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周过后, 尼禄带着狼骑前往王都尖兵营。

作为日理万机的皇帝，他沿袭一套反复尝试出的最高效的日程管理方式，确保他能在处理日常政务同时，还有足够余裕应对帝国的突发事件。

原本巡视军营这种事务, 就跟与海德里希密谈一样归类于“重要但不紧急”, 他会提前一个月腾出时间，但绝不会为这类事项动摇已经安排好的日程。

只是那日在议事厅殿前, 他不知什么原因松口答应了阿撒迦, 于是他破例调整日程, 并如约出现在阿撒迦面前。

……以及帝国杀神身后，两个面色不算太好看的Alpha面前。

尼禄面无表情：“是我的错觉或是事实如此？我发现我的宰相和首席元帅, 近段时间好像相当清闲。但按照御前议会上的责任分配，我认为除非渎职或工作出奇高效，两位才有可能随时随地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是哪种情况？你们的皇帝正在等候聆听禀报。”

他身为帝国君主的压迫感，实际并没有随着转变成Omega而削弱分毫。

纵使在尼禄身上寄托满腔爱慕, 但每回需要正面迎接质询时, Alpha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脊背僵直。

在这个帝国，唯独不会被尼禄这样质问的白狼骑, 悄悄地朝他们咧了咧嘴巴。

……换来帝国元帅近乎怨毒的一瞥。

“巡视军营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陛下。”

海德里希面不改色地作答，心中既希望尼禄注意到他精心打理的新造型, 又担心尼禄问起他那条与训练场格格不入的漂亮领带，

“我需要时刻洞悉前线将士的训练模式, 以便为帝国军队提供切实的改革方案。”

“而我的答案是后者, 陛下。”

略微僵滞后, 叶斯廷的姿态就很快恢复自然。

他背着手, 靠在磨损斑斑的舰桥栏杆上, 神情非常坦诚。

“我昨天的确不眠不休，把今天的议案提前批阅完了。因为您的政务总是繁重不堪，如果我仍想多跟您相处一会儿，就只能靠自己来赢取这个小小的奖励了。”

尼禄微愣了一下，冷淡的表情松缓许多。

他望着叶斯廷温和的笑脸，知道对方是真心享受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刻。

不由心里微微一暖，别开目光，低声嘟囔：“但你也要注意休息。”

……白狼骑的嘴巴咧不开了。

海德里希怨毒的目光换了个对象。

阿撒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自己的主场还要被其他Alpha夺走主人注意力，把帝国杀神急的脑袋直飙水花。

他立刻挺胸而出，挡住叶斯廷与尼禄的对望：

“陛下，猩红已经在机甲库准备就绪。我……我也准备好了。”

尼禄目光移向他，欣然点头：“好。”

当银发皇帝迈开靴子，要从Alpha们身边走过时，诱人而芬芳的蔷薇信息素掠过，差点让男人们没出息地软了膝盖。

海德里希蓝瞳剧颤，下意识身子一偏，挡住舰桥下其他士兵遥遥看来的仰慕目光：

“陛下，这里可是军营。您……今天没有打抑制剂吗？”

“今天的行程是检阅机甲部队。我绝大部分时间会封闭在驾驶舱内，出入则通过御用通道。”

尼禄回答，

“抑制剂有几率影响我的生育功能，正如你我都知道的那样。在我的身体完全发育成熟以前，我需要尽可能降低使用频率。而今天并不能划分到‘必须注射抑制剂’的状况。”

话虽如此，但尖兵军营估计是帝国内Alpha信息素浓度最高的地方了。

通往机甲库的通道和舰桥，都被狼骑提前净空，使尼禄不会在路上接触到其他士兵。

但提前打过抑制剂，好“偶遇”皇帝陛下的几个Alpha，却开始暗自焦灼。

为占有心仪Omega而与每一个同类决斗，是Alpha不可违抗的生理本能，即便顶级Alpha也不能避俗。

然而军营的墙壁、扶手，乃至地面，基本都被其他Alpha信息素腌过一遍，虽然没有人，依旧朝空气中散发着微量的Alpha信息素。

谁都不知道在那些曾路过通道的Alpha中，会不会又有几个“内森·莫顿”或者别的什么莫顿，突然就被皇帝陛下的Omega信息素相中，然后被雷厉风行的尼禄直接架进寝宫。

