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文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漫无目的,等回神时,林述文发现自己站在A大的北三门。曾经蹲在门口等贺淳放学接他回家的地方。这个时间点学生都在上课,本就冷清的侧门更是空空荡荡。他想进去,被尽职尽责的门卫要求检查学生证。
林述文说他没有,于是被拦在了大门口。
学校里,长长走道两侧桂花盛开,清冽干燥的风裹着甜腻的香气掠过被阻挡在外的林述文。他背脊笔直地站立着,吹了一会儿风,转身离开。
林述文朝着背离学校的方向,慢慢悠悠走到了某个大型超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超市入口的大幅广告,脑子里浮现贺淳推着购物车病恹恹又很努力跟在自己身后的场景。
林述文想,也就这两个地方了,没有更多了。有关与他和贺淳。唇角微抿,看表情像是生气了,气自己。
林述文一边生气,一边闷头走进超市。转了一圈,发现想买的,想吃的,贺淳都买齐了。堆在屋里,小山一座。
林述文更生气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两手空空的林述文去到家附近的小公园里,坐在冰凉的铁质长凳上,盯着河面倒映的夕阳余晖发呆。
贺淳下午发微信给林述文,拍了一张图片。是一盒盒被包装得精致可爱的牛轧糖,问喜欢哪种味道,他多买点。
林述文没回复。
甜腻腻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娘们兮兮的糖,哄谁呢。
太阳彻底落下后,昼夜温差瞬间拉大。
林述文独自坐着的背影孤零零的,带着初秋的萧瑟。
……
林述文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走出电梯,在走廊前方,有人站在他家门前,身躯被暗黑模糊。
林述文面无表情地走向他,感应灯随着逼近的脚步声亮起,照亮了男人英俊刚正的面容。
张暮左手捧着一蓬烂俗又刺目的鲜红玫瑰,右手提着一盒精致柔软的奶油奶糕,还有装着礼物的牛皮纸袋,他朝林述文笑,五官硬朗,眼尾淡淡的细纹弯起,是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
“述文,生日快乐。”
……
林述文目光沉下,视若无睹地绕开挡在门前的障碍物。
张暮早就习惯了林述文的冷漠,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
张暮观察着林述文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笑着故意问他,“住你隔壁那臭小子呢?没陪着你?”
拧着门钥匙的手指一滞,指腹因施力挤压掉血色,泛出苍白。林述文冷冷道,“滚。”
张暮当然不会滚,在门锁被解开的瞬间,推开门强势地抵住林述文的后背用力一推,两人紧贴着同时进屋。张暮用握着玫瑰的手背怼住门把,重重关门。花瓣落下几片,繁复着层层叠叠的包装纸沙沙作响。
张暮把花和蛋糕放在餐桌上,又从纸袋里取出红酒,配着餐桌上方暖色调的灯光,折射出几分温馨的氛围。故作体贴地拉开餐凳,张暮笑着说,“来,坐吧。”
林述文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
“害怕我?还是害怕被那臭小子发现?”张暮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拙劣却见效地轻嘲,“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
林述文走过去坐下,态度冷若冰霜。
张暮想去触碰那白皙的耳垂,被侧头躲开。手指缩回,胸膛贴着林述文后背,伸手取过酒杯,用半抱的姿势环着他,倒了一杯酒。
“尝尝。”
林述文盯着那血红色的液体,半晌,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抵在唇边,一饮而尽。
那架势,粗犷得像在闷啤酒。
张暮:“……”
酒杯再次被倾注满,林述文却不喝了。他望着餐桌,久久,低声说,“我饿了。”
张暮去拆蛋糕,刚扯开系在纸盒上的蝴蝶结,就听见林述文幽幽道,“不想吃这个。”
“那你想吃什么?”
