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淳一夜没睡好。
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梦见家里养的那只肥橘脱毛,尾巴都秃了,蹲在装满便便的猫砂盆里扑簌簌流眼泪。
梦见自己踏入万丈深渊,双腿狂蹬腾空而起,似要飞上天。
梦见林述文脖子戴着黑色丝绒铃铛项圈,修长笔直的腿穿着白色蕾丝吊袜,直挺挺高昂着的鸡巴根部系着精致的蝴蝶结,鲜红的唇张开,说要操死他……梦里的贺淳瞬间被吓软。
等贺淳从绵延不绝的噩梦中挣扎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烦闷地扯出压在头下的枕头,摁到脸上,闷了十分钟后,贺淳起身下床往浴室走。瞥一眼时间,早就过了饭点,也不知道住隔壁那人有没有按时吃饭。
他吃不吃饭关我什么事。贺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翻出手机点开林述文手机号,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停顿片刻,才摁下去。
没吃的话顺便多做点饭,顺便。
……
城市核心地段高端住宅楼,顶层。
窗帘被完全拉开,正午时分,阳光正烈,毫无保留地照亮屋内的一切。包括赤身裸体,用手肘和膝盖支撑着趴跪在落地窗旁的林述文。
霍远宁坐在柔软舒适地皮质单人沙发中,双腿交叠架在林述文后腰。他低着头,专注地翻阅着晦涩难懂的学术期刊,纸张翻动声被突兀电铃声掩盖。直到周围重归沉寂,霍远宁收回腿,踩在地上,平静道,“去把手机拿过来。”
“是,主人。”
林述文爬向玄关,身体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过长时间,酸胀又麻木,爬行时,承受核心力量的腰部肌肉疯狂叫嚣着疼痛。林述文褪去的衣物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玄关角落,他低头用鼻尖蹭开叠放在最上层的衬衣,用牙齿叼出裤子口袋露出一角的手机,爬回霍远宁脚边。
林述文昂头,口中咬着手机。
霍远宁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论文里,没有伸手去接。
林述文双手背在后背,挺直腰部跪好,牙齿咬紧手机开始无声而漫长的等待。白皙脖颈间微凸的喉结在上下滚动,却因为咬合动作无法顺利吞咽口水。唇舌间分泌的唾液顺着嘴角留下,流淌过清瘦的下巴,滴落在锁骨和胸前。双颊和下额的肌肉逐渐酸痛,林述文的齿间打颤,他垂下视线,卷长的睫毛跟随着颤动。
脚边的人呼吸带上颤抖,霍远宁才从林述文口中接过被唾液弄得湿漉漉的手机,关机后随意放在一旁。
“你不该犯那么低劣的错误。”霍远宁说。
林述文低头认错。
“去继续趴好。”
林述文爬回原本的位置,四肢着地趴跪,腰部保持水平,尽职尽责地用肉体充当脚凳,他现在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物品,即使身体被曝光在毫无遮挡的窗户前,即使全身肌肉酸痛难忍。
霍远宁侧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我们重新开始。”调教中途被sub粗心忘关手机而打断,自然没有接着继续的道理。霍远宁望向这个漂亮的‘脚凳’,高度完美,腿搭上去非常舒服,他说,“结束后,惩罚十鞭。”
林述文一怔,头微侧,对上一双冷冽平静的眼睛。
霍远宁眉心显出些许不悦,用凛然的目光警告:谁允许你动了。
“抱歉,主人。”林述文收回视线,不再动弹。
惩罚被加重,“二十鞭。”
房间里一片宁静。