阿撒迦在前面给尼禄带路，但他一双长腿却迈得很慢，一双金眸焦灼地扫视金属墙面的倒影，尽可能跟尼禄保持一步之内的距离。

叶斯廷和海德里希则走在尼禄的左右两侧。

面上还是淡然自若地跟尼禄谈话，但身躯却越逼越近，简直像是想把自己变成隔绝信息素的保护罩，让尼禄完全接触不到其他Alpha的气味。

而白狼骑一直跟随在尼禄后方，他发现前面三个Alpha跟尼禄距离过近，也不由警惕起来，紧赶慢赶追上几步，将小主人强势纳入半臂之内的护卫距离。

前后左右四个人越走越慢，越挤越紧，迫使尼禄越走越慢。

最后，他干脆停住脚步，冷漠地站定在中央。

“……陛下？”

阿撒迦从墙壁倒影，发现主人不再往前走了，便也慌忙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男人也迅速停住脚步，伫立在尼禄身边，等候皇帝陛下的指令。

4个成年Alpha全都是身形高挑、肩宽腿长的类型，比他们银发雪肤的Omega皇帝平均要高上一个半头。

任何一个人的宽阔后背，都能把少年遮挡得严严实实。

此刻见到尼禄停下来，男人们个个立在旁边，都低着头看着被圈在中间的尼禄——

而这实在是很奇异的画面。

简直就像是四头品种各异的大型犬，使劲挤在毛发雪白的美貌猫咪身边，纷纷垂着脑袋嗅它似的。

“不错，先生们。”

尼禄凉凉地说，

“就让我们在这里僵持到宇宙寂灭。”

几个帝国重臣这才像是如梦初醒。

然而他们本该在尼禄提示后立刻退后，但几双瞳色各异的眼睛，却先去盯瞄其他竞争者的一举一动——

在竞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若谁在这种局面下第一个退出，似乎便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命运。

而毋庸置疑。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巨大的决心，谁也不愿意接受被淘汰的结局。

尼禄：？

他足足等了一分钟，发现自己仍被圈在男人们中间，谁都没有要给他让路的意思。

……红瞳不禁流露出始料未及。

尼禄搞不懂这群家伙在僵持些什么。但他此刻很想抽出权杖横向挥扫，然后直接从这几个抗命的家伙身上踩过去。

但皇室教养阻止了他。

他不得不磨着犬牙，抬手轻推站在正前方的阿撒迦：

“够了。距离检阅开始……”

阿撒迦猝不及防，小小地颤了颤：“呃呜！”

尼禄：？

由于身高差距，他的手实际碰在了阿撒迦的腹肌上。

阿撒迦鼻息间全是蔷薇信息素，面前又是虎视眈眈的竞争者们，本就处于高度敏感的Alpha戒备状态。

结果腰腹突然被陛下雪嫩的手触碰，激得他整个人都要当场着火，腹肌像被一块烙铁碰了似，热流开始在四肢百骸迅速流窜开。

他体内的Alpha抑制剂迅速发挥效用，所幸没让他在主人和竞争者们面前露出丑态。

但就像议事厅阶前时一样，叶斯廷按均值Alpha研发的抑制剂，使之不至于浓度高到一针把人打死，对顶级Alpha的约束力却有待商榷。

一阵阵让人身下发紧的疼痛感过后，帝国杀神本就荷尔蒙过剩的强壮身躯，开始不自觉向外散逸焚香信息素。

虽然只是极微量的一丝，但这一回，已经能让尼禄和其他Alpha捕捉到。

“你今天使用的抑制剂是否剂量不足，上将？”

