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嫩的花瓣缀着水珠,顺着其上的脉络缓缓滑落。
屋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暧昧的水声湿润,混合着窗外零落的雨滴,悄无声息地蜿蜒而下。
“哥哥,我有点害怕。”季楠微微低着头,长发被挽到一边,顺着垂下去,落在杨重镜裸露的肩窝。
他手肘撑着床,身子稍稍侧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很轻地在杨重镜的锁骨画圈。
杨重镜被这个动作撩的有点痒,他别过头,伸手攥住季楠在自己锁骨作乱的手腕,随后才缓慢地思绪回笼,问:“怕什么?”
房内昏暗,季楠眨了眨眼,凭借着一点光线,辨认出杨重镜的五官。他有点贪恋地朝他更靠近一点,嗅着鼻尖的柠檬清香,笑了一声:“怕治不好,然后你就不要我了。”
玩笑的语气,似真似假的。
杨重镜翻了个身,顺势将人按倒。挨得很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他松开攥住季楠的手腕,“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拧起了眉:“你不是说是小手术?”
他的唇被季楠咬出细小的伤口,说话时嘴角牵扯起来疼:“脱我衣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季楠被摁着也不恼,重获自由的手再次伸出去,摸索到杨重镜一张一合的唇,弯着眼睛笑了:“哥哥说话好凶。你不要疼我了吗?”
杨重镜被季楠摸索的动作磨得痒,倒也没再避开,任由对方去了。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季楠作妖的指尖,声音带着点困倦的慵懒:“我还不够疼你,你够让我疼的了。”
雨声淅淅沥沥,衬得夜色格外安静。
季楠安静地听了少时,睫毛颤了几下,不太笑的出来。他有点出神,想着杨重镜的疼。白天杨重镜无助的背影和落寂的神色都历历在目,但对方现在又这样真实地躺在自己身侧。
杨重镜好像没什么脾气,接受度也和自己预料的全然不同。和他比起来,自己真的很坏。
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捧着那点可怜的真心,贪婪而不知足,想要的东西太多,自己又遮遮掩掩,除了疼以外,给不出任何别的东西。
他想起和白以南的对话,漂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折射出窗外的灯光,看起来波光粼粼,恍若人鱼的泪。
“你真不打算跟杨重镜说吗?”
是早上去医院的路程,白以南被堵车堵得有点闹心。他用掌心将喇叭按响,抬眼看了眼后视镜,说:“你总不能真的瞒他一辈子。”
季楠被吵得头疼,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打算告诉他。”白以南等不到答案,话音顿了顿,于是自顾自接下去:“昨晚上,我加了他微信。”
“你都有打算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季楠半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别过眼,目光落在窗外堵着的车流,神色和语气都冷淡:“不要替我做决定。”
“你害怕什么呢?”白以南抬眼看后视镜,随后收回视线,看见对方的冷脸,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盘,说:“你自己说他爱你。他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这么没自信?”
“而且他要是因为你生病就不要你了,那你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你还不如跟我在一起。”白以南有点无奈,那点正经又散去,自己说的都笑了:“至少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决裂。”
白以南说的有理,但是季楠固执,所以听不进。
他抿着嘴,身侧幻觉的冷嘲热讽和白以南的劝解声混合在一起,吵得他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你们不一样。”
季楠微微低下头,见白以南不说话,好半晌又憋出来一句:“我不敢赌。”
他的语气软下去,是在不动声色地示弱。
白以南扫了他一眼,见季楠垂着脑袋,低眉顺眼模样,刚要硬起的心肠再次软下去。他有点想揉一把季楠的头发,但是碍于客观因素,这个想法最后没能成功实践。
“你胆子别这么小,”白以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盯着前面的车屁股,一边分出神去说话:“他总要知道的。跟我一样啊,你不告诉我,我后面不也照样知道了。”
“早知道一点才更好陪着你,你别老是一个人受苦逞强。”
游说没有效果,白以南舔了下干涩的唇,灵光一闪,咬咬牙,索性话锋一转,直接道:“你瞒着他,对他不公平。小楠,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你不够真诚。”
季楠动摇了。
他咬住下唇内壁,隐秘的内心被戳中,一直以来筑起的防御墙轰然倒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即便他并不想承认,季楠也无法否认,客观意义上,他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世人是无法接受的。
器官和器官之间也有区别。如果是躯体得了病,大多人会可怜,会心疼,或者惋惜。但如果患病的变成了大脑,明明和其他一样,同样是人体的器官,得到的眼神大概率就会变成恐惧。
季楠不想在杨重镜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
“……再等等。”季楠缩起身子,露出疲惫的神色,他张了张唇,说:“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白以南看不下去,他觉得季楠沉浸在美梦里,舍不得醒过来。可一拖再拖,难道要等到彻底沉溺其中,再体会一遍当年分手的痛吗?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季楠还能不能走出来。
而结果显然易见,白以南没有再等。
要说全然没有预料,那当然是假话。季楠的不回答,多少带了默许的意思。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转过身让杨重镜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大退让。
如果杨重镜要走,他会放他走。
默声看着对方蹲下身流泪的每一秒,季楠都想要走出房门,伸手抱抱他。亲手将爱人推开才是残忍,季楠比任何一个人都感到痛苦。好像他连得到爱意都这样艰难,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爱人,明明每一次都是两情相悦,他却总是要将人推开。
为了他好。季楠永远被这句话束缚,内心再不舍再不甘心,都必须这么做。
他给杨重镜机会了的。
季楠微微低下头,很亲昵地用唇啄了下怀里人的脸侧,想,是杨重镜自己不要走。
“别想了,”杨重镜被亲的脸痒,没忍住笑了声。他伸出手,不重地揉了下季楠毛茸茸的脑袋,哑着嗓子:“乖一点,成天想那么多。”
“睡觉,不要害怕。我陪着你,不会走,也不会不要你。”
他稍稍撑起身子,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季楠的后背,低声说:“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