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
“打开。”郁燃指节又敲了敲棺盖,模样十分理所当然。
燕时澈在他坚持的目光下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匕首。
棺盖与棺身由七只乌黑的打棺钉钉住,由于还没下葬,钉子只有一半埋进木头里,留下一截在外头。
棺材里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冤鬼敲棺的声音,就好像只是一副简简单单的普通棺材。
郁燃颇有些遗憾,安安静静地看着燕时澈撬钉子。
七颗钉子看起来很少,但钉进紧实的棺材木里却很难取出来,饶是燕时澈这样力气大的人也费了好大会儿功夫。
最后一颗钉子从棺盖上拔出,叮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厢房内。
这声音好像是一记警钟。
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无人言语的静,而是一种死寂。
“燕……?”郁燃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动它。”燕时澈抿起唇角。
那棺材盖子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了。
陈旧的腐臭味如雾弥漫,是一种木头混杂着霉菌的味道。
忽然寂寥的房里吹了一阵风。
身后洞开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瞬间寒意彻骨。
郁燃胸膛里传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悸。
他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
燕时澈绷紧肌肉,握紧冰凉的匕首,将郁燃挡在身后。
他们屏住呼吸,死死的盯住棺材。
在晦暗的火光中,一具焦黑、干瘦的人影……不对,是尸影,僵硬地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看不清她的面貌,因为她整个身体都被烧焦了,每动一下,都散落下零零碎碎的黑色焦炭。
她的皮肤在碳化中剥落,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能想象出在死之前,她曾受过怎样的折磨。
冯月……?
是被烧死的?
不,不对。
郁燃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尸体。
冯月的脊椎呈现出了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弯曲,即便是整个尸体被烧焦了,但还是能够看出,她的头骨和躯干的衔接处,皮肉和脊椎长长的脱离开来。就好像在她死之前,有人托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向外拽。
是吊死后被烧?
还是……上吊死不了才被烧的?
郁燃心中瞬间划过好几个猜想。
还没等他分析出答案,那具尸体动了。
她不能言语,面目全非,见到两人后却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嘶吼,由于喉管早就被烧裂,只能听到嗬嗬的喘息声。
“她把我们当成了害死她的凶手。”
在焦尸恶心的视觉冲击下,郁燃没有退后,反而飞速在尸体上面打量,探究的目光细细划过那焦黑的皮肤的每一寸。
上吊后再焚烧……
如果只是作为祭品,冯月为什么会受到如此残忍的伤害?
焦尸才不管他的疑惑,猛地扑了上来,一股阴冷风随之而至。
在青年堂而皇之溜号的状况下,燕时澈迅速挡上前,漆黑匕首插进焦尸的嘴中,反手扭动,依靠蛮力生生把她逼退。
他再回过头,看见自家雇主就站在原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
燕时澈:“……”
都这种时候了,哪怕往后躲躲都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他还有心情看戏呢。
一招没有将焦尸伤到,他手中的刀柄在发烫。
燕时澈最初以为是自己掌心的温度,但不一会儿,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热度源于匕首本身。他摸了摸漆黑的刀刃,刀片烫得惊人,就像刚从锻造炉中取出来一般。
燕时澈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这把刀从他记忆起,就跟在了他的身边。
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把匕首的来历。
这难道是什么杀鬼利器?
燕时澈后知后觉。
所以在那焦尸第二次向两人扑过来的时候,燕时澈毫不犹豫的把刀刃插进了那身体的心脏。
瞬间,尸体被刀插入的地方发出了呲的声音,好像热油入水,腐臭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
焦尸忽然停在原地,痛苦的嚎叫,碳化的喉咙和下巴不停的向下掉落着烧焦的肉片。
她根本发不出声,却明显感受到了痛楚。
下一个瞬间,她又猛地扑了过来,刚才的伤害只能让她动作变缓,对尸体本身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死不了……”燕时澈皱眉。
郁燃扫了一圈,“用打棺钉试试。”
七颗打棺钉就散落在棺材周围,可是焦尸就在棺材附近,根本没有办法去接近。
“……你拖住她,我去捡钉子。”
没等燕时澈答应,郁燃迅速绕到了距离焦尸很近的地方。
那焦尸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青年吸引了过去,燕时澈嘴里低低地咕哝了一声,举起匕首对准尸体刺去,帮助郁燃争取更多的时间。
收回前言,郁燃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匕首能够轻易捅进尸体的任何部位,并且短时间内让其定住,但却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她,毕竟在生物学上讲,冯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住!”
