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晟泽有些慌张的道:“朕要去看看,快去准备。”
吕公公不敢迟疑, 赶紧下去了。
往诏狱赶的时候, 朱晟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问黎臻,“消息会不会有误?”
黎臻虚笑道:“有可能, 或许是别的牢房的,被误看成了裴怀珹。再或者,裴怀珹故意来这么一出, 博取您的同情心,其实根本没事, 就是为了让您去看看他。”
“对,一定是这样!”朱晟泽一听, 不禁露出了笑容, “他啊, 都这个时候了, 还跟耍心眼。”
一定是下午的对话,让裴怀珹着急了,所以才使了这招苦肉计。
到了诏狱大门前,黎臻让朱晟泽在车上等待,“陛下, 我先去看看情况,再来禀告。”
“好的,你先去吧。”朱晟泽以前不是这样的,甚至对突发状况觉得刺激, 但此时此刻,他不想要任何意外的惊吓。
黎臻进了诏狱,却明显感到气氛不同,静得出奇,校尉们都默不作声,见到黎臻,故意将目光避开。
“黎大人,您来了。”一个千户走出来,将黎臻引到牢房,“您看吧……”
黎臻就见裴怀珹躺在地上,脸色惨白,而脖子上有一圈勒痕。
他一把抓过那千户,怒道:“怎么回事?”
“裴大人的脾气不好,您也知道,他让我们避开,谁敢不从,于是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悬在窗户的栏杆上自尽了,等我们发现了,已经救不回来了。”那千户含泪,双腿软的几乎要跪下,“我们一点都看不出裴大人想寻短见啊。”
“他想寻短见还会让你们看出来吗?!”黎臻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一发现裴大人没了,就通知了宫里和您,还没有走漏风声。”
黎臻上前摸了摸裴怀珹的脉搏,痛苦的要紧嘴唇,握紧拳头朝墙狠狠一砸,才转身走掉了。
朱晟泽看到黎臻的面色,有不好的预感,“……你见到裴怀珹了?”
“陛下……不是苦肉计……裴怀珹确实不在了。”
“不……不在了?”朱晟泽跳下马车,几乎摔倒,幸好黎臻和吕公公扶住,他挣开两人,大步往牢房内走。
诏狱内有认得皇帝的,吓了一跳,慌忙回避。
朱晟泽却不管那么多,径直往里走,黎臻只要快走几步在前面引路,带着皇帝来到了裴怀珹的牢房内。
朱晟泽便见裴怀珹躺在那里,浑身僵直,脸色煞白,脖子上一圈紫红色的勒痕分外醒目。
黎臻怔怔的道:“趁人不备的时候,自尽了。我查过,的确死了。”
“不许说那个字!”不许说死字!
朱晟泽唯一见过的尸体,是他父皇的,但当时他还小,只远远的看过一眼,近距离的看一具尸体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个人,偏偏是他最不想看到死亡的。
“怀珹……”朱晟泽眼睛酸涩,跪到地上,颤抖着伸出手试着摸了下裴怀珹的脸颊,冰的他一阵寒意直通心底。
裴怀珹死了!
朱晟泽不甘心,试裴怀晨的鼻息,又摸他的脉搏,除了冰冷,什么都没有。
裴怀珹为什么会自尽?
黎臻难过的道:“……可能觉得证据确凿,获释无望,才走了极端。他为什么不等等啊,等一等,不就有办法了吗?”
朱晟泽恍然看向黎臻,没错,是他下午说的那番话把裴怀珹逼死的。
如果他当时给他一句准话,让他放心,他也不至于寻死。
是他的错吗?他是皇上,错的会是他吗?
