼:“天子与他果然一丘之貉。”

于幸兰说:“姑母是王后!和天子是夫妻。我不懂天子为何这般针对我们齐国,祖父你让姑母多与天子求求情啊。”

齐王叹:“求什么情?你姑母现在在王宫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你姑母着了小人的道,让天子的心被其他妃嫔拉去了。你们姑母如今日子不好过,都是卫天子授意。我等还要倚靠王后,不可在此时给王后寻麻烦。”

于幸兰似懂非懂。

她始终不懂政治,不知祖父姑母他们的筹谋。

——

于幸兰的姑母于静淞,即当今王后。

如齐王所言,王后今日的日子并不好过。

卫天子初时依靠齐国得了这天下,但得了后,卫天子想坐稳天子宝座,就开始针对王后身后的宗亲,齐国势力首当其冲。天子要收权,而王后已经尝到权利的滋味,如何肯放?当日因为玉女和公子湛的婚事,这对夫妻闹得十分不堪。矛盾被激化后,两人几乎翻脸。

朝臣站队颇为艰辛。

而时间久了,王后因为常年居于后宫,终是要输天子一筹,渐处于弱势。之后天子宠幸其他夫人,一度宠爱一位夫人,宠爱得天下皆知。王后深恨,趁天子出宫打猎时,王后在宫中将那位夫人逼死。卫天子回宫后,和王后的矛盾彻底爆发,拿剑直指王后,誓要杀了王后,要废除王后。

王后这才露怯,向天子求情。

但到了此一步,这对少年夫妻的情分,至此已经不剩多少了。

但于静淞到底是于静淞,与自己的侄女于幸兰完全不同。于静淞输到了这一步,却依然不服输,她拿自己幼子的婚事做文章,不动声色地让姜湛和成家退了婚,让姜湛迎娶朝中有名的高官之女,让姜湛和仅次于齐卫二国势力的秦国王女联姻。

姜湛婚事本应是天子说了算,但天子没有表态,王后就联络了秦国,许了秦国利益,结成了双方婚事。因秦国支持,齐王在后,卫王后的宝座再次坐稳。而王后这一次学会了柔软退让,再不与卫天子针锋相对,让卫天子对她的反感少了些。

这对天子王后,一时间相敬如宾,好似又回到了情意甚笃的时候。

其中被牺牲的,不过是一个姜湛。

——

大雨滂沱,弥漫王城。雨水如灌,哗哗哗地在殿庭肆虐,笼罩天地。

卫王后在宫殿中安静地插着花,她如今作出一副娴雅温柔的模样,插手朝政的时候比以前少了许多,让卫天子满意十分。这几月入了夏,卫天子宠爱爱妃时,不忘向王后宫中送了许多花草冰块。一时间,宫中人都欣慰王后与天子已经和好。

正是这般雨势磅礴的下午。

卫王后拿着铜剪修剪花枝时,忽听到殿外的嘈杂脚步声。断断续续的,侍女们和年轻公子相争的声音传入殿中——

年轻公子:“让开!”

侍女:“王后在静修,请公子莫在此时打扰殿下。”

年轻公子刷地拔剑,声音震怒十分:“都给孤让开!”

卫王后听着殿外的兵器声,她懒懒地放下了手中剪刀时,殿外那公子砰一下推开了殿门,站在了门口。他一身潮湿,玉冠和面上尽是水渍,他红着眼,发着抖立在殿门口,衣袍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

这是公子姜湛。

于静淞淡声吩咐宫女:“怎如此慌乱,不讲仪容?带公子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姜湛推开了想碰他的宫女手臂,他大步向殿内走,发着抖望着自己的母亲。他噗通一声跪下,厉声:“听闻母亲拿我做交换,换了秦国的支持。请问母亲此事是否是真的?”

卫王后俯眼望他,淡声:“真的。”

姜湛抬眼:“母亲可曾记得,三年前,玉女离洛之时,我向母亲剖过心,说我是心悦玉女的,我愿等她回归?母亲当日和成家有约,双方都是说好的!”

