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咔……滋滋滋……咔……
不正常的黑暗侵袭着眼帘,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这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使人仿若悬空, 人对于黑暗和未知都有本能的恐惧, 阴冷的虚幻感像蛇信舔舐皮肤。
一种类似于电流短路的杂音从房间中央传出,听久了会在大脑里共鸣起嗡嗡的震颤,这种意识被侵占的错觉冷硬地占据着感官,想甩也甩不掉。
郁燃下意识去抓燕时澈, 肩膀被熟悉的力度抓住,男人的气息打在他的头顶,握住他冰冷的掌心轻轻地捏了捏。
薄茧摩擦指腹处最敏感的位置, 手掌传来的安稳让青年镇定下来, 他转身去摸背后的门, 在房间内门框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郁燃在门的左侧墙上碰到了自己寻找的东西, 按下开关。
滋滋滋……哒
更为明显的电流声从头顶传来, 三秒后微弱的白光撕破黑暗, 灯丝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让他们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景。
整个房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 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灯光, 以及房间中间放着的一只长腿白色方形木桌。
木桌上摆着一只白色收音机, 就是这个东西在持续嗡嗡作响。
郁燃被头顶的光闪得眼花缭乱, 反复确认好久, 发现这个房间里确实只有这些东西, 没有窗户窗帘——这和他们在客房部瞧见的不一样。
青年缓缓敛眉, 沉思半晌走向房间里唯一可以被称作线索的收音机。
燕时澈紧地跟在他身后,一种极为糟糕的预感隐约浮在心头,这很不常见,就算是被剧场赶出去那个副本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强烈的恶兆。
属于野兽敏锐的第六感让燕时澈神经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燃,抓着他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不注意这家伙就从眼前消失了。
“欢迎收听FM9……滋滋……音乐之声……滋滋……”
热情高涨的女音从郁燃手中的收音机喇叭里响起,青年低着头拉开一旁的天线,绕着房间一边走一边找信号。
可是这时候的电波明显有点接触不良,电台主持说不了两句话就被滋滋声打断,卡的人心烦意乱。
终于开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将收音机举过头顶时里面的声音才连贯起来。
燕时澈长得高,主动帮郁燃拿起了收音机,流行乐曲的调子从喇叭里传出,全损音质把歌手直接拐走调了,明明是首甜蜜的情歌,此刻听起来却无比诡异。
郁燃听了半天,发现这个频道只是随机出现的,并没有什么深意。
“全部听一遍?”
“不用。”郁燃撇了他一眼,“调到FM111.1。”
燕时澈顿了顿,慢吞吞地按动收音机上的按钮。
“滋……近日大群渡鸦南迁造成交通事故……”
“滋滋……经济形势不容乐观,专家建议……”
“滋滋……不要999,不要99,只要9.9!……”
“滋……今日直降最后一百套!赶快拨打电话867……”
“滋……小李面前一口洞穴直通崖底,霎时间阴风习习,洞中风声呼啸鬼哭狼嚎……”
“滋滋……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你玩够了没?”郁燃冷冷地抬眸,在燕时澈手背上拍了一下,夺过收音机,直接转动下面的旋钮,数字屏幕上的频道飞快地滑过,根本不用一点一点去按上面的按钮。
燕时澈懊恼地啧了一声,看着郁燃快速调频,频道已经扭到了一百多,很快就要到FM111.1,他忽然抓住青年的手腕。
郁燃又去看燕时澈,燕时澈没松开他的手,而是垂眸与他对视,“别调了,这里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
青年盯着男人半晌,有些不愿意放弃刚到手的线索,但他知道燕时澈对周围环境的判断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带上收音机,回去再调。”燕时澈妥协,“嗯?”
