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谢中玉嚷道。
黎臻回过神来, 把他往陶道人身旁一推,“在没完全确定你的身份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谢中玉不满的嘟囔:“所以我刚才的举动就是让宋映白想起我是谁啊。”
陶道人调教徒儿, “你稳重一些。”
“你是……幺零幺?”宋映白想起来了, 他曾经吩咐狗子替自己办事的时候, 点过它湿漉漉的鼻头。
谢中玉挑挑眉, 得意洋洋的笑道:“没错, 就是我!”说着, 又要往前上,看样子是打算让宋映白好好看看自己。
黎臻心里哼道,还真是那条丑狗, 他展臂挡在宋映白面前, 阻止对方进一步前进, “你最好先说清楚来龙去脉。”
谢中玉对黎臻也没什么好感,他之前反感自己是条狗,现在变回人了, 他也依然讨厌他, 两人可能八字不合。
“徒儿,人家在问了, 你说说吧, 你是怎么落难的?”
“非得说么。”谢中玉有点不好意, 但知道这件事无法回避, 只好一五一十的道:“我被石妖偷袭, 他占据了我的身体, 并作法将我封在了白狗体内。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幸好我师父及时出关,于今晨已经将那石妖打杀了,所以大家不用再担心了。”
宋映白总算明白幺零幺为什么那么关注日历了,敢情在等师父出关的日子。
他倒是想得挺开,打不过就跑,该吃吃该喝喝,然后等着高手来救自己。
黎臻嘲讽道:“第一次听到道士捉妖不成,反被妖怪封印的。”
谢中玉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嘛。”
陶道人道:“总之,十分感谢两位在我徒儿落难之时的搭救,如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映白一愣,马上道:“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道长出手相助。昨天府里有一个仆人不甚落水身亡,不知能不能为他招魂,让他复生。”
黎臻道:“你是指采枫?”
听到采枫的名字,谢中玉极是震惊,“采枫死了?”看到宋映白无奈的点头,随即转身向师父求道:“您想想办法,一定要把他救回来,他也照顾过徒儿。”
陶真人心道,你这个小混蛋到底欠了多少人情债?!
“只要贫道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事不宜迟,赶紧设坛罢。”
宋映白看到了希望,欢喜的道:“我就吩咐人设置道坛!”说着高兴的向门外跑去,找人架设道坛。
等宋映白走了,谢中玉迷茫的道:“诶,除了采枫之外,还有谁死了么?怎么宋映白披麻戴孝的?”
“夺取你身体的妖怪,和宋映白的伯父谋划夺舍,幸好我们及时发现了,否则现在宋映白体内活的就是他那个伯父了。”黎臻冷眼看谢中玉,“你既然知道他是个危险的妖怪,应该想办法提醒我们。”
“啊?”谢中玉惊讶的道:“他们还想继续夺舍?我以为石妖占据我的身体和朝廷大员交好,只是想谋取富贵,没想到它竟然还要继续害人。”
陶真人感叹道:“幸好没有再酿成灾祸。”
这时宋映白跑进来,“好了,已经叫人准备上了,采枫的尸体也都在呢。”对谢中玉道:“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谢中玉当然要了,“快带我去吧。”又催促师父:“咱们快走!”
黎臻只觉得哪里都别扭,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宋映白、谢中玉跟采枫彼此之间好像很密切,衬得他像外人。
宋映白一只脚跨出了门坎,回头朝黎臻道:“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趣?”知道他不喜欢采枫,但其他人都走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
“那就去看看吧。”黎臻跟上了宋映白的步伐。
四个人到了一间偏房,采枫的尸体停在里面,棺材和寿衣都换好了,因为他家在外地,家里人一时半会还赶不到,所以尸体就先这么停着,反而方便了还魂。
谢中玉看了眼采枫惨白的尸体,不忍的摇头叹气,“怎么会这样……他做菜很好吃的。”
陶真人观了下采枫的面相,“阳寿未尽,如果魂魄没被鬼差锁走,还徘徊在附近的话,还魂是没问题的,但如果鬼差已经把他锁走了,恐怕贫道也帮不上忙。”
“师父,您就不能使使力,把他从鬼差那里抢回来吗?”