卫王后淡淡笑了下:“你说这事啊。但我记得你之前也向我说过,你想和玉女退亲。”

姜湛急道:“那是因为……”

卫王后打断他的辩解:“我如了你的意,让你二人退亲,你该谢我。且秦国公主我见过了,她温柔可亲,正适合你……”

姜湛寒声:“是么?母亲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坐稳王后位置么?母亲真的为我想过?母亲——”

“啪——”清脆的一巴掌,箍在了他左脸上。

姜湛瘫坐在地,抬头怔怔看向王后。

王后目如喷火,怒极而道:“我坐稳王后位置,就是为的你们兄弟!你兄长被贱人所生的杂种陷害,不是我去奔波将他救下?!你们兄弟能有今日位置,不是我的功劳,难道是你们父王的恩惠?!”

“你们父王想立小贱人生的杂种当太子!是谁拦着!是谁保住你们兄长!”

“姜湛,生为王室子,就不要太自私。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在我面前再提玉女,玉女如何,日后都和你毫无关系!你给我好好守住,娶秦国公主为妻!”

姜湛仰头看着她,他母亲明丽夺目,艳势逼人。她就是王后该有的样子,左眼是算计,右眼是权利。

姜湛这才明白,什么母亲向父王暂时屈服,都是假的。母亲从未屈服,母亲从来不曾向天子认输。母亲一直在等着翻盘的机会……

姜湛左脸被打的地方开始火辣。

他目中浮起几丝迷茫色。

他慢慢道:“母亲昔日与我说,你的几个儿子婚姻都不能自主,我是你最小的儿子,你会让我娶我最喜欢的女郎。你说你的其他儿子都为了政治牺牲,你不愿我再沾惹政治,不愿我再入这个圈子。你愿我就如闲云野鹤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去爱谁……”

卫王后闭了目。

殿中良久沉默。

气氛丝丝凝滞。

很久后,王后缓缓开口:“那都是骗你的。湛儿,身为天子之子,你不能置身事外。你该入局了。”

姜湛无言。

他低低凄笑一声,缓缓站起。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俯身向母亲一拜,转身步伐趔趄地出了门。

笑声如泣。

侍女在后:“王后……”

卫王后疲声:“去派人看住他,别让他胡来。”

——

姜湛没有胡来的机会。

他的母亲强势无比,他的父王满心算计。他给丹凤台写了信后,是年三月,迎秦国公主为妻。王后为补偿他,为他纳了几房妾室。秦国公主温柔,并不多说什么。姜湛却心灰意冷,对母亲送来的妾室也是视而不见。

三月暮春,姜湛与秦国公主成亲时,姜湛的信才送到丹凤台。

玉纤阿收到信件,虽可怜公子湛,但到底松了口气。她只怕姜湛一直等着她,非要与范翕抢她。她不是怕范翕难过,她是怕姜湛在此受伤。范翕已不是昔日的范翕,玉纤阿也怕伤到了这位公子。

只是可怜光风霁月的公子到底不能成为闲云野鹤,卫王后的野心,终是要公子湛来承受。

但玉纤阿对此事,也不过是和姜女唏嘘了两声,又与已经十五六岁的梓竹讲了几句其中的政治缘故,就落下不再多提。

三年了。

丹凤台渐渐重新被绿荫浓密笼罩,丹凤台如同与世隔绝的海外蓬莱般,平时根本没人来这里。初时觉得寂寞,后来住得久了,反让人爱上了这里。

姜女起码就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日出时随玉女在山间行走,或摘花,或采药,或种菜;下午时玉女和梓竹一起读书,教梓竹几句道理,姜女闲得无事坐在旁边听。姜女懒怠读书,但经过三年熏陶,她都被玉女说的认识了好些字。