尼禄抬手挡住鼻尖，往后退了一步，

“我好像闻到了一些Alpha信息素。我建议我们先保持一定距离。”

他作为原生Alpha的大脑很冷静，因此表情语气都相当淡定。

但转变成Omega的身体，也做出了一个健康 Omega应有的反应。

他的膝弯有些轻微发软，朝后方退去时，轻轻撞上白狼骑的胸甲。

骑士扶住小主人的腰，皱着眉看向面前的阿撒迦。

Alpha的本能，使他很难容忍其他Alpha在尼禄面前释放信息素，身体下意识就要释放信息素反击——哪怕是在被抑制剂束缚的状态下。

与此同时，海德里希目光紧盯着白狼骑扶在尼禄腰上的手，蓝眸也掠过沉暗的躁怒。

即便是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帝国元帅，他的身体也在剪裁优雅的军礼服下方不自觉发起热来——

一半是因为他离散发幽香的尼禄太近，另一半则是因为Alpha的决斗本能。

“诸位，请退后。”

叶斯廷见状不对，立即出声打断，

“我们需要跟陛下保持安全距离。”

连他都能感觉身体躁动，便立刻觉察到事态有可能失控。

一个没有打抑制剂的Omega，和4个虽然打了抑制剂、却总想彼此压制的Alpha。

这种局面，出事几率并不算很高，但也绝对算不得小概率事件。

好在阿撒迦的理智还没被冲溃，他立刻大步退开，并及时收敛了信息素，低着脑袋讷讷地：

“请您恕罪，陛下。我……我刚刚冲撞了您……”

尼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被疯症锻炼过的强大意志驱动，身体反应逐渐消停。

他说：“无碍，下次记得检查剂量就好。现在到机甲库去，我不希望再耽搁时间。”

他迈开步子，朝猩红所在的机甲库走去。

只是走动时，腿间湿黏的凉意，多少有些令人恼火。

在变成Omega以后，尼禄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常会湿润的地方。

易感期期间自然不用说。他甚至不得不用防水床单——

而即便不在易感期，甚至不需要跟他的Alpha大臣们共处一室，他也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刺激，使得身体无法保持干爽。

尼禄真不知道这么多水到底从何而来。

他甚至想像使用创可贴那样，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堵住源头；

但在浴室里照了很久镜子，他始终不得其法，只好放弃。

尼禄在狼骑和Alpha们的护送下抵达机甲库。多日未见的猩红，正屹立在机甲库中。

难为系统还知道训练场人多眼杂，猩红被从御用机甲库吊过来时，猩红一直保持一动不动，既没打人也没到处乱踢，只敞着舱门等尼禄坐进来。

尼禄换了驾驶服，一边戴上战术手套，一边利落地钻进舱门。

系统：“哦呼！尼尼老师！”

尼禄浅浅勾唇。然而与此同时，一个陌生但冷静的机械音，在猩红驾驶舱内响起：

“任您差遣，主人。”

尼禄的手停在操纵杆上方。

尼禄：“……系统。当我让你留在猩红的操作系统里时，我从未说过你可以——”

系统：“不是不是不是，这不是宝生的，宝没有在猩红里生小系统！这个就是猩红自己的操作核心，宝、宝最多是给它加了个人工学习代码，再加了个发声程序，再加了个养成系统，再加了个好感度系统……”

猩红一直静静地听着。

等对话告一段落，猩红才再次在操作面板发声：“我是帝国第VIII代新型战斗机甲系统，机甲代号为‘猩红’，系银河帝国皇帝，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的御用机甲。任您差遣，主人。”

尼禄冷淡地：“我的御用机甲不需要搭载人工智能。对精神力驱动型机甲来说，人工智能完全是冗余的。”

猩红：“好的，主人。正在启动人工智能销毁程序，还原默认设置。销毁进度21%，36%，45%……”

系统懵了，难得出现一丝急切的哭腔：“……什么？！等等……不要！！！快停下！！不要，猩红！你不要销毁……尼尼老师，求求你，求你让他停下来，求你了！！”