霍远宁凝视着林述文的身体。手脚修长,宽肩细腰,臀部挺翘圆润,肌肉线条紧致流畅,这是一具极为漂亮的身体,漂亮到连微蜷的脚趾头都透露着诱人的意味。冷白色的皮肤在暖色阳光的笼罩下显得异常细腻柔滑。
严格来说,林述文不是个合格的sub,他无法像普通的受虐者一样去承受施虐者给予的一切肉体责罚。林述文在他能做到的范围是个完美的服从者,鞭打、物化、控制、折辱、忍耐,他都做的很好。却偏偏对最常见的捆绑和工具调教极端抗拒。霍远宁曾尝试引导林述文克服障碍,后者却出现强烈的应激反应,甚至情绪崩溃。出于职业敏感性,霍远宁明白林述文需要得到专业的治疗,但这个漂亮的男人现阶段显然不想要心理医生,只想要个能凌驾掌控自己的dom。
正好,霍远宁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医者仁心的大善人。绝大部分sub都在追求肉体控制带来的疼痛和性刺激,像林述文这样单纯渴望精神控制的少之又少。对霍远宁而言,对意识和精神的奴役比肉体奴役更刺激,更快乐,更具掌控感。正因如此,林述文这个有些许瑕疵的sub,才能被bdsm圈顶级视为顶级存在的dom收纳。
彼此各取所取,在游戏过程中,林述文是全然臣服于霍远宁的。
……
时间无声流失,林述文的身体开始颤抖。过度僵持的肌肉痉挛抽痛,长时间承受成年男人双腿重量的腰部酸疼到麻木。苍白的脸颊不断有汗水滚落,林述文迟缓地眨动被濡湿的睫毛,视线一片模糊。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暴露的恐惧,度秒如年的孤独感,都被强撑到极限的疲惫所取代,只剩下难熬磨人的酸痛折磨。
霍远宁沉静而冷漠道:“还有五分钟。”他用脚掌踩向林述文的侧腰,提示他动作变形了。
林述文咬紧牙齿,胸口剧烈起伏,努力恢复趴跪姿势。他得手肘被挤压得深红,膝盖抖动,脚趾头紧抠地板用力到发白。林述文不可抑制地发出痛苦的低吟,在强弩之末的极限,逼迫自己难忍更久。漂亮勾人的桃花眼中蕴满痛苦,眼尾染上潮红。
“一分钟。”
“……”
混乱的呼吸,剧烈痉挛抖动的身体,如雨滴落的汗珠,肌肉紧绷过度的折磨让林述文眼前发黑。他开始无意识地呻吟,腰部逐渐坍塌,被重量压倒的腰肢沉低,胸膛伏下,圆润的臀部翘起,头部低垂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浸湿。
忽然,后腰如千斤巨石般的重量移开。几乎是一瞬间,林述文无力瘫倒撞向地面。
霍远宁居高临下俯视他,“调整好后,到调教室领罚。”
呼——呼——林述文剧烈喘息着,勉强撑开眼睛看向霍远宁离开的脚步,又疲惫不堪地沉下眼皮。他想蜷缩起身体,但后腰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瘫倒的姿势,艰难呼吸。
……
霍远宁看向歪歪倒倒向自己的林述文,不悦道:“你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
林述文跪在他脚边,身体有些摇晃,低头不语。
霍远宁用柔软的小牛皮手柄挑起明显不在状态的sub的下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主人。”林述文语调又哑又软,像是讨好,“今天你答应过,不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那是在你没犯错的前提下。”
林述文眼神暗下去。
“去刑架站好,背对我。”
林述文沉默地爬到十字刑架前,双手撑地站起来,膝盖的剧痛让他在中途重重跪下,咚地一声,磕得很响。咬牙,抖着双腿再次站起,林述文必须双手握紧横杆,才不至于摔倒。
“二十鞭,不允许躲避,自己计数,数错从头开始。”