林述文认真地想了想,“重庆火锅吧。”
张暮为难地笑笑,“难度太高了,换个简单点的?”张暮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见堆得满满的食材,脸上笑容一滞,他可不记得林述文是个爱做饭的人,“……给你煮饺子好不好?”
“不想吃。”
“馄饨呢?”
“不好吃。”
张暮哭笑不得,“怎么变得那么娇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林述文看着他,说,“有人惯着,自然就变娇气了。”
“……”张暮笑不出来了。
“如果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我去吃火锅。而不是想方设法把我灌醉,跟我上床。”
张暮关上冰箱,带着一身寒气,坐在餐桌对面,“怎么,林述文,你还真想跟人来真的了?”张暮嘲讽般轻哼一声,“真喜欢上了?”
林述文举起酒杯,喉结滚动一口又一口吞下混杂着甘甜和苦涩的液体,然后握着空荡荡的杯子,侧头望着窗户发呆。好久,才轻声说,“喜欢啊。”
闻言,张暮心中一震,惊骇地盯住坐在对面,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的人。
林述文酒量很差,比两瓶就发混的贺淳还不如。
一杯红酒下肚,人开始晕了,灌了两杯,意识已经混混沌沌。
林述文望着餐桌上逐渐变得软塌的奶油蛋糕,喃喃,“挺喜欢的。”
……
患得患失,又固步自封。
很焦虑,焦虑到只要贺淳不在身边,就会彻夜失眠。
有了重新好好生活的想法,想试图打破现状,反而更加怯懦。
短短时间内,自己对贺淳的依赖程度,远比想象中更多。
林述文感到非常,非常,非常害怕,这种害怕深入骨髓。
如果贺淳离开了呢?
他会离开的。
……
林述文看到了贺淳查雅思成绩。
那是一个温暖的,吹着温和的风的午后。
他们在沙发里,贺淳坐着,林述文枕在他的大腿上抱着靠枕窝成一团。贺淳个子高,腿长,足够放得下林述文的脑袋,外加一台笔记本电脑。
规律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像是催眠音,林述文的呼吸平缓又绵长,蜷缩身边一动不动的。贺淳以为林述文睡熟了,随意又快速地打开网页查看了一下分数。
一切举动,都暴露小憩醒来,懒得动弹的林述文眼皮底下。
狗崽子的,考得真好。
8.5分。
他要出国吗。
就算不出国,他会去哪个城市工作。
等贺淳毕业,或者不用等到他毕业,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林述文觉得,贺淳是很喜欢他的,喜欢到只要他开口,这个小傻逼就会为了他放弃很多。
可那时的林述文,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
此刻。
林述文已经没有办法坐直身体了,头重脚轻又困又晕。他的脸颊泛着红晕,桃花眼雾蒙蒙的,他低垂着头,修长的后颈勾勒出诱人的线条感。
林述文迷迷糊糊地想,贺淳也许是他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好的一个。
太好了,他配不上。
即便看不到未来,也想在他身边多赖一会儿。
想要,又害怕,好累。
林述文抬眸,呆呆地看着餐桌中央苍白色的蛋糕,反正,张暮这类人,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人渣就是应该和人渣待在一起,一起堕落,共同肮脏,互相背叛,然后各自孤独终老。
张暮走过去,扶起林述文,揽着他的腰,半搂半抱地把他带进卧室里。
衣服被解开,不属于贺淳的双手一寸一寸抚摸过他的皮肤。
早该这样了。
林述文想。
才三天,他就变成现在这种鬼样子。如果贺淳真的走了,他会怎样……
再不抽身而出,就来不及了。
唇舌下的皮肤细腻又光滑,张暮贪婪粗暴地沿着脆弱的脖颈,啃咬吮吸到锁骨,胸膛,乳尖。他无比怀念这具身体,现在只想要彻彻底底重新占领。
张暮脑子里充满各种邪恶的念头,狠狠操弄他,灌满精液,尿进他的身体,标记上自己气味。
“林述文。”张暮把手指伸进柔软湿润的唇舌间搅动,“不带套操你好不好。”
林述文涣散的目光淡漠地瞥向他,眼底露出讥讽的笑意,像在问,你配吗?