“笨徒儿,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矩!魂魄到了鬼差手里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要到他该去的地方去。”陶真人道。
谢中玉哼了哼,“好吧。”眼睛一转,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宋映白道:“如果他真的被锁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希望走运吧。”
“贫道尽力而为。”
——
夜晚时分,法坛布置好了,陶真人等坛做法,在法坛四个方向设置了卦阵,插了招魂幡,案上陈列香烛、引路米、往生纸、冥钱、一切安排停当,陶真人右手持幡,左手持符,口诵咒语,作起法来。
谢中玉在一旁打下手。
宋映白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看着,黎臻则抱着肩膀,下巴微微扬起,一副看客的模样。
“今我等来此寻真灵,若有冒犯,有怪莫怪,惟愿协助,速现真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陶真人念完,看向徒弟。
谢中玉此时手里拿着引路米,朝四个方向撒去。
陶真人同时配合烧了往生纸,再次念咒。
宋映白看向棺材中躺着的采枫,他仍旧直直的躺在那里,空气中并没有任何异样,连点诡异的气流都没有。
一切都叫人失望之极。
果然,半晌之后,就见陶真人摇头道:“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
宋映白语气之中难掩的难过,“……既然您都招不回来,那肯定是已经入了地府了。”
谢中玉颓丧的道:“怎么会这样,他也太倒霉了,才死了一天多,魂魄就被收走了,什么时候鬼差这么认真了。”
陶真人对宋映白无奈的道:“抱歉,贫道没有帮上忙。”
“多谢您,有劳了。”宋映白客气的道:“生死无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黎臻抬头看天色不早,说起了正事,“陶真人您此番来京,不知下榻在哪里?”陶真人在哪里下榻他其实并不感兴趣,他真正的在乎的是谢中玉住哪里,“你一会跟我回敬国公府吗?”
谢中玉才不信黎臻是好心,“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石妖已经被除掉了,我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了。”
不等黎臻做反应,陶真人先道:“你都恢复人身了,怎么还好意思打扰?!你与我去找你师叔,他在宫外有皇上赐的宅子,接纳你我绰绰有余。”
“干嘛去找师叔啊,他怪烦人的。”谢玉忠小声嘀咕,然后趁师父不备,用口型对宋映白道:“采枫不要下葬。”
陶道人道:“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告辞了。”
跟宋映白和黎臻告别后,他揪住徒弟往外走,谢中玉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宋映白道:“我改天再来找你。”
黎臻只觉得手心发痒。
送走了这对道家师徒,黎臻跟宋映白往灵堂走,按照俗例,“孝子”要彻夜守灵,决不能离开半步,虽然是假父子,却得真做给外人看。
“我看谢中玉确实很感激你。”
宋映白表情有点复杂,“怎么说呢,狗突然变成了人,还是之前想要害我的家伙的面孔,总觉得怪怪的。”
说句伤人的话,他还是觉得幺零幺好,白底黑点子的狗,那样才可爱。
“没错没错,我也这么认为。”黎臻附和道:“如果我养的马突然变成了人,用的还是我之前讨厌的某个人的面孔,我一定受不了。”
不成想,宋映白话锋一转道:“不过,他毕竟是幺零幺,性格也不错,以后也能当朋友相处。”
黎臻心里不舒服,自我开解道,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宋映白总不能只有自己这一个朋友。
这么想,但情况并没有好转,仍旧不是滋味。
于是他换了话题,“事情告一段落了,你好好考虑你伯父的丧事,停灵多久,葬在哪里?”
“停灵嘛……我打算停三七二十一天,反正天气转凉了,又有冰块加持,保存不是问题。停满三七,排场大,说出去也好听,谁让我是个过继来的呢,办得寒酸,要被人挑理。至于墓地,我会在京郊给他选一块风水宝地的,如果以后有时间,再把他葬回老家的祖坟去。”
“嗯,这样处置也好。”黎臻想到宋映白经此一役,变得富足了,笑道:“你这几天在家好好清点下他留给你的家产吧,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
之后的几天,黎臻只在放衙后过来瞅一眼,因为宋家这边没他没什么事了,每次也不多停留,一般就问两件事,“今天一切还顺利吗?”“谢中玉没再出变故吧?”