而到了夜里,姜女则跟着玉女去水边玩耍,到了夏天时,玉女更是带着她一起去捉萤火虫。

玉纤阿恐在等着重返洛邑之日。

然姜女却喜欢这样无忧无虑、无人管束的生活。她渐觉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没什么,金银财富都不重要。昔日姜女贫苦时,因美貌而被选入吴宫,与玉女、小双三人一同被送去吴宫。那时姜女恨玉女比自己生得好看,恨小双无才无貌却能成为吴宫夫人,自己这般美貌,却只能服毒,被公子翕牢牢控制在掌中,不得翻身。

但到了今日,姜女反倒感激自己的这番机遇。

她看到了玉女和公子翕的情深不悔,看到公子翕待玉女的这番心意,才发现世间原是也有爱情的。那比什么都珍贵些。

她只愿日后,待玉女和公子翕成了婚,玉女能帮自己选一个好夫君。不求夫君如公子翕那般貌美,只要夫君如公子翕待玉女那般待自己,姜女就自觉心满意足了。

不过有时候,姜女看着玉纤阿越来越美丽的面孔,看着玉纤阿立在水边的侧颜,也会在心里嘀咕——

为何公子翕还不能来接玉女回洛。

已经三年了啊。

公子翕难道……放弃玉女了么?

可怜她们住在与世隔绝的丹凤台中,只有成渝偶尔能帮她们和外界传递讯息。外面发生了什么,台中人一概不知。

是年七月夜,玉纤阿夜里无聊时,见姜女百无聊赖,就拉着姜女一起去捉萤火虫。姜女提着袋子,欣然随玉纤阿出门。梓竹是男子,对什么捉萤火虫毫无兴趣;成渝本想跟着,但玉纤阿说丹凤台只有他们几人,并没有外人,成渝不必多心。

由此,便只有玉纤阿和姜女出了门。

二女到水边芦苇下,提着裙裾一点点下水,小心地在芦苇丛中捕捉萤火虫。纷飞的虫火包围着二人,莹莹亮亮,如星光般。

姜女便和玉女讨价还价——

“玉女,改日回了洛邑,你要帮我找夫婿啊。我因为你,已经耽误很多年了。我已经不小了。”

玉纤阿一手提裙裾,低头含笑:“你心中只有此事么?”

姜女道:“是啊,反正我蠢嘛。脑子里放不下更大的事。”

她撩水去泼不远处的玉纤阿,玉纤阿啊一声,笑着躲开,又向她泼水而来。

二女一阵嬉笑,撩水对泼时,萤火虫包围着她们,星星点点。

二女容色俱美,相依相伴,在星光下格外美丽。

忽而,二人听到了水声欸乃。

玉纤阿心中一顿,想这般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其他水声。她一手提着捕捉萤火虫的袋子,另一手对姜女做个“嘘”的手势。二女藏于芦苇飘荡间,蓦然回头——

她们看到星光摇落,藏于云后,而山月升起。

有郎君涉水,向她们走来。

二女怔忡,玉纤阿手中的袋子落水,萤火虫从袋中飞出,包围笼罩她。

——

山月升起,萤火微微,水草清香夹杂在水汽中扑面迎来。寒风墨夜中,范翕涉水而来,缓步走向玉纤阿。

玉纤阿怔忡,只顾呆呆傻站在浅水中。

——

瞳如夜,衣灰白,腰束白玉带。

范翕踩着水走来,长袖纵横,雪白发带绕衣而飞,漫漫情丝随汐起落。

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对玉纤阿来说,三年不见他,却如日日相见一般。

她日日在梦里见他,在镜中见他,在风中见他,在雾中见他。见他微笑,见他出神,见他踱步劈帐,见他躲在黑暗的屋舍中抱膝饮泪,长发凌乱,满面污渍。

她日日见着他,她又日日不见他。而漫长的等待,是为了久别重逢。

一目不错,手中袋子跌落,萤火飞出时,玉纤阿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三年之约,终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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