张暮手指往喉咙深处一抠,林述文发出难耐的干呕声。张暮没有停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去抠挖林述文的舌根。
窒息感和强烈的呕吐感让林述文痛苦的呻吟,双颊涨红,精致的眼尾染上潮红。他没有反抗,甚至自虐般地昂高下巴,让张暮的手指伸到更深处。
张暮直勾勾地盯着林述文因为折磨而扭曲的俊美面容,心中喷涌着强烈的快感。他注视这那双勾人的眸子,忽地,快意而讽刺地笑起来,“林述文,你在哭吗?”
张暮抽出沾满口水的手指,抹去对方顺着眼尾流淌而下的湿润,却留下一道更粗的湿痕。
“呵呵……哈?”张暮笑起来,眼中却流出一抹狠意。
……
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张暮接下来的动作。
咚,咚,咚。
力道不轻不重,伴随一道熟悉的,低沉好听的嗓音。
“林述文,你睡了吗。”
“!”
张暮被推开,林述文软手软脚地下床,走向客厅,去往家门。
张暮黑着脸跟在他身后,沉重混乱的脚步踩得嗒嗒作响,他拽住林述文的手,拖回怀里,咬住耳垂冷笑着问,“你现在这个样子,敢见他吗?”
动静传出去,门外倏地死寂下来。
林述文同样停住脚步,沉默下来。张暮见状,哼笑着变本加厉,反而推拉着林述文来到门边,把他重重摁在冰凉的门上。
“我就在这操你好不好?”
“……”
“隔着门,让那小男友好好听听看。”
“……”
张暮低头咬林述文的乳尖,“怎么不叫,嗯?”伸手去扯林述文的裤子,把鸡巴往臀缝里蹭。
林述文轻蔑地瞥他一眼,反手摸到门把,往下一摁,咔哒,锁开了。
几乎是瞬间,仅仅露出一小条缝隙的门被一脚踹开。
被摁在门背的林述文,连带压制着他的张暮,一同被掀翻在地。姿势狼狈,衣衫不整,不堪入目。
贺淳走进来,高大宽阔的身躯遮住一片阴霾。暗如深渊黑眸牢牢盯住林述文,眼底的凌冽如同一头残暴发怒的猛兽。他的目光锁定在林述文身上,强健的手臂却伸向张暮,一把揪住他衣领,如同拖拽一只濒死着挣扎乱踢的狗,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惨烈的哭叫声,伴随惊悚的骨肉撞击声在走廊回荡,惊起一户户人家的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叫喊声变得沙哑无力,低若未闻,最终回归悄无声息。
……
脚步声响起,是贺淳回来了。
林述文呆滞地想,揍完张暮,该他了。贺淳会打他吗?张暮叫得好惨,还活着吗。贺淳会不会吃牢饭,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贺淳却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林述文。
低矮的门槛将两人划分界限。
贺淳:“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林述文沉默。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声音很平静,甚至说得上是温柔。
林述文还是沉默。
贺淳很有耐心,一言不发,陪着林述文一起装哑巴。期间,贺淳的视线一直落在林述文身上,不曾挪开。
要不哄哄他吧。林述文不去看贺淳的眼睛,低着头想,快去跟他撒娇,说,傻狗,今天我过生日呢,不准凶我,快唱生日歌……林述文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也许是十分钟,或者是半小时。
林述文才拉扯着沙哑的喉咙缓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
干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好。”贺淳说:“我知道了。”
他不再看林述文,转身离开。
林述文孤零零地站在屋里,深深低垂着头,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笑意。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嘀嗒。
滚烫湿咸的液体砸落在光裸的脚背上。
林述文的头颅越埋越低,沉重得像是再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