说来奇怪,谢中玉自从那天被陶道人带走后,连续六天没再出现。
就在黎臻祈盼他最好被陶道人抓回龙虎山去的时候。
这天傍晚时候,谢中玉却突然而至,一见面,先冷淡的瞅了眼黎臻,然后笑眯眯的对宋映白道:“今晚上咱们来救采枫吧!”
宋映白一听,来了精神,“救采枫?”
黎臻单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他俩的谈话。
谢中玉得意的笑:“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这几天表现得非常好,终于说服师父同意我留在京城了。”
黎臻嘴角抽了抽,“你师父惨了,下次恐怕不知道要从什么动物身上把你救回来。”
“……”谢中玉决定不理黎臻,继续道:“我留在京城,有师叔照顾,而且我也不是白留的,会协助师叔为皇上效力。反正重要的是,我在今天之前,把师父送回龙虎山了,你们猜,我为什么要努力在今晚之前把师父送走?”
宋映白想不通,来了兴趣,“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谢中玉应该有办法将采枫救回来。
“因为今晚上是采枫的头七,人死后七天,被允许从阴间回到人间,看看生前生活过的地方,这叫做回煞,到时候会有一个鬼差,俗称‘煞神’押着他。所以,咱们只要趁今晚煞神押采枫的魂魄回煞的时候,把魂魄给藏起来,再把魂魄移到肉身内,人不就活了么。”
不等宋映白出口质疑,黎臻马上道:“你当鬼差是吃干饭的?”
“嘿,真就是吃干饭的。我跟你说,这群鬼差又穷又忙,每个都饥肠辘辘,跟没见过吃食似的,咱们只需做一桌子好饭,这家伙肯定入席猛吃,等吃到天亮鸡鸣,他就算发现采枫的魂魄不见了,但来不及找,只能认倒霉回去。”
宋映白犹豫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鬼差有这么好糊弄吗?”
“真有,有一个算一个,吃起东西来什么都忘了。”
黎臻漫不经心的道:“既然这么容易,你师父为什么想不到?”
“他古板呗,觉得人死了,就该去哪儿去哪儿。但是采枫那么好的人,就这么死了,谁甘心哪。他不在了,谁照顾咱们宋大人?”说着,朝宋映白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黎臻忍了又忍,才道:“我觉得不妥,事情绝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容易,如果这么简单就行的话,天下那么多失去亲人的人家,都这么干了。”
谢中玉见黎臻一直呛着他说话,“反正采枫不是照顾你的,你没感觉,你问问宋映白,看他愿不愿意?”
黎臻看向宋映白,就见他微微咬唇,似乎也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道:“不试一下,不甘心。”采枫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他,也不会死。
谢中玉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
黎臻轻哼道:“你敢一个人下山抓石妖,我真是一点不意外啊。”
“只是试一试,如果不行,立即停止。”宋映白道,说完看向黎臻,用眼神向他寻求意见。
“既然你们想试就试吧。”谢中玉,就给你机会让你蹦哒,黎臻道:“不过得给我准备三个空白的牌位和笔墨。”
“干什么?”宋映白不解的问,但黎臻要,肯定有他的理由。
黎臻终于也找到机会了,笑着点了下宋映白的鼻尖,“后招。”
宋映白一愣,紧锁眉头似笑非笑的道:“干什么啊,你们以后谁摸我鼻尖,我跟谁急。”
谢中玉吐出半截舌头,心里嘀咕,哼,学我。
——
计划定下,说办就办,毕竟处在丧期,按照道理不能吃荤腥的,也不能饮酒,但为了招待鬼差,特意秘密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一桌子的肉菜跟酒水。
好在经过管家“自尽”一事,全府上下对宋映白怕得紧,别说吃酒,就是吃人,也没人敢议论半句。
很快酒菜就摆在了采枫生前所住的耳房的桌子上,酒菜飘香,很是诱人。
宋映白嗅了嗅味道:“不如采枫做得好吃。”
黎臻将怀里捧着的三个牌位,倒扣在了桌子上,他没说让其他人看,宋映白不好主动掀,而谢中玉根本不屑一顾,懒得去掀,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写得什么。
这时候,谢中玉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这是我从师叔那拿来的,一会等采枫进来,把这个往他头上一扣,保证鬼差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对了,这里还有符纸,大家一人一张贴在脑门上,然后尽量屏住呼吸,鬼差就发现不了咱们了。”
说完,拉着宋映白的衣袖往屏风后躲。
等他俩在屏风后蹲好,黎臻姗姗来迟,然后瞄准两人中间,往里挤。
谢中玉不满的道:“我旁边不是有地方么,你非得往这儿挤?”
