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这时候宴寻的眼睛被泡沫糊住了,他没发现对面打来的是视频。所以随手按下接通之后就摸索着把手机放在浴室置物架上,打算用水冲一冲眼睛。
这时的前置摄像头恰好正以一种仰拍的角度对准了宴寻的上身,画面下部遗憾地截止于青年小腹旁侧微微突起的青筋。
楚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发现医院的健康食谱和康复训练确实非常有效。
哗啦啦的水声中,宴寻闭着眼听见了熟悉的男声——
“我到机场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句话楚停云说得比平时要慢。
蒸腾的水汽让手机的前置摄相头蒙上了一层雾,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更像是打了一层朦胧又略带色青的滤镜。虽然记忆倒退了七年,但此刻呈现在屏幕中的人是二十五岁的宴寻,是一具年轻,成熟,充满力量与荷尔蒙的男性躯体。
某一瞬间,楚停云甚至有种迸溅的水珠似乎要打破屏幕落到自己脸上来的错觉。
“今晚吗?”
宴寻动作很快,他关掉水拿毛巾擦了擦脸,打算先接电话。然而一睁眼就跟视频里的楚停云撞上了视线。
“……”
四目相对,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
楚停云看见有水珠从青年细微颤动的睫毛上落了下来。
嘟——
果然,下一秒就被挂了视频。
手真快。
他想。
楚停云也不着急,五分钟后,他就等到了宴寻的消息。
“……我没注意你打的视频。”
雪山:“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
聊天界面静默了几分钟,宴寻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雪山:“八点左右吧,我想吃土豆牛腩。”
这样充满家庭日常气息的回复让宴寻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带着刚才洗澡被看的窘迫也被冲淡不少。他下意识答应下来:
“好,还有别的吗?”
雪山这次回复得很快:“粉蒸排骨,清蒸鲈鱼。”
——都是宴寻很擅长的菜。
因为家庭环境,宴寻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了。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大厨,但他的家常菜做得极好。
只是这些话从楚停云口中说出来让宴寻感觉到有点割裂,可想想他们已经结婚三年,这样的话题倒也算是正常。
甚至,有点温馨。
如果忘掉之前离婚的事,这简直像极了宴寻想象中美满幸福的家庭。
心里的某块角落似乎软了软,他回复自己的结婚伴侣说:
“那我做好等你回来。”
楚停云看了这句话几秒,然后回复道:“嗯嗯~”
结束聊天,宴寻关掉了手机,倒扣放在洗手台上。
面前的镜子映出了此刻的青年,水珠顺着湿透的发梢往下掉,薄薄的白t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结实的胸腹轮廓。
其实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习惯现在的身体,比起从前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不外乎都能用成熟一词来形容。
只是有一点。
他盯着镜子看了片刻,接着撩起衣服的下摆去摸了摸小腹处的皮肤。
今天上午离开医院之前,宴寻特地找到了赵护士。纠结很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请问抢救车祸病人的时候,你们会给他全身……脱毛吗?】
这个问题赵护士回答得很严谨。
【一般来说,我们只会对需要手术的区域进行备皮。】
宴寻:“……”
他听懂了护士的言外之意,所以最后宴寻只能当是未来的自己不知为何拥有了脱毛的习惯。
……算了,毕竟这也算是个爱干净的好习惯。
宴寻不再多想,同时也强迫性地让自己忘记刚才视频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微信视频右上角可以看见自己,所以宴寻很清楚摄像头只是拍到了上身而已,更何况……他和楚停云已经结婚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
宴寻说服了自己。
他擦干头发,又换了身衣服。
忽然想起什么,宴寻又给楚停云发了条消息。
“什么时候把小猫接回来?”
之前他们俩一个在医院,一个在出差,小猫自然只能送去寄养,现在宴寻康复了就想着把猫猫接回来自己养。
“暂时不。”
对面回复得很快。
“?”