尼禄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说：“算了，先等等。在启用猩红的人工智能前，我会命令科学局对它进行全面检查，确认程序中并无漏洞，再跟卡厄西斯DNA密钥完全绑定，避免被敌人控制的可能。”

猩红：“好的，主人。销毁程序暂停，目前进度为：86%。”

尼禄关停猩红的能源核心，重新将驾驶舱门打开。

在确保新生的人工智能百分百受控前，他将暂时不再使用猩红，以避免意外情况发生。

正如跟系统初次接触一样，他不会无条件信任一个陌生的人工意识。

系统也意识到了这点。

于是，它只默默抱着自己销毁了一半的老婆，不吵也不闹了。

白狼机甲已经准备就绪，正伫立在猩红身侧待命。

但是很快，他看见猩红的驾驶舱门打开，尼禄从里面退了出来。

“小殿下？”

尼禄的眸光在机甲库里扫视一圈，在心中回忆帝国各型机甲跟猩红数据的接近程度。

很快，他把目光落在了猩红面前的首领机甲身上。

“调用阿撒迦的备用机甲。”

他告知地勤，

“猩红有些需要维护的状况，无法在本次检阅中使用。”

阿撒迦呆住了。

他的首领机甲是在帝国最新机型的基础上改装的，不像猩红完全独立研发，致使备用机体打造时间更长。

因接近皇室的强悍精神力，阿撒迦机甲的精神力驱动上限，也无限接近虫族战争前的猩红，自然也更适合成为猩红的平替。

但由于昂贵的造价，阿撒迦的备用机总共也就只有两台，都是他频繁用来驱动作战的。

而他今天驾驶的这台，则是在有尼禄出场的场合才使用，属于能拿上台面的顶配机。

他像个被暗恋对象闯宿舍的羞赧男生，开始拼命回忆备用机驾驶舱里的破损状况。

“陛下，请您使用我正在用的这台，我去驾驶备用机甲。”

当地勤将备用机运到机甲库，他甚至忍不住磕磕巴巴地朝尼禄说：

“我、我的这台新近维护过，驾驶舱也相对干净……”

海德里希在他另一边耳麦恶魔低语：“以便让陛下在你刚用过的驾驶舱里，被你的信息素完全浸染？想都别想。”

他在军营里的影响力向来超群，当即发出指令，地勤立刻开始忙活起来。

阿撒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备用机驾驶舱被暴力拆出，咣当扔进废品区；

然后装卸机器人抱着刚出厂的、未被任何Alpha染指过的全新驾驶舱，重新嵌入机体内部。

对海德里希的坚持，尼禄不太感冒：“当我身处驾驶舱中，便与战场上每一名士兵无异。使用他人的备用机甲训练很常见，我不需要被特别对待。”

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阿撒迦以外的几个Alpha，居然都默默站到了海德里希一边。

好在王都地勤的速度是业界标杆，在尼禄的耐心耗尽之前，改装好的机甲被及时送到他面前。

白狼骑操纵机甲摊开手心，接住自己的小主人，然后将他小心捧到备用机的驾驶舱门间。

尼禄径直握住操纵杆，驱动黑金机甲。

暴烈的精神力，一刹那间汹涌而出，瞬间贯入整具机身。

备用机常年累月承受阿撒迦的精神力冲击，但在被银发皇帝驱动时，仍然微微震颤了一下，就像受不住巨大的浪潮拍打。

【同步率上升中。44%，65%，83%……143%，162%，121%，109%……】

尼禄皱了一下眉，看向自己的同步率。

他今天会来训练场，除去兑现给阿撒迦的承诺，以及查看将士们是否在战后懈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从他分化成Omega以后，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很多，导致他一直没机会再驾驶卡厄西斯视为第二生命的机甲。

绝对巅峰的战斗力，是卡厄西斯家族执稳权杖的重要因素之一。

他也需要借此机会，检验自己的实力是否有变化。

“同步率不太对劲。”