黎臻不说话,就是往中间来,没办法,宋映白和谢中玉每个人都往外挪了一点,让他进来。
于是三人蹲在屏风后面,等着。
沉默了一会,谢中玉道:“我说黎大人,您这儿跟我们折腾,休息不好,不怕耽误锦衣卫的事务吗?”
黎臻道:“我说幺零幺,你好歹也在我家住过,怎么对我和宋映白态度差那么多?”
“……”其实很简单,黎臻本来就烦他,他到他家之后,也是交给下人照顾的,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哪能跟宋映白比,但是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总不能表现得太忘恩负义,假惺惺的道:“没有啊,也谢谢你喽。”
宋映白对他俩不对付的状态,倒是不意外,因为幺零幺那会,黎臻就看他不顺眼,没道理变成人了就顺眼了。
他强行改话题,“对了,谢中玉,你在安大爷家的时候,为什么往他窗户里看?那个时候,我真以为你是狗妖。”
“啊,你说那件事啊,因为我发现他俩近日面相有变化,有灾相,想再看清楚点,没想到就被你发现了,还说我是狗妖。对了对了,你还骗我,说给我喂了毒药,我当时真信了。”谢中玉津津有味的说起以前的事。
“你会相面,那你觉得我最近走运吗?”宋映白隔着黎臻,跟谢中玉谈话。
黎臻气不顺,但也没办法。
“嗯……你啊,最近财运和桃花运都不错。”谢中玉笑道。
黎臻终于忍不住了,“嘘——好像有动静!”
宋映白和谢中玉都竖起耳朵听,可并听到什么动静,正想再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门吱嘎一声,当真有什么走了进来。
他们尽量屏住呼吸,只觉得周围的气流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在近地面游走。
一长一短两个人影呈现在地面上,长的,判断是采枫,短的,应该就是鬼差“煞神”了。
原地站定了一会,就见短影子动了起来,接着就听筷子碰触盘子的声响,并伴随着咀嚼的声音。
宋映白紧张之余,更不敢呼吸了,朝谢中玉使了个眼色。
谢中玉一低头,猫着腰溜出了屏风,转眼间,就拖着鼓囊囊的袋子回来了,想来他是趁吃食的鬼差不备,将采枫的魂魄给套了回来。
剩下的就是期盼鬼差胃口够好,吃到天亮再发现丢失了采枫的魂魄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鬼差一直在吃东西,宋映白蹲得腿都发麻了。
黎臻这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瞅了瞅自己的肩膀,意思很明显了,让他靠。
宋映白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他一个大男人靠到另一个男人的肩头?嗯……画面太美了吧。
“喵——”突然一声猫叫清晰的传来,在黑夜中简直比鬼叫更恐怖。
宋映白绝望的一咬牙,握紧拳头,该死的猫!
