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楠高兴了,他双手托腮,歪着脑袋看杨重镜,笑眼盈盈地:“哥哥真的想过给我守寡啊?”
他的语气灵动,言语间丝毫不把生死当作大事,经他的嘴说出来,莫名显得像调情。
杨重镜倒不同他一样,神色认真,当成严肃的考题来对待,似乎在私底下,早就思考过很多遍这个问题。
他踩下刹车,侧眼去和季楠琥珀色瞳眸相对视,一字一句道:“想过。”
杨重镜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深邃的眉眼透出些阴沉,看着像笑,仔细去观察,却又觉得是伪装出来的错觉:“不过后来再想想,我可能没办法一直一个人等。”
季楠脸上的笑意垮掉了,他张了张嘴,要讲些什么话,就被杨重镜后续的话打断:“比起守寡,我觉得我殉情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
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了,季楠突然想。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杨重镜投过来,很淡的眼神,随后慢半拍地笑出声来。
季楠伸出手,指尖刮了下对方素来敏感的耳垂后侧,说:“好浪漫啊,哥哥。”
他将手收回来,旋即重新托着腮帮子,心情很好地趴在前面的台面,纤长的睫羽在眨眼间落在眼尾,漂亮得不像话。
“我也要跟你殉情,”季楠道:“我们一起睡粉色的棺材板。”
他语调欢快得不行,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但凡车里有任何一个另外的人,估计都要被这两个人无厘头的对话吓到。
也不知道浪漫的感慨源于何处,怪不得别人说季楠是个疯子。不过现在来看,杨重镜疯的程度也同样不遑多让,只是一个毫不掩饰,一个还尚且藏在心底。
小疯子被爱的时候,也是个有魅力的小疯子。
杨重镜低下头,替对方将解开的拉链拉好,捋了下季楠垂在一边的假发,将皮筋扯下,简单梳了一下,重新扎好。
他盯了那根纯黑色的皮筋几秒,若有所思的,随后移开了视线。
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即便天气并不算好,也依旧挡不住人们对游玩的兴趣。熙熙攘攘的,反倒让人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亚洲人的长相在一众金发碧眼中是显眼的。
季楠假发是金色,眸色浅,五官也有着西方人的立体,乍一看倒不算明显。杨重镜就扎眼很多,身后的旅游团同样来自中国,黑发黑眸,光是看着,就显得格外有亲和力。
“你好,方便帮我们拍个合照吗?”说话的是个棕发卷毛,长相偏可爱卦,眼睛圆溜溜的,补充解释道:“我们的相机没有电了。”
杨重镜乍一被拍了肩膀,下意识地询声望去。他手上正拿着相机,是刚刚给季楠拍照时,为了方便,索性一直没收起来。
他收回视线,先是看了眼季楠,随后才点了点头:“可以。”
季楠裹了下拉开的羽绒服,摘下口罩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他双臂环胸,自觉站在一旁,看着杨重镜低着头调试相机。
卷毛男生像是在道谢,稍稍仰起头,朝杨重镜露出笑容,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朝向对方,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这回杨重镜没有答应。他蹙了下眉,没有说话,莫名感到冒犯。
“哥哥,还没有拍好吗?”季楠撩起眼皮,上前走了几步,靠在杨重镜身侧,葱白的指尖微微攥了下,以此来缓解点冰冷似的,轻声说:“我好冷。”
杨重镜拧着的眉头松开些许,将人的指尖握进自己的手心,丝毫不顾忌旁边众人的眼光,自顾自地拉着季楠的手,放进衣服的口袋。
他反手将相机递给一旁傻眼的卷毛,说:“你下个软件,自己把照片导出来吧。”
“很方便,”杨重镜连个侧眼都没有分出去,话音淡淡:“你弄吧。”
卷毛小哥大抵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宁可把价值这样昂贵的相机随手扔给陌生人操作,也不愿意加上一个简单的联系方式。
他张了张唇,目光在季楠和杨重镜紧握的双手上打了个转,悻悻然收回举在空中的手机,尬笑了一声,按杨重镜说的去操作了。
“谢谢哈,”棕毛微微躬了个身,说:“麻烦你了。”他捏了捏手机,似乎是