叶斯廷率先发现这一点，第一反应是去怀疑海德里希，

“拆装驾驶舱的过程，是否影响了神经纤维接入？”

“我相信没有。接入神经纤维时的状况很正常。”

尼禄说，顺便用个人智脑里搭载的检测系统，重新检测了自己的精神力，

“是精神力检测系统判定我的精神力为8034，才导致同步率下降。”

“……怎么会？”

白狼骑怔住。

8000多精神力虽然已经是精锐水平，但离狼骑军团的9000标准还有一定距离。

更何况，尼禄可是实打实的S级精神力，初次检测就在12000以上，是人类战士中绝对的天花板。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如果排除机体问题……

Alpha们的脑中，当下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转变成Omega导致的？

要知道，原生Omega是没有精神力的。

他们无法驱动机甲，因此无法像Alpha一样进行有效战斗，也一定程度造就了任人宰割、地位低下的现状。

然而卡厄西斯家族的标志之一，就是怪物般的强悍实力。

尼禄的性格何其高傲，倾心于他的男人们都明白，尼禄可以忍受Omega带来的一切生理不适，但绝不会接受战斗力被削弱。

叶斯廷心脏都揪紧了。

他不能忍受尼禄感到挫败，光想象一下都焦灼又心痛，不禁轻声安抚：

“尼禄，应该是精神力检测系统出了问题。或许我们可以先推迟今天的军队检阅，让科学局为你重新做一次精神力鉴定。”

“是的，陛下，是机甲本身的问题。”

作为备用机的主人，阿撒迦也毫不犹豫地激烈驳斥，

“这台备用机是平叛战役中用过的，当时机体受损严重，后续修理一定有未能发现的漏洞。”

白狼骑紧紧攥着操纵杆，也颤声道：“陛下，要暂时中止今天的检阅行程吗？也可能是因为您在战争中留下了什么旧伤……我们到皇家医学院做一次深入检查，好吗？”

通讯中，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

直到海德里希难以忍耐，要去通知地勤重换一台机甲时，尼禄莫名其妙的嗓音，才在频道内响起：

“你们在着急什么？”

他那边有些衣料摩挲的杂音，像是刚刚钻到座椅下方，亲自检修线路去了。

确认接驳处没有出问题，精神力检测系统也没有问题后，尼禄关停机甲，待机体冷却片刻后，便重新驱动精神力。

【同步率上升中。41%，59%，71%……】

Alpha们急切又沉默地等待着答案。

同步率却停在92%上下，迟迟没再上升。

若按尼禄原本的精神力水准，机体同步率，应该会瞬间飙到200%以上才对。

海德里希的声音，难得有些梗塞，像在不断滚动喉结：“陛下，或许是我更换的驾驶舱……”

“我说过，不需要这样着急。”

尼禄却像是洞穿了他们的想法，嗓音平静地回答，

“我是自身精神力的实际使用人，我知道它的状态，也知道它在哪里。而至于它是否有在我分化后，发生过削弱消失的状况——答案是否定的。”

他攥紧操纵杆，双眸覆上精神力相连的光芒，继续尝试驱动机甲。

这一次，他开始全力输出精神力，不再像平时训练时一样谨慎，以确保不会破坏机甲。

于是，同步率在92%上下晃动了一会儿，又开始急速往上飙升。

【同步率上升中……143%，162%，181%，203%……】

精神力检测系统的数字，也又一次发生变化，从8043飙到了12340左右。

12000只是尼禄的初始精神力水平，经历过极端残酷的虫族战争，被阿西莫夫项圈强行拉升上限后，12000已不再是他的巅峰数值了。

众Alpha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有意思……”

尼禄戴着战术手套的指尖，摩挲着操纵杆，唇间吐出一句若有所思的喃喃。

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里，有一部分好像无法被帝国的检测系统识别，数值大概是4000左右。