不,不会的……
“不会的!”朱晟泽含着眼泪指着裴怀珹喊道:“你给朕起来!朕不让你死!”吼了许多声,裴怀珹仍旧还是尸体,终于他双手痛苦的捶地,哽咽道:“……朕不让你死,朕不该说让你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黎臻轻声道:“皇上,走吧,东厂的人要来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们看到?他们算什么东西?!”朱晟泽咬牙切齿的道。
“……”黎臻意味深长的扫了眼皇上,“陛下,保重龙体,人死不能复生。”
朱晟泽仰起头,将眼泪忍回去,“回宫。”
“裴怀珹的尸首……”
“还给他弟弟。”朱晟泽低头,拂了一把眼睛,“朕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安葬他哥哥。”
“就怕东厂的人不让。”黎臻担心的道。
朱晟泽一听,只恨道:“不必理会!”绷着脸出了门。
黎臻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眼裴怀珹的尸体,跟上了皇上的步伐。
才一出门,黎臻就看到不远处一簇簇火光朝这边跑来,“陛下,是东厂的人接到消息来了,裴怀珹一出事,他们就有行动了。”
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皇上正因为裴怀珹的死而伤心难过,却发现有人对裴怀珹的死无比上心,这叫他如何忍受。
“如果不是东厂的人逼的太紧,裴怀珹也不会死……”黎臻装作不经意的道。
朱晟泽一怔,是的,裴怀珹不是他逼死的,是东厂的人逼死的,他是皇帝,他不会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而这时那队火光走进,带头的正是姜档头。
他看到皇帝不禁吓了一跳,忙下跪道:“叩见皇上。”
“裴怀珹死了,你们满意了?”朱晟泽冷森森的道。
姜档头就是听到裴怀珹死的消息才赶来的,“皇上,请允许东厂查验裴怀珹的尸首……”
不等说完,就被皇上一脚踹中胸口,狠狠踢开,“黎臻,把他抓起来,叫他永远再开不了口!”
黎臻乐见其成,“是!”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校尉上前把姜档头押了下去。
黎臻心里冷笑,活该。
吕公公此时上前,给朱晟泽又加了一层披风,“夜里风大,皇上,咱们赶紧回去吧。”
朱晟泽吸了吸鼻水,被风一吹,眼睛觉得难受,又想流泪了。
“皇上,您不要紧吧?”黎臻关心的问。
“朕没事。”
黎臻主动道:“如果皇上没事,请准许微臣告退……”
朱晟泽知道黎臻的意思,不禁更难过了,“朕知道,你要回去陪宋映白吧……去吧,跟他说……他哥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朕会考虑慎重审理此案的。”
“谢陛下。”黎臻强笑道:“虽然裴怀珹不在了,但是有皇上这份心,他在天之灵也会安慰的。”
“去吧……”朱晟泽无力的摆摆手,他则在侍从的搀扶下,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黎臻站在寒风中,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嘴角勾了勾,折返回了诏狱。
——
“裴怀珹死了?”曹祥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唯有惊愕,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是真死了吗?”
“不知道,皇上让把尸首还给宋映白,咱们东厂的人根本碰不到。”番子禀告道:“不过,咱们在诏狱安插的人说,下午皇上过去跟裴怀珹大吵了一架,皇上说绝不会救他,然后裴怀珹晚上就自缢了。”
这么说倒有可能是真的死了,裴怀珹自觉获释无望,自杀身亡。
不过,就算他是假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裴怀珹不再是镇抚,宋映白又被皇上排斥,以后蹦跶不出什么花样了。
“常良渚那里,你们盯紧了,有风吹草动便告诉我。”
等番子下去,伍知英低声问道:“督公,不如除掉常良渚。”
“现在还不行,他现在死了,他的家人就会知道是我的做,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常良渚那个老狐狸肯定怕我干掉他,必然有后招。先等等吧,等个一年半载再动手。”
伍知英默默点头,“还是督公您高啊。这样一来,您一下子少了许多敌人。”
曹祥得意的一笑。
——
朱晟泽大病了一场,足足有半个月卧床不起,人又瘦了一圈。
裴怀珹的死就像一根刺,牢牢的刺进了心里,每每想起,便难过的不能自已。
他甚至觉得,当初裴怀珹就算别有用心的接近他也不错,至少人还活着。
如果他那天见到他的时候,给他一个承诺,说不会取他的性命,放他自由,人或许就不会死了。
是他的错么?
太医刚走,吕公公就进来了,“皇上,黎同知求见。”
朱晟泽最近看谁都厌恶,就黎臻还顺眼点,但现在也不想见,“他有什么事要禀报?”
