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前,出租屋内——
从家里抱着猫偷跑出来的宴寻正在给林燃打电话。
手机开着免提放桌上,旁边放着两个空空的气泡酒易拉罐,宴寻把宝宝抱在怀里,耷拉着脑袋挨骂——
“他不喜欢你,你还跟他结婚?!”
“宴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林燃对宴寻从小到大都是冷冷的,凶也凶过,但少见地这么直接骂他脑子有问题。
毕竟这个领养的弟弟一直都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从小到大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就是朋友太少,数来数去也就周泽一个亲近些。
但宴寻长得好人也好,抛开家境不谈,在学业和事业上都非常出色,所以追求者倒是也不少,但宴寻一个都看不上,反而嫌烦。
所以林燃从没想过有一天对方会恋爱脑上头,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结婚。
当初打电话过来确认宴寻已经跟那个男人领证之后,林燃气得半夜睡不着,于是又打了一个过来。
“什么时候办婚礼?”
虽然对方是男人,还是个豪门总裁,但林燃不想欠别人的,也不想他们家的人结个婚搞得像入赘卖儿子的。
“你彩礼钱给了吗?打算给多少?”
“不办婚礼。”
没想到宴寻给了他一个完全否定的答案,
“也没有彩礼,我不给他也不给,也没有其他什么程序仪式,我们就领个证。”
林燃:“……”
就领个证?!
这他妈算什么结婚?!
林燃觉得今晚这个觉是睡不着了。
“他连个婚礼都不想办?!”
“……他想的,是我不想办。”
宴寻低声解释道,
“他们家情况有点复杂,不太同意,我们俩又都是男的,而且……我觉得太麻烦了,以后可能会离也说不定,所以没必要办。”
宴寻实在没法说这段婚姻只是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把自己的感情、婚姻和未来的人生自由明码标价卖给了楚停云。
那张结婚证只是一张遮羞布而已。
但林燃不知道,他实在没想到宴寻那样认真的人会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如此轻率,潦草又敷衍。
不办婚礼就算了,刚领证就想着以后要离婚。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对这场婚姻,对这个结婚对象毫无希望期待可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偏偏还要结婚呢。
当时林燃只能想到宴寻非常爱那个男人,但对方没那么爱他。
更何况现在宴寻是先斩后奏,证都领了才跟家里说,态度也很坚决,林燃气得要死却不能插手他的人生选择。
所以三年后的现在,宴寻又来跟他说要离婚,林燃毫不意外,只是忍不住多骂了几句,并催促他:
“别拖拖拉拉的,要离赶紧离!”
“知道了……”
喝多之后,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签完字寄给他了,还有他的卡和还给他的钱。”
顿了顿,宴寻又跟林燃说,
“家里的钱我会尽快还的,我已经在找新的工作了,还有欠条……”
“什么家里的钱,那明明是你的钱,现在不过是还给你而已。”
林燃直接打断了他。
当初宴寻大学时参加比赛获奖,奖金分到了五十万,后来又做了几个小程序给了一家大公司,也有大几十万。这些钱他基本都拿去给林燃治腿了,因为他的腿不是简单的截肢,还有一些罕见的病变,安不了假肢,国内的治愈率不高,只能去国外。
出国以后,宴寻陆陆续续每个月也总是寄钱过来。
两年多过去,林燃痊愈回国,恰好碰上他们家的老房子拆迁,赔了三百多万,于是一分没留全给了宴寻。
至于离婚要还钱,宴寻的解释是结婚期间他花了那个人不少钱,还有之前林母也接受了楚停云不少东西和帮忙,现在总得还了才好离。
“还吧。”
这个林燃倒是很认同。
算清楚,还干净,然后才能彻底跟那个人断了所有联系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宴寻今年才二十五岁,实在年轻,有学历又有能力,完全不愁将来。
林燃问他:“之后还打算留在首都吗?”
“不了,等离完婚我就换一个城市。”
因为首都有楚停云在。
“具体去哪儿还没想好,再看吧。”
“行。”
这时,宴寻忽然问:“——那学姐呢?”
“你回来之后见过她吗?听说她好像要结婚了。”
自从当初在俄罗斯被楚停云抓回来之后,宴寻就再也没见过静姝学姐,也没有联系。
楚停云不让他接触江家的人。只是最近贺家跟江家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宴寻才听说了一些。
“……”
林燃沉默了许久,说,
“她都要结婚了,我还去见她做什么?”
当初林燃出国之前就已经和静姝说清楚了。他们不合适,主要是他配不上她。
至于江静姝拜托宴寻假装情侣躲避相亲,已经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假装谈了四个多月,然后和平分手。因为那个时候静姝发现她实在太天真,这样的方式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根本没用。
“……也是。”
宴寻理解。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不可能,那不打扰就是最好了。
聊到这里,林燃已经没心思再说。他又叮嘱了几遍宴寻尽快离婚,不要拖拖拉拉,最后才挂了电话。
嘟——
电话挂断,宴寻彻底不用再撑着理智和清醒。他把宝宝抱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卧室,进去之后连门都没关。
整个房子就他一个人,门开着也无所谓。同时也意味着不用照顾楚停云脆弱的皮肤屏障。
——他今晚可以抱着猫睡了。
宴寻把脸埋进小猫软乎乎的肚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和心中的郁气都好了不少。
顺带,还要去捏一捏宝宝的小铃铛。
这算是他唯一一个见不得人的小癖好。
于是,喝多了又沉迷吸猫的宴寻并没有注意有人悄无声息地用钥匙开了门,然后走了进来。
等到他注意到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楚总人狠话不多,一进来就先直接把猫从床上拎起来丢到客厅,然后“砰——”地一下关了卧室的门。
用力反锁。
任凭小猫在外面嗷嗷大叫,疯狂挠门。
倒在床上的宴寻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在楚停云愠怒阴沉的脸上聚焦,逐渐确认这个人是真的找过来了。
对方不但找到了他,还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深夜时分直接闯入了宴寻最后一块小小的栖息领地。
青年挣扎着坐起身,神色惊疑不定:
“楚停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楚停云单手拉开领带,怒极反笑,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很显然,楚停云的突然出现和直接闯入让宴寻恼火极了。他站起身,想要摆脱自己此刻稍显弱势的姿势。
“楚停云,当初那些钱我都还给你了,现在我去哪儿当然用不着你管!”