他不清楚这4000精神力代表着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种情况只在他转变为Omega以后出现。

他心中生出了一个能颠覆人类认知的猜测——

原生Omega，是真的不具备精神力吗？

还是因为他们所具备的精神力，与机甲战斗系统所需要的，并不属于同一类型，因此才从未被识别？

从未接受精神力训练的原生Omega，一生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被称为精神力。

就像出生起就只被教过两种色彩名词的人，纵使看见的世界跟正常人完全没有区别，但每个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色盲。

然而尼禄不同。

尼禄诞生于把战斗视为最高荣耀的卡厄西斯家族，从小要接受严格训练，学习识别和感知自己的精神力。

而现在，他还是第一个从Alpha转变为Omega的人类——

这意味着，他将有足够的经验和资格，去探索人类精神力的未知部分。

尼禄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他勾起唇角，驱动身下的机甲。

巨兽般的黑金机甲发出可怕的嘶鸣，看起来竟比阿撒迦驱动时还要狰狞几分。

“跟着我来，上将。”

他心情转好，语调变得更加意气风发，神情既傲气，又带着皇室蔷薇特有的骄矜，

“我将有一整天的时间在全军营前暴揍你。”

阿撒迦猛地抬头：“感谢陛下馈赠！——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必将全力以赴，给士兵们带来最精彩的模拟战斗……”

……

对王都的太空机甲部队而言，阿撒迦为他们争取来的，就是梦幻般的一天。

因为迎战虫族的表现过于震撼，尼禄早已成为士兵们心中白月光般的战神陛下。

而战神陛下今天不但突袭了王都训练场，甚至使用的还是跟帝国权杖一模一样的制式机——

虽然大家都知道，卡厄西斯家族的战斗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但发现陛下使用的是跟自己同样的机型时，永远会给人带来一种追星成功的热血感。

包括帝国权杖在内，参加这次集体检阅的士兵，足有数千万人，几乎所有驻扎王都的机甲部队都来了。

他们顶着其他战斗部队艳羡的目光，近乎殷勤地向皇帝陛下展示群战技巧，同时在一个很近的宙域距离内，满怀热情地观看帝国另一位传奇人物被陛下骑在身上暴揍的情景。

当然，阿撒迦也显然尽力了。至少50%左右的时间，他都是有在做出有效反击的。

“……是我的错觉吗？陛下的实力好像又变强了……”

由于各个领星都在远程转播检阅进程，不少资深教官都发现了这一点。

经历过残酷的虫族战争后，陛下的战斗力似乎出现了一次突破性的提升。

整个帝国内，唯一可以跟尼禄打得有来有回的阿撒迦，这一次也明显显得有点吃力。

帝国星网上的军事论坛也没有闲着。

激烈的讨论过后，军事迷们一致认定，帝国900余年的历史上，目前只剩那寥寥几位赫赫有名的卡厄西斯战神亲王，有概率能在年轻的尼禄陛下手中获胜了。

“为什么陛下不能天天都来军营呢？陛下要是能天天都来，我连老婆都不想娶……我踏马直接开机甲开到死……”

“你倒是想天天被陛下检阅……有没有想过陛下那么忙，谁能分担他的政务呢？”

盛大狂欢后，总会伴随无限的落寞。

机甲部队的基地中，随处可见正挂在驾驶舱上萎靡不振的帝国士兵。

就连帝国权杖的战士，也像丢了魂似的瘫在驾驶舱里无限反刍。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帝国第一军团，他们今天还比其他机甲部队，多了被尼禄当面指导的机会。

其中还有两个权杖战士，在围攻尼禄的群战演练中，勉勉强强碰到了皇帝机甲的手臂——准确来说，是挨了一记重拳——但他们此时也瘫在驾驶舱里，让机甲举着那只被皇帝陛下碰过的手，死活不让负责检修的地勤碰。

“对了。老大呢？我记得老大在这次检阅前做了很多准备，好像还又去找了之前咱们推荐的设计师……不知道现在陛下回去了，他会不会很失落？”