“他说已经把裴怀珹的骨灰给了宋映白,而他想陪宋映白回裴怀珹的老家安葬他。”
朱晟泽明白,所谓的老家是指他们兄弟真正的故乡,“让他们去吧。”
“是。”
看到吕公公要走,朱晟泽又将人给叫了回来,补了一句,“裴怀珹的位子,等宋映白回来,就让他坐吧。你一会就派人告诉他,这样的话,这一路,他们兄弟都会好受一点。”
“您是说让宋映白做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吕公公愕然,但看皇上的表情不容置喙,忙道了声:“是。”
“还有,朕打算重建西厂……”黎臻不在,东厂又靠不住,逼得他不得不动重建西厂的念头,“朕会给你一个名单,由这些人负责西厂。”
“……是。”开始有锦衣卫,又来有东厂,之后又有西厂,但不管是什么,都是皇帝的工具。
几日后,朱晟泽得到禀告,说黎臻和宋映白带着裴怀珹的骨灰坛子离开了京城。
当夜,朱晟泽彻夜未眠。
——
西厂的筹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个月后初见端倪,人手相继到位,这些人与锦衣卫和东厂都没关系,是完全独立的。
而西厂建立不久,就立了一个大功:他们发现本该死了的首辅竟然还活着!
只是换了个姓名和身份而已,但确定是本人无误。
“什么?”朱晟泽惊得语无伦次,“说、清楚,你马上给朕说清楚把话。”
“小的接到线报说在江西看到了常良渚,派认得常良渚的人过去辨认,他改名换姓,打扮也做了修改,不过,可以确定是他无误。而且常良渚的妻子也到了江西安家,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
就算有误也没关系!“把他给朕抓来,要活的,如果他死了,朕就活剐了你。”
不,朱晟泽现在就恨不得活剐了常良渚。
他被那个狡猾的首辅耍了,把他当做傻子一般戏弄了。
常良渚诈死陷害裴怀珹,而裴怀珹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被逼自尽。
原来这就是常良渚的整套计划。
朱晟泽自从出生以来还没尝过这样滋味,痛苦懊悔恼怒,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皇上,皇上……”周围的人慌了手脚,讨帕子的讨帕子,顺背的顺背。
朱晟泽推开众人,一改平日的从容,眼中满是凶光。
常良渚之所以能够成功,靠他一个人绝对完成不了,肯定有他家人和东厂的帮忙。
这些人既然敢犯欺君之罪就要承受下场的觉悟。
“把常家所有人还有曹祥统统给朕抓起来!一个都不能饶!”
——
严酷的寒冬过去了,随着往南走,气候越发暖和。
在路边一个茶摊,宋映白将骨灰坛子放到一旁,端起一碗茶正要喝,就被旁边的黎臻拦住,“媳妇多烫啊,我给你吹吹。”
宋映白一抿嘴,笑道:“不觉得烫。”
“我觉得烫,要不然你给我这碗吹一吹?”
宋映白一挑眉,微微低头,给黎臻吹了吹茶碗。
黎臻满面笑容的道:“不出意外,这会皇上震怒,已经把常良渚抓回来了。而当初咬定常良渚确实死了的东厂诸人,也该被清算了。
从常良渚假死的那刻起,我就派人跟着他,他的行踪一直在我的掌握中。只是拆穿他没死这件事不能由咱们锦衣卫的人办,所以我就借口陪你护送裴华成的骨灰,离开了京城。
皇上已经不信任东厂,况且他早有建立西厂的念头,这正是个契机。
西厂刚刚建立,急于立功,只要派人透露给他们一点消息,他们就会顺着线索找到常良渚的藏身地点。”
“所以咱们离开京城,一是让皇上建立西厂,二来是避嫌?”
黎臻道:“没错,拆穿常良渚还活在世上这件事不能由锦衣卫的人做,更不能由我做,那样太刻意,现在由西厂拆穿,是合适的。”
宋映白不得不佩服,“你连这个都算计到了?在整个计划中,你不仅知道我哥会怎么做,还知道东厂的人会怎么做,甚至能料到皇帝的反应?”