冰凉柔软的细鞭轻轻蹭过白嫩浑圆的臀瓣,林述文很熟悉这柄皮鞭抽打在皮肤上的触感。尖锐,短促,随后是火一般的烈疼。如果力道轻,会留下一排细密整齐的红痕,如果力道重,红痕会高高重起浸出鲜红的血丝。让他不得不趴在床上睡整整一个星期。
林述文垂下睫毛,遮掩住眼底明明暗暗的光。
霍远宁慢条斯理地思考要留下这样的痕迹,多重的力道,才会让林述文得到应有的惩罚。考虑完毕,韧性弹软的皮鞭轻轻贴在左侧臀瓣。
林述文后背绷直,双手握紧胸前的横架,指甲刺进掌心抠破皮肤,他却浑然不觉。身后传来破风声,皮鞭劈裂空气,夹杂劲风而来。
柔软的内侧唇肉被咬破,淡淡的铁锈味散开。
在皮鞭吻上皮肤前的一瞬间,林述文垂下头颅,压抑道:“尾巴。”
霍远宁那双总是波澜不惊地眸子微微睁大,手中力道一收,已破空而去皮鞭并未完全停势,他左手一伸挡住纤细的鞭子,韧性十足的皮鞭在他掌中抽出一道鲜红的细痕。
尾巴。林述文的安全词。
除了某次霍远宁绑住林述文,往他身体里塞进按摩棒进行放置调教,他中途崩溃哭喊出来外,林述文从未再提起过这两个字。
“述文。”霍远宁扔掉皮鞭,剥离出dom的角色。握住林述文的手腕,让他转过身同自己面对面。霍远宁的声音不再冷硬,多了一丝温度和调侃,“你今天到底怎么搞的?””
“……我说了,不要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就为这个?”
林述文避开他的视线,“我想回去了。”
霍远宁扶着他慢慢地走,“我送你?”
“不用。”
林述文站在玄关前,迟钝艰难地弯腰去够地上的衣服。霍远宁伸手拦住他,蹲下去替他捡起衣服,像照顾小孩子似的伺候手脚不便的林述文穿衣服,套裤子。
“怎么办。”霍远宁一边帮忙理好歪掉的衣摆,一边惆怅道,“我感觉快要失去你了。”
林述文撩起视线看他。
霍远宁耸肩,“你虽然毛病挺多,但搁在一旁看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林述文没回应。他心情不太好,倒不是霍远宁的原因,而是他自己。因为担心身上留下印记被某个狗崽子发现……竟然下意识地张口喊出安全词。
不明缘由的,林述文很烦躁。
霍远宁倚靠在门边,看向林述文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突然道,“述文,你还会来吗?”
林述文风淡云清道,“你在说什么废话。”
霍远宁半真半假促狭道,“担心你有了心头好,浪子回头要从良了。”
林述文轻笑,“我是那种人吗?”
“那就好。”霍远宁点头,“我们一个月也就玩那么一次,你应该不至于一天时间都挤不出来。”
林述文心里更烦躁了,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要炸毛。
“述文。”霍远宁又喊,林述文回头,脸上表情已经有点冷了,霍远宁无辜地举起手里的东西晃了晃,“你忘了你的手机。”
林述文:“……”
明明身体已经疲倦到极致,每迈出一步,膝盖关节就发出锐利的疼痛,林述文却自虐且摇摇欲坠地从城市的一区,走到另一区。
他走得很太慢太缓,等走进公寓小区时,小道旁得路灯早已点亮。
林述文抬头去看高耸的公寓楼,最顶层,靠左侧的客厅窗户透出暗淡的,暖黄色的灯光。他昂着头直勾勾地看了一会,才拖着肿痛的双腿,慢吞吞走进楼里。
……
咚。咚。
贺淳打开门,林述文上前一步,倒向他。
贺淳正在刷牙,一嘴的白色泡沫。他伸出双手兜住林述文,把软绵绵的人捞起来,咬着牙刷,低头观察怀里的人,拧起眉心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
林述文闭着眼睛,脸埋进这个薄荷牙膏味的怀抱里,蹭了蹭温热宽厚的胸膛。
“贺淳。”林述文说,“我好饿,想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