“我刚刚路过机甲库，看到老大还在做训练后的机甲检修呢。”

“啊……不愧是老大，他真的好沉稳……”

与此同时，被战士们无限膜拜的帝国杀神，正涨红着脸，矮身钻进尼禄今天刚用过的备用机中。

……他对众神发誓。

是因为他作为知情者之一，需要肩负起为尼禄善后的责任，所以才必须亲自处理尼禄使用过的驾驶舱……

绝不是因为别的任何奇怪原因。

尼禄在结束检阅后，便匆匆赶往科学局了，似乎是要研究什么新发现。

而身材壮硕的褐肤战神，手里提着一条小抹布，十分扭捏地蹲在驾驶舱里，认认真真擦拭每一个角落。

他擦了舱门，擦了地板，擦了操纵杆和前方面板，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胆量去碰驾驶座。

地勤已经在舱外问了几次是否需要帮助，检阅后的工作也亟需处理，阿撒迦滚了滚喉结，终于颤巍巍看向了驾驶座上的皮革坐垫。

虽然……但是……

呜呜，主人……主人的气味……

好不容易从尼禄那抢来一整天时间的棕色大狗，才刚结束见面，就已经开始分离焦虑。

他耷拉着冷峻的眉眼，死死克制住自己，没做出类似舔坐垫之类的变态行为。

但对尼禄的渴望，随着每一回接触无限加深，他实在不能想象或许有一日海德里希或旁人坐上了君后位置，然后唆使尼禄把他驱赶得远远的结局……

他会在焦灼的渴望中死掉的。

“陛下……”

阿撒迦双膝触地，跪在空荡荡的驾驶座前，近乎虔诚地喃喃呼唤。

抑制剂的效果恰好也在此时减弱，被疼痛遏制了一整天的地方迎来反弹。

坐垫上浅浅的凹痕中，还散发着某种异常甜美的香气——而这几乎真的要把他杀死了。

男人确认过舱门紧锁，便怀着一种巨大的羞耻感，慢慢将大手里的抹布放下……

“……”

海德里希本来正坐在自己的穿梭艇里，跟着御用穿梭艇往科学局方向行驶。

他突地想起什么，在阿撒迦已被踢出的三人频道里发问：【善后工作，是阿撒迦在负责吗？】

白狼骑：【……是的。】

这种事本该是狼骑负责的，但阿撒迦在尼禄离开前，特地跑过来主动请缨。尼禄急于探索精神力，便点头首肯了。

而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涌起一股悔意：

他不喜欢其他Alpha接触尼禄用过的东西。

哪怕对尼禄的地位而言，想把所有Alpha隔绝在外压根是不现实的。

海德里希：【我知道了。】

他微微摩挲了会儿指尖，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暗。

海德里希今天心情不太好，因为机甲格斗不属于他的擅长领域，而帝国除了阿撒迦以外，也没人再能跟开着机甲的尼禄正面对战几个小时。

阿撒迦今天的表现确实出色，尼禄朝他投去的目光也越来越欣赏——当然还有那该死的身材展示时间，阿撒迦已经占据尼禄太多的注意力了。

但作为顶尖的军事天才，海德里希长了个转得飞快的脑瓜。

没过几分钟，他就已经想好了所有措辞，并向尼禄的御用频道发起通讯。

海德里希朝尼禄冷静提议：“陛下，今天观摩过机甲部队的模拟对战，让我有了一些新想法。我们为何不试试将机甲数据分析技术，引进精神力实战训练中？帝国对精神力领域的开拓依然浅显，我们需要大量可视化手段，将精神力分析结果以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

“会很难。”

尼禄一秒回应，显然此前早已考虑过这个提案，

“帝国的机甲分析技术之所以完善，是因为机体是稳定存在的，极少实验环境影响。但精神力受个体的战斗状态和感受影响，实验环境的干扰因素非常复杂，以至于帝国至今也没能拥有成型的精神力数据模型。”