郁燃顺利的捡起了几根钉子,扔给燕时澈。
乌黑的铁钉在灯光下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那尸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畏惧地看着那些把自己困在棺材里的罪魁祸首,下意识就要往后撤。
燕时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指缝中的钉子划过冰冷的寒光,死死钉在了尸体的太阳穴、喉咙与心脏三处。
如郁燃所料,那焦尸果然停下了,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像被吸走了魂。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郁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走到棺材面前朝里看。
棺材中漆黑一片。
他抬起头,对燕时澈道:“我躺进去看看。”
他见对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进去后,你把棺材盖上,如果我要出来,就敲三声棺木,你再给我打开。”
“不行。”一向顺从的保镖先生忽然拒绝了雇主的要求。
手中的匕首烫的要死,燕时澈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预兆。
面前这位似乎叛逆青春期还没过,总想着追求刺激,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郁燃才不听他的,“我说了算。”
“那你自己盖上。”男人面无表情。
“我付了你钱。”
“所以我得让你活着出去。”燕时澈勾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老板,你死了,谁给我发工资呢?”
一时之间两人争持不下,谁都不打算听对方的话。
郁燃面色不佳的看着眼前的保镖先生,明显有点生气。
“……好吧好吧。”燕时澈投降,“我给你两分钟,两分钟后,无论你乐不乐意,我都强制把你拎出来。”
郁燃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勉强妥协。
他伸手在棺材底部捻了捻,没有什么灰尘和脏东西,于是果断地躺了下去,等燕时澈盖上棺盖。
棺材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郁燃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心想,如果他是冯月会怎样做。
她在棺材中被活活烧死,剧痛难耐,她痛苦地敲击棺木,想要出去,远离修罗烈火。
木屑扎进指甲,鲜血被烧干,哀嚎、求助、痛哭……无人应答。
她是被献祭的那个——被泄欲泄愤后残忍谋杀的祭品!
郁燃的指尖摸到棺盖内部深深的划痕,每一道都凌乱无序,疯狂偏执地落下,绝望地向外乞求生机。
他急促地喘息,仿佛自己也被架在棺材里,受烈火灼烧……
不对……好热,郁燃猛地睁眼,棺材中灼热的空气把他包围,这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热度!
郁燃敲击棺盖,向燕时澈求助,过了许久,却无人应答。
“燕——”郁燃僵硬地闭上嘴,他再试着开口,一切都听不到了。
好像他的嘴巴不再是他的,脸上的眼皮也不是他的,意识清醒地垂落下去,陷入漆黑,说不出话,听不到声音,周围的时间空间通通凝滞。
逐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张没有重量的白纸,无依无靠地飞上天去,在空中盘旋。
转瞬间,轻飘飘的错觉凭空消失,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压在郁燃胸口,他死死地向下坠落,像梦中被鬼压床一般,任由多努力都挣扎不得。
坠落的同时,黑暗在他视线中迅速远离,一阵刺眼的白光钉入他眼睛里,瞳孔被强光刺痛。
郁燃惊然坐起,却发现身体还是不受控制。
眼前的一切画面都透着老电影昏黄的胶片感,却无比真实,仿若身临其境。
他不在棺材里,这是木匠铺的二楼小屋。
暖黄色的光线从窗户洒入,把整个房间都照得分明。
他坐在靠窗的长桌前,手中捏着一根绣花针。
根本不会缝东西的他,却熟练地把手中的细线穿进针头,穿进一只黑黑的扣子,给手中的娃娃缝眼睛。
严格说来,这其实也不是他的手,眼前的手很娇小,手指更加纤细娇嫩,骨节也很秀气。
郁燃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粉色塑料圆镜上倒影出一个清秀温柔的女性面庞。
是冯月。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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