果然,吃东西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接着就听慌乱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应该是鬼差意识到采枫不见了,着急的四处寻找。
突然,咣的一声,像是重叉匝地的声响,随即平地起风,门窗哗啦啦全部打开,窗棂门板作响。
不知是风声还是鬼差的呼喊,像哨音一般的,音调极低,却能直接刺进人的耳膜里。
谢中玉熬不住了,双手捂耳。
宋映白也忙堵住耳朵,但声音还是往脑子里钻,他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全扣在耳朵上。
这时候,忽然间感到自己手外又多了一层温暖,原来是黎臻的手包在他手外面,帮他捂耳朵。
黎臻虽然也觉得难受,但好歹还能挺得住。
但这时候,另一件叫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黎臻就见宋映白的身体正在变得重影,不是他眼睛的问题,而是宋映白的魂魄正在离开他的身体。
谢中玉也发现了,也顾不得保护自己的耳膜了,两指并拢在宋映白眉心画符文。
魂魄离体暂时被遏止住了。
还没等大家松一口气,这时候哨音般的嘶吼再次响起,这一次连谢中玉自己都挺不住了,眼见魂魄就跟烟一般的往出飘。
不用说,是鬼差在索魂。既然采枫不出来,他就要把附近的魂魄都唤出来。
而装采枫魂魄的袋子,也在往外飘白色的烟雾,谢中玉知道其实那不是什么白烟,而是三魂七魄。
谢中玉知道撑不住了,再闹下去,连他们都得被锁魂,将袋子的口一松,放了采枫的魂魄出去。
哨音嘶吼暂时停了下来,宋映白发现自己魂魄又都回来了,既有失去采枫的绝望,又有绝地重生的庆幸。
就在大家以为鬼差锁回采枫魂魄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短小的影子,忽然膨胀了数倍,并发出了磨牙的恐怖声响。
看来鬼差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而是要把偷采枫魂魄,给他设局的家伙找出来。
宋映白朝黎臻跟谢中玉使眼色,伸出三根手指,分别指了下棚顶,窗户和门,意思是大家分三路逃跑。
谢中玉摇头,做了个断头的手势,分别跑,只会让鬼差各个击破,更死定了。
而这时磨牙声越逼越近,大概也发现他们藏在这个角落里了。
这时候谢中玉站出来,“我承认算计你不对,但你现在也没损失什么,这件事就算了吧。毕竟采枫不该死啊。”
宋映白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他是不该死,所以他下辈子会投好胎,但你们居然敢胆大妄为从我手中抢魂,绝不能轻饶!”
黎臻站起来道:“你这一趟也不亏罢,好菜好酒都吃了,将好处默默揣着,赶紧走不好吗。你看看桌子上的牌位都是谁?”
刚才没发现桌子上有牌位,这么一说,的确有三个牌位,一一掀开。
分别是,本地城隍、黑白无常和阎罗王的牌位。
“这桌子酒菜本来就不是供奉给你的,而是给你的上司们的,如今你吃了,可谓十分不妥。”黎臻高声道:“我们这里有个道士,小心他写祷文给城隍或者其他的阴司官吏,告你的状!”
宋映白恨不得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你居然能想出让鬼差被动贪污“高官供奉”这招。
“这三个牌位就摆在桌子上,酒菜摆明了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他们几个的,你分明是不把牌位上的几位看在眼里。”黎臻冷声道。
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写明了是供奉给皇帝的东西,却被一个路过的小官吃了,小官会是什么下场。
宋映白隔着屏风就见膨胀起来的鬼影,慢慢缩小,直到跟刚进门的时候差不多。
黎臻继续道:“你肯就此罢休,我们也不会穷追不舍,今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果纠缠不休,我们也奉陪到底。”
就见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慢慢从门口消失,直到全不见了。
宋映白从屏风后探出头,长出一口气,同时擦了把额头的虚汗,“看来人死,真的不能再复生。”
谢中玉不服气,“都怪那只猫,否则就成了。”
“成什么成,鬼差发起火来,你连一刻钟都顶不住。”黎臻对宋映白道:“以后可别听他的主意了,他之前能连自己的肉身都折腾没了,今天更是带你涉险,太靠不住了。”
宋映白不得不承认,同意谢中玉的办法,是因为自己有让采枫复活的私心,也不能怪谢中玉。
但是,的确还是黎臻更靠得住一点,今天要没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宋映白苦笑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黎臻含笑,“好朋友分那么清干什么。”
说着眉梢一挑,余光朝谢中玉得意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