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叠的被子中伸出一只手,胡乱摸了两下才碰到枕边响个不停的电话。
一把抓着拖进被子,薛宝添迷蒙未醒的声音隔着棉絮传出来:“谁?睡觉呢,开会?请假,什么会都不去,等等,董事会?”
被子忽然被掀开,薛宝添挣扎着坐起来,对着电话说:“等着,我马上就到。”
惺忪的睡眼将能视物,电话就从手中蓦地滑落,薛宝添惊恐的目光从眼前粉红色的斑驳壁纸游移到脱丝的深绿色窗帘,最后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强健臂膀上。
猛地掀开被子的另一侧,果然是张弛那王八蛋,年轻的男人睡得正熟,头发乱糟糟的,下巴拱出了胡茬,不算细腻的皮肤在晨光下显得紧致蓬勃,竟意外地沉静好看。
草,怎么又和这孙子混到一起了?薛宝添揉了揉疼得厉害的太阳穴,试图在混沌的脑子中翻找昨晚的记忆。
“你昨晚喝多了。”腰间的手臂收紧,薛宝添被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张弛没睁眼睛,却能准确的吻了吻薛宝添的鬓角,“不再多睡一会儿?头疼不疼?”
下一刻,张弛胸腔一紧,怀中人利落地翻身而上骑着他居高临下:“张弛,你他妈欺负老子欺负顺手了?”箍在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人类进化的时候你躲起来了吧?礼义廉耻全都跳过了?今天不让你长点记性,还真以为你薛爷任人可欺呢!”
张弛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熹微的晨光中接住了一片跳跃的光斑,又轻又薄,像广告片中的岁月静好。
他抬起双手箍住薛宝添的腰,食指在腰眼上轻轻一弹,就听到了猝不及防的一声低哼,钳在颈项上的手有了瞬间的松懈,张弛趁机握住那腕子向下一压,身体迅速侧身,接住了因没有支撑跌落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托背、钳手、压腿,薛宝添被裹进宽阔的胸膛,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大爷的张弛,除了会用强你他妈还会用什么?”
如今薛宝添能动的只有一张嘴巴,骂得不过瘾,他一口咬住了张弛宽厚的肩膀。咬上了又觉得自己娘们,像撕逼拽头发的泼妇,忒他妈没面儿,松开嘴,他啐了一口:“一股机八味儿。”
肩上的疼痛似乎牵动了张弛的某条神经,他将薛宝添拥得越发紧密,手从衣服下摆探进抚上了男人光滑的后脊。晨醒的嗓音叠加了慾朢,有种钝感的沙哑:“二百块,昨晚我没动你,是不是应该得到奖励?”
“没动我?”薛宝添还没从张弛的良心发现中缓过神儿,就惊恐地感觉到了小复上邸着的不断壮大的热源。
“张弛!再他妈浪,我把你棍子撅了!”
可如今的张弛似乎又进入了独我境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低头在薛宝添的下颌上轻咬了几下,缓缓地问:“二百块,你怎么都不太长胡子?”
坏了!薛宝添心中一惊,张弛这是又上了劲儿了,骂也好、求也好,都他妈没用了。
目光四下一扫,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伸长手臂勾了过来,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拽起,手臂一挥用力砸了下去……
薛宝添咬着烟,坐在床边穿裤子:“我有个会,不去的话,我那个姐夫就把便宜都占了。”
“嗯,怪我,又上头了。”张弛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的血,“起初真没那心,你咬我一口就…”
“还他妈是个钭m。”薛宝添站起身单腿跪在床上,“过来,我看看砸得重吗?”
张弛拽着丝滑的衬衫一把将他拉进,细细端详:“下巴上有牙印,脖子上也有吻痕,开会有影响吗?”
薛宝添嗤笑,在张弛脸上拍了两下:“小傻逼,你薛爷身上被女人嘬出来的草莓印子,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没大事。”
他想起身,却被张弛拽得更紧,男人的脸色不如刚刚温和,眸色深了几分。
戒心刚起,张弛却松了手,淡声道:“开车小心点,你昨晚喝得太多了。”
薛宝添松了一口气,他能从张弛手中脱身全凭对方的一点良心,而这点良心如同每个月的31号,时有时无的。
穿上风衣,薛宝添对着手机屏幕整理自己的发型,顺口问道:“我昨天怎么就喝多了?”
张弛也在穿衣服,他还翘着,裤子拉链拉不上:“老许他们恭维你你就喝,我拦都拦不住。”
薛宝添“啧”了一声,给自己往回找面子:“他们不是你朋友吗,我和他们喝酒不也是给你做面子?平时和你薛爷喝酒的都什么人?哪个不是身家丰厚?轮得上那些民工?”