“但今时与往日不同。我们从虫族身上获得灵感，已经在推进生物传感技术了。”

海德里希说，

“让类似帝国权杖这样承受大量严苛训练的战士，辅助我们采集数据，并用生物传感技术控制个体感受变量，有概率能训练出可用的精神力数据模型。只要有了模型，所有领星军校的精神力训练课程，都可以以此作为参考，而不是全凭教官个人的经验训导。要知道，军校有一句流行已久的谚语：高天赋学生遇到不通施教的教官，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灾难。”

尼禄摩挲着唇瓣，认真思忖了一会儿。

他认为这件事有可行性，就向身为军团领袖的阿撒迦，发起了视讯申请。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一直表现得相当出色的帝国杀神——

……居然没有接受他的通讯请求。

他还特意查看了一下阿撒迦的智脑状态——是工作中。

以帝国人的习惯，如果是在休息时间或处理内务，一般会将智脑设置为离线留言。

同时，因为智脑直接嵌入腕下的特性，除非本人失了智或昏迷死亡，否则不可能存在错过接收的情况。

即便如此，尼禄也考虑阿撒迦是有急事在忙，便将光屏放在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政务。

只是没多久，海德里希又在他耳麦恶魔低语：

“阿撒迦上将似乎处于失联状态。检阅结束后，我就一直无法联系到他。真奇怪……”

尼禄皱了下眉。

他再次向阿撒迦发起通讯时，唇线已有些紧绷。

他不清楚阿撒迦处于什么状态，是否在今天的对战中受伤，而身边又恰好无人经过。

“出了什么事，阿撒迦？”

尼禄最后动用了卡厄西斯的特权，直接连通了他的智脑。

语气虽然淡漠，但眼神是在隐隐担忧他的。

“你一直不接听通讯。是训练场那边有什么状况？或你需要皇家医官么？”

……昏暗的驾驶舱内，男人佝偻跪立在驾驶座前，喘息的声音极其沉重。

而在光屏毫无预兆弹出的一瞬间。

他整个人都像被吓了一大跳，浑身剧烈震颤了一下。

“呜……陛……！”

一声极可怜的呜咽过后。

被贴身面料紧密包裹的后腰肌肉，开始无规律地剧烈抽搐起来。

“阿撒迦？”

尼禄在光屏那头蹙眉。

阿撒迦那边的光屏不知为何，在接通的一瞬间就不慎偏移视角。

导致光屏一直对着驾驶舱的天花板。

而他足足等了五分钟——

在此之前，帝国还没有哪个人，敢把皇帝陛下晾在光屏里整整五分钟。

……五分钟后，阿撒迦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才在光屏那头响起。

听起来很像下一秒就会当场撞死：

“参见陛下……我……我……我……”

“我只是想确认你那边没有突发情况。”

连通海德里希的那面光屏，还在尼禄面前亮着。

一边是始终出类拔萃的帝国元帅，连头发丝儿和漂亮领带都一丝不苟；

另一边却是不知什么原因、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帝国杀神。

尼禄耐心用尽，语气便冷淡下来。

“海德里希元帅刚刚给了我一个新的提案。既然上将眼下不方便谈论，我会在明天的御前会议中提及。”

“……不是的，陛下，我可……”

海德里希似乎没听见，很自然地打断：“既然如此，我将详细拟出可行方案，明天请上将和陛下过目。”

尼禄带着赏识的目光落向他：“好，元帅。我期待你的方案。”

海德里希淡淡颔首。

唇角却无法掩饰地勾起。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白狼骑：“……”

他天生性格忠厚，竟然对作为竞争对手的阿撒迦，生出了一丝怜悯。

但很快，骑士想起光屏刚接通时可疑的五分钟沉默，眼熟的驾驶舱背景……

鉴于他在自己的行军床上，对某套礼装做出的某些不齿行为，他总感觉这种氛围有种诡异的熟悉……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骑士紧了紧枪套，不无冷酷地想。

……就是那家伙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