郁燃沉思少顷,勉强点了点头。
要知道在高傲老板嘴里得到一句退让有多不容易,燕时澈想起前几次郁燃破格的作死行为就皱眉,怕叛逆青年任性反悔,牵着他就往门口走,谁知门把手死死地焊在门上,怎么也拧不开。
这里的把手没有锁芯,燕时澈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用存了好几个副本的发夹插进门缝,试图把锁划开,等发夹稍微伸进去一点,就抵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门后是一面墙。
男人黑着脸把正面门的门缝都划了一遍,通通未果。换句话说,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郁燃无奈地耸了耸肩,扬起手中的收音机。
“……”燕时澈眉头始终没松开,好半天才答应,“那继续吧。”现在这种状况不继续也不可能了。
他们又回到刚才那个角落,郁燃飞快地把频道调到了FM111.1。
刚开始是一段接触不良的嘈杂滋声,在那个守则上说这个频道应该是音乐频道,能够让医生们放松身心,但随之而来的声音却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入耳时以为是风声呼啸,其实是一声声哀婉的叹息,就像有天大的怨气憋在胸口,每一叹都想把肺中的空气全部挤完。这些叹息是从不同的人口中发出的,听声音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哎哎地悲叹起来。
这声音在空旷狭窄的房间里回荡,仿若无数只含冤而死的游魂在耳边凄凉地啜泣。
郁燃手一抖,差点将收音机摔在地上,还好燕时澈眼疾手快接住了。
咔。收音机弹了一下,尖锐的哭嚎破风骤响,光是从叫声的凄厉程度就能想象嗓子被撕扯的痛楚,把肺都要呕出来。最初只是一声,紧接着更多嘶吼哭嚎的声音加入了进去,活活把房间变成了一座刑场。
郁燃猛地堵住耳朵,想要调节音量却发现音量键是坏的,转都转不动。
燕时澈一只手拎着收音机,一只手环着郁燃,皱了皱眉,靠这种声音舒缓压力除非那些白大褂都是施虐狂差不多。
“真实世界是音乐,在这里却变成了哭嚎。”郁燃捂着耳朵思考,“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两个世界其实是颠倒的?”燕时澈反问。
“或许代表我们所见的真实不一定是真实,所感受到的荒诞可能才是真实。”郁燃似乎想起了什么,黛眸一亮,迅速向前走去,被燕时澈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离开我的可触范围。”燕时澈严肃地提醒了一句。
“噢。”郁燃默默地点了点头,为了不给自家保镖先生的工作添乱缩回了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到了门对着的那面墙边。
郁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猛地一推。
指尖光滑的触感远远脱离了墙壁的范畴,一扇窗户凭空出现,在力的作用下向外弹开。
天光倾斜而下,将洁白的房间照射得分毫毕现。
白色的窗帘随风而动,吹出了窗框,幽灵般飘在空中。
侧门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窄窄地挤在进门右边的墙壁上。
“滋滋滋……”收音机中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在一串电流的滋滋声中,出现了小姑娘稚气又甜美的嗓音。
“若需要办理出院手续请进入左侧小门,将一切归于平衡,即可办理出院。”
郁燃看了燕时澈一眼,正要握上门把,收音机再次刺啦刺啦地响起——
“温馨提示:确认办理出院前,请确保您的随身物品携带完毕,没有遗漏。”
郁燃奇怪地晃了晃神,他们空手进本有什么随身物品?
但这个念头只在青年的脑海里闪了一瞬,随即抛之脑后。
他和燕时澈再三确定收音机没有什么其他遗漏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侧门后面又是一个空空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是白色,房间中央也放着一只相同的白色长腿方桌,不过方桌上放的不是收音机,而是两只天平。
郁燃和燕时澈刚刚走进去,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转瞬间融化在了洁白的墙壁里。
知道这时他们才清晰地意识到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郁燃走到天平前,天平上什么也没放却处于不平衡的倾斜状态,桌上没有砝码,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称量的东西,如果要按照收音机里所说,将天平重新归于平衡状态,那必须要他们身上的物品。
郁燃若有所思,掏出两块没拆封的巧克力分别放在两块天平上,又从兜里剥开一块,捏了一小块放在天平上翘的那一端,按理来说就算重量不够天平也会挪一挪倾斜的角度,但此时天平两端毫无变化。
——也就是说,普通外带的物品没有效果吗?
郁燃微微蹙起眉,准备将巧克力拿下来,他手指刚刚碰到天平,忽然被金属冰得颤了一下。
黛眸猝然瞪大,抽离的感受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等他回过神,原本空荡荡的白色桌面被熟悉的物品摆满。
一张黑色的试镜邀请函、一枚衔尾蛇银戒、五只小巧玲珑还在跳动的渡鸦心脏,以及……将燕时澈带入剧场后,背包里象征道具所属的黑发娃娃。
郁燃恍然一滞,抓起娃娃却发现自己背包那一栏已经变成了灰色,怎么也点不开,更放不进东西。意识到这一点后,青年牵着燕时澈的手就往后退,一脚狠狠地踢在进门的那面墙上。
“我们走,燕时澈。”他声音愤怒到发抖,“找到刚才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很有趣的书《荒诞医学史》,里面讲述了各种荒唐的治疗方法,像水蛭放血、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胡乱截肢、湿疗等等……
这个剧本完了就进入完结篇啦~大概还有三四万字左右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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