“宴寻,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吗?!”
楚停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将宴寻压到旁边的衣柜门上。
“我不会签字的,离婚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你不签字……我可以起诉离婚。”
酒精的摄入让宴寻浑身都软绵绵的,再加上盛怒之下楚停云的力气反常地大,他竟然一时没有挣脱。
“放开我!楚停云,你这是强闯民宅!”
“呵……”
男人听完这句就笑了,他凑近来,以一种很狎昵地姿态贴着他,
“强闯民宅?那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报警了?”
“宴寻,抛开我们俩的结婚关系不谈,你要不要看看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嗯?”
“……”
青年的眼睛陡然睁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你猜到了。”
楚停云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报复的快意,
“我把它买了下来,宴寻,你现在又住在我的房子里了。”
“……”
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宴寻只感觉有一桶冷水将他从头浇到了底,无数看不见的绳索缠着他,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要离婚。”
他有点不易察觉地哆嗦着,咬牙说,
“楚停云,我一定要离婚!”
“好啊。”
但很突然的,楚停云竟是直接答应下来。
宴寻愣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他就听见楚停云说,
“那你得把猫给我。”
“我说过了不可能!”
宴寻断然拒绝。
楚停云就笑:“那我们就谈崩了,离不了。”
他知道宴寻不会抛下猫,当时在家里他们就已经为此吵过一次了,只是楚停云没想到宴寻竟然会直接偷了猫跑了。
这时候后者立刻就意识到对方在耍自己,他恼恨地一把攥起男人的领子,情绪激动:
“楚停云你讲讲道理,那猫是我带回来的,你当时根本就不喜欢它,是你不要它的!”
“这两年多都是我在养,更何况宝宝也不喜欢你!”
“——对啊!”
楚停云像是被这句话生生捅穿了一个大洞,他红着眼睛,歇斯底里道,
“猫不喜欢我,你也从来就不喜欢我!”
宴寻猝然愣住:“……”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铐住了。
宴寻没想到楚停云这次来竟然还专门带了手铐。一个愣神间,他就被对方铐住双手摔在了床上。
接下来的亲吻是如此粗暴,宴寻吃痛,反咬回去,但楚停云不在乎,反而捏着他的下颚吻得更深。在家喝酒的宴寻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很容易就被扯开了。楚停云低头在他的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手在他胸腹间揉了几把就往下摸。下一秒,宴寻瞬间浑身一震。
“楚停云!你他妈……无耻!”
他的手被反锁在后面,拼命拉扯着手铐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强烈的情绪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脸上的表情已然被愤怒和羞耻完全占据。
“到底是谁无耻?”
楚停云坐在他的大腿上,用体重强行压制住了宴寻。男人低低地闷笑着:“这种情况你也还是有反应的,甚至比平时更爽了不是吗?”
“……”
宴寻不说话,他别过头将脸死死埋进枕头里,无法控制的身体和此刻的情形让他根本无法睁眼面对。
“没关系,宴寻。”
出租屋里自然没有准备雨伞,所以楚总来的时候就自备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
这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一直唱到凌晨。
结束之后,楚停云没有强行把宴寻带走,也没有把他关起来,只是留下了手铐的钥匙,然后把猫带走了。
连夜送去医院,加钱加急做了绝育手术。
自此,楚停云就与小猫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拆蛋”之仇。
再见面时,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楚停云,我怎么感觉宝宝好像……对你不太友好?”
面对宴寻的询问,楚停云沉默片刻,选择了部分真相跟他解释道:
“为了它的健康,之前是我把它送去绝的育。”
“绝育了?”
宴寻有点惊愕。
宝宝是一只非常健康强壮的狸花小公猫,四肢粗壮有力,打起架来从无败绩,连小铃铛都长得比同龄小猫更大更饱满,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虽然摸铃铛这个举动有点猥琐,但的确是当初宴寻为数不多的爱好。
再加上宝宝很乖很听话,又是公猫不会主动发情,也没有在家里乱尿过。出于私心,所以当初宴寻就一直拖着没有带去绝育。
“我看看。”
宴寻立刻把小猫抱起来,看了看它的屁屁。
果然,之前照片上饱满硕大的小铃铛现在就只有一层瘪瘪的皮了。
“喵呜……喵呜……”
委屈到极点的小猫立刻跟宴寻告状,喵喵个不停。
“真的绝育了啊。”
宴寻觉得很可惜,他今天原本还期待摸摸来着。
楚停云察觉到了他的失望,心里忽然开始有点忐忑和后悔,但表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只是状似不经意地提议道:
“我听说现在有个宠物的假体植入手术,很安全。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给它做一个。”
顿了顿,楚总又补了一句:
“手感和外观都可以做到跟真的一样。”
“不了,假的就是假的。”
宴寻摇摇头,拒绝得很快,完全没有任何要考虑的意思。
楚停云听见他说——
“我不要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