宴寻发了个问号过去。
雪山:“最近换季,我有点过敏,等过几天吧。”
这的确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下午六点,楚停云乘坐的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
晚上七点五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开进了与之格格不入的城郊老小区。
八点整,楚停云站在门口给宴寻发信息——
“开门。”
老旧的防盗门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干净,轻度洁癖的楚总并不想动手碰它。
咔哒——
里面的人很快开了门。
楼道很暗,就显得屋内的光格外暖,连带着开门的那个人也很暖。
宴寻对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
“……”
楚停云微怔,他的目光在青年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轻轻应了一声。
“嗯。”
接着,他进门换了鞋,然后消毒。
楚停云说想吃的宴寻都做了,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男人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用醒酒器醒了,倒了两杯。宴寻不认识红酒的牌子,但他想这应该是很好很贵的那种。
就像无数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一样,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温馨而美满。
直到宴寻不经意间开口说:
“我之前以为你说的回家应该不是这里。”
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婚后共同房产,而是宴寻两个月前辞职之后搬出来租的。
如果那时候就开始商量离婚的话,楚停云不会来这里住,如果和好的话,那他们应该搬回市区里的大房子。
宴寻之前本来只是打算来出租屋看一看,然后问问楚停云住在哪里。但对方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他在出租屋。
楚停云眼神微暗,他放下筷子,抿了一口红酒。
“我给你打了视频,背景很好认。”
接着,他对宴寻笑了一下:“既然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
没给青年再多的反应时间,楚停云就换了话题。
“十号你有空吗?”
“十号……后天?”
宴寻辞了工作,自然没什么事,
“有,怎么了?”
楚停云夹了一块鱼肉到宴寻的碗里,语气不疾不徐道:
“我们要去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
这个话题跳得有点远,宴寻下意识用筷子挑着鱼肉里的刺,问,
“谁的婚礼?”
楚停云对他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也许会很惊喜。”
这就是又不打算告诉他了。
宴寻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和新人关系怎么样?份子钱该准备多少?”
“份子钱你不用管。”
楚停云看着他说,
“我们算女方那边的亲属,不过你跟她关系挺好的,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多准备一份礼物。”
算女方的亲属?
宴寻想那新娘应该是楚停云的亲戚。至于关系好,可能算比较聊得来?
“好。”
宴寻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并不太关心楚停云口中的婚礼,相比而言,宴寻更在意他和对方的事情。
“……楚停云。”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句发问来得猝不及防,但楚停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比如呢?”
宴寻看着他的眼睛:“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回避过去的话题,为什么?”
“唔……”
楚停云放下筷子,侧头看他,
“想知道?”
“对。”
这个问题宴寻其实很早就想问了,只是他当时在医院,而楚停云远在A市出差。
这样的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闻言,男人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酒杯朝宴寻那推了推,
“喝完,我就告诉你。”
“……”
宴寻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会喝酒。
初中时周泽偷了他爸两瓶好酒怂恿宴寻一起喝,结果没喝两杯就晕了,当时把好兄弟吓了个半死,后来宴寻就发现可能是自己身体里的解酒酶比较少。
但这不过小半杯红酒而已,也不算多。
于是宴寻沉默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楚停云忽然站起身,捏住了宴寻的下颚。
“唔……”
红酒瓶卡着口腔,鲜红的液体灌了进来。
猝不及防之下,宴寻被灌了好几口,漏出的酒液滑过喉结,在锁骨处洇湿了大片。
但他反应很快,反手扼住了楚停云的腕骨。
砰——
楚总的眼镜和酒瓶都摔在地上,后者四分五裂,鲜红的酒液撒得到处都是。
短短两秒,形势反转。
宴寻死死将人锁住,直接压在了一旁的餐边柜上。恼怒和酒液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变得有些低哑。
“楚停云,你做什么?”
“帮你啊。”
楚停云完全没有被人压制的窘迫,他反而笑了,
“有没有想起点什么,宴寻?”
“什……”
毫无征兆地,楚停云吻在了他的唇上。
“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