黎臻喝了一口茶,笑道:“你哥一开始想服用假死药嫁祸常良渚,其实这个计划不是不行,只是差了些火候,而且也不能把东厂的人都拖下水除掉。否则就算他诈死成功,而你留在京城,东厂的曹祥还是会找你麻烦,远不如现在一箭双雕。”
“是一箭三雕,皇上认为是他逼死了我哥,对我有补偿心理,升了我做镇抚。”宋映白道。
黎臻告诉他,让他把哥哥找到的曼陀罗花粉要过来,撒一些在装长命锁的密格引东厂的人上当。
东厂的姜档头被曹祥压制,又咽不下被他宋映白三番四次羞辱的气,肯定会来偷窥他的把柄。
只要他们发现了曼陀罗花粉,依东厂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想到裴怀珹的计划。
曹祥跟裴怀珹有过节,必然想借用提前看穿了裴怀珹计划这点,将他一军。
曹祥便会劝常良渚假死,反嫁祸裴怀珹。
自此走上了黎臻的计划。
当然,他故意到皇帝面前哭诉求情,也是计划的一环,为的就是让皇上意识到受骗进而发怒,然后去监狱找裴怀珹对峙。
一旦对峙,难免引发口角,这就为哥哥绝望自尽埋下了伏笔。
黎臻笑道:“你夫君厉害吧。”
宋映白还是有点担心,“其实你这计划有点冒险,毕竟涉及到两个重要人物之死,有一个穿帮就满盘皆输。”
“我有自信不会。皇上这个人很多疑,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周围的人告诉他的,他都会怀疑,本质上不相信任何人。所以要他相信什么,就得让他亲眼看到。
整个事件最关键的是两点,分别是两个死亡,第一首辅的,第二你哥裴怀珹的。
首辅的死,常良渚的家人,觉得首辅诈死,可以把命保住,转手坑了裴怀珹,说不定洋洋自得自家的老狐狸高人一等。
而东厂的人,一口咬定那就是首辅,因为之前裴怀珹的所作所为,他们早看他不爽的,有落井下石的机会,绝对不会说出真相。
常良渚家属和东厂为了陷害裴怀珹,肯定一口咬定那就是常良渚,为的就是让裴怀珹把苦果咽下去。
甚至还会阻止咱们拆穿常良渚是假死,他们越是确定,等皇上发现常良渚是假死的时候,清算起来就越狠。
这其实是一个坑,只是当时他们看不穿,跳得越高摔得越狠。
那么说说第二个死亡,就是裴怀珹自己的。
说白了也是假死,问题来了,如何能瞒得过东厂的人。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让皇帝亲自来验证。
因为皇帝相信我,我之前告诉他,裴怀珹死掉了。他会有个印象,那就是其他人证实过裴怀珹死了,当他亲眼看到裴怀珹的尸体的时候,他会想,居然是真的。
而皇帝呢,他不是东厂,他分辨不出曼陀罗花粉制造出来的假死。
但他又是帝王,他都相信了,谁还敢怀疑,谁还能怀疑?
我们需要皇上来肯定裴怀珹的死亡,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之后就简单了,让西厂的人查到首辅真正藏匿的地点,报告给皇帝。
先不讲东厂的人不掌握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就算有,常良渚也不可能永远戴着,他总会有摘掉的时候。
只要将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西厂,西厂的人就会顺藤摸瓜对他不眠不休的监视,发现他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
皇上一旦发现常良渚没死会怎么想?
肯定是,好啊,常良渚你居然敢欺君,还让朕逼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就算之前皇上不相信常良渚是杀人犯,这会信了。
在皇上眼中常良渚就是个恶贯满盈欺君罔上的东西,而他则被这种家伙狠狠欺骗,失去了裴怀珹。
皇帝懊悔,仇恨,羞辱,等等复杂的情绪袭上心头,最后变成雷霆之怒倾泻而出,而承受这一切的便是跟常良渚和东厂。
皇帝被欺骗了,还因为这种欺骗,逼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想想吧,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办?一个字:杀!”
“可就怕东厂的人觉得常良渚活着是个隐患,暗地里除掉他。”宋映白道。
“是啊,曹祥利用完常良渚肯定会起杀掉他的念头,但是常良渚也不是傻子,他八成也会反威胁曹祥,对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之前和我沆瀣一气做下的坏事,我一死,就会派人送给皇上,大家要死一起死’。”黎臻道:“曹祥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就算东厂的人想动,他也动不了,因为我派了韩榕过去,暗中保护常良渚,叫他平平安安,直到西厂的人登门。”
宋映白喝了口茶,“皇上会不会想到我哥也是诈死?”
“都说了,要是别人告诉他裴怀珹死了,他可能会怀疑,但他亲自验证过了,还能是假的?再说,裴怀珹的死,合情合理,他上哪儿怀疑去。所以有证据都指向是首辅诈死坑死了裴怀珹,裴怀珹是受害者。”
宋映白有些崇拜的看着他,单手托着腮帮长长一叹,“你想的还真周到,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我哥不仅能报仇,还能成功的摆脱皇上。”
“常良渚他们本来就犯了欺君之罪,皇上收拾他一点不冤枉。”
“那你欺的更厉害。”
“不被发现就不算。”
宋映白轻笑,“有道理。”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挺有闲心啊,在这里聊天,照这个速度,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的骨灰送到目的地?”