转头看到张弛晾着的巨物,他远了两步,穿鞋的空档又望了望,忍不住嘴贱:“你的进化之路真是崎岖,一会人一会畜生的,昨晚怎么向人类社会迈进了一小步了呢?”
张弛散着裤子投来目光,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在他的面前拉出了一道长长阴影,男人的眉目便掩在了那一片深沉的黯淡中:“薛爷,你再不走,我是人是畜生就不好说了。”
闻言,薛宝添立时握住门把手,拉开门迅速而出,只在破旧深长的走廊中留下了一声“草”。
好不容易等自己消了火,张弛拉上了拉链,又抽出几张纸巾按了按额角的伤口,血已经止了,只有点疼,薛宝添没下死手,留了分寸。
腕子间有光芒一闪,张弛先怔后笑,表情无奈。手腕上套着的是一串黑锆石手串,这是昨晚薛宝添硬塞过来的,那时他醉得深,将张弛当成了姑娘,抱着又亲又啃,好话说尽,许了一堆浮夸的好处,最后还将手上的手串褪下来,戴在了张弛的手上。
当时张弛被亲得起火,薛宝添第一次投怀送抱,热情得让他招架不住,可又架不住心里的那点别扭,在男人左一句“宝贝儿”右一句“甜心儿”的攻势中慢慢失去了兴趣。
当张弛将兴头上的薛宝添用被子紧紧裹起来时,他想,哄人的假话还不如听脏话好听。
出了房间,张弛去前台结账。还是那个上了岁数的老板,扶着缺了一条腿的花镜:“结过了,上次那个男的结的,他还特意和我说这回没用套子,你俩是纯哥们。”
张弛红了耳边,微微颔首,转身出了旅馆。
清晨的风微凉,他沿着路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问道:“昨晚我不在时,丁敏有什么异常举动吗?”对方言语了片刻,男人落下眸子,“这么警觉,他的反侦察能力的确很强,我马上…”
“乖乖,别他妈动,你配合一点。”耳边忽然传来薛宝添偏冷夹戾的声音,张弛循声望去,十米开外只看到一个熟悉的屁股。
“我马上回去,见面再说。”他挂断电话。
几步走至近前,张弛看到薛宝添跪在路旁,整个上半身几乎都探入了排水沟中。
不是丰水季,道路两边的排水沟中只有浅浅的淤泥,腐烂的落叶和垃圾的残渣交缠其中,发出微微刺鼻的味道。
薛宝添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勾着一个铁丝网,不知是哪家扔得垃圾,横亘在排水沟的中央,而那破碎的网洞中,一只小猫卡着头不得脱身。
“咪咪不怕,我他妈是好人,你别动,乱动的话,那些铁丝会刺伤你。”
铁丝网卡着沟壁两侧,俯身不好施力,拉不动,张弛看到薛宝添开始挽裤脚,应该是打算踏入沟中救猫。
“我来。”他在男人肩上按了一下,又顺手揉了把头发,“你还要开会,别弄脏衣服。”
薛宝添回头见是张弛,有点不爽:“怎么哪都有你?这么闲,怎么不给秃子梳梳头,瞎子跳跳舞,顺道再给米国人讲讲礼义廉耻。”
张弛的笑容荡及满面,他在薛宝添的嘴唇上摸了一把:“话多。”
寻了两块大石板,张弛将它们摞着放在沟底,在淤泥与垃圾中垫出了一处落脚的地方,单腿踏着石板,他将卡在铁丝网中的小猫一点点拉出,拎着脖子上的软皮提了上来。
猫很小,猫呼猫呼地叫着,被张弛拎着,瘦骨嶙峋得可怜。
“放了?”张弛问抽烟的薛宝添。
“长得真他妈丑。”薛宝添瞄了一眼张弛,“脑子也不聪明,还能卡网里。”
他吐了烟,拉开自己的跑车门,嫌弃地一指:“扔车里,丑得都值得收藏了。”
张弛照做,与薛宝添擦肩时轻轻唤他:“二百块。”
低沉的耳语有些缱绻的意思,却被薛宝添五指扣脸嫌弃地推开,他绕过车子拉开驾驶室的门,自言自语:“真他妈晦气,总能遇到又丑又傻的。”
屈身坐入车子,车门摔得山响,发动机轰鸣,跑车窜了出去。没过半晌,又倒了回来,车窗落下,薛宝添的话有些殷切:“经常看看交友软件,有联系你的就见见,你这条件还挑个屁。”
张弛点点头,应了声“知道”,他看了看表,慢条斯理地说:“二百块,你要迟到了。”
“草。”一脚油门,车子轰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