宋映白一抬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但声音却极为熟悉,他有些不敢认,“哥?”
裴怀珹坐下,下意识的揉了揉脸,“戴着这玩意可这不舒服。”
黎臻对宋映白挑了挑眉,“我说过咱们在路上会碰到你哥的。”
裴怀珹沉默片刻,叹着气拍了拍黎臻的肩膀,“不管这么说,这一次多亏你。”
“这算是认可我了吗?”黎臻偷瞄宋映白。
裴怀珹磨牙,“黎臻,你别得寸进尺。”
宋映白见状,忙护着黎臻,对裴怀珹道:“哥,这次真的多亏了黎臻的计划,你们别吵。”
黎臻笑道:“就是,你当初可说,如果能帮助你完成这件事,就不再管我和宋映白的事情。”
“我没说过!”
黎臻忙道:“这样可不好,说话要算数,宋映白,你哥真的说了,你说你信谁?”
“你!”裴怀珹算是对黎臻有新的认识了,“你真是一张嘴没一句实话。”
宋映白道:“好了,哥,你们别拌嘴了,说说以后怎么办吧?既然常良渚都会被发现,哥你怎么隐藏身份啊?出关?”
“不去关外,出去了,就不好回来。”裴怀珹道:“我打算出海,已经联系了刘七,过几天就上船了。”
黎臻赞道:“是啊,出海好,做海上生意赚不完的钱。”
裴怀珹哼道:“你巴不得我出海,你就能欺负我弟弟了。”
“我哪敢欺负他啊。”黎臻瞅向宋映白,“我欺负过你吗?”
宋映白憋住笑,没吭声。
裴怀珹在他俩之间看了看,对宋映白道:“弟,你跟黎臻背着我,早就有联系吧?好了,没必要解释,我以后没法照顾你,你照顾好自己,凡事自己拿主意吧。”
黎臻嘴角一勾,露出笑意。
这时候裴怀珹起身,狠狠拍了下黎臻的肩膀,“你也别得意,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负我弟弟,小心我从海上回来宰了你。”
黎臻便往宋映白身后一躲,笑道:“救我。”
宋映白见哥哥要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哥,你也要保重,如果不想在海上了,就回京城联系我,把你放在我那里的家产拿回去,买田置地娶媳妇,安安稳稳过下辈子。”
裴怀珹一笑,“海上没官府没秩序,弱肉强食,对我来说正好。”
宋映白觉得有些道理,“哥,记得回来看我。”
“我会的,你们也要常来南京,我会联系你。”裴怀珹道:“别不开心,又不是不再见面了。”
宋映白重重颔首,“嗯!我会把父母的坟墓好好修缮一番的,这点你放心。”
裴怀珹最后抱了抱弟弟,干脆的转身离开,但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黎臻,“……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黎臻郑重保证。
裴怀珹哼笑了下,翻身上马,哒哒离开。
宋映白看着裴怀珹的背影,笑道:“真不错啊,事情圆满解决了。”
黎臻帮了哥哥一个大忙,赢得了信任,所以一切还是靠实力说话。
毕竟,黎臻肯犯欺君之罪帮他们,还有比这更好的表白么。
黎臻笑着看他,“可咱们之间还没解决呢。”
“你想怎么解决?”
“耳朵来。”黎臻微微探身,附在宋映白耳旁说了几句话。
听得宋映白脸上一热,推开他,“要点脸吧你。”
茶也不喝了,拎起假骨灰,翻身上了马。
黎臻给了茶钱,也上了马,对宋映白笑道:“反正旅途还长,我不急,咱们走吧。”
宋映白看着前方的路,想起他和黎臻像这样多少次共同踏上旅途,一起经历过那么风风雨雨,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以踏上寻找小诸葛的旅途开始,以再一次踏上旅途确定感情,很不错。
“黎臻……你说我喜欢你吗?你猜猜看。”宋映白含笑问道。
黎臻想了想,自信的道:“喜欢。”
“那你不用再猜了。”宋映白说完,笑着马鞭一打,骑马向前驰去。
不用再猜,是因为猜对了。
黎臻笑着摇头,“我说宋映白,你就不能直接点么。”打马也追了上去。
两人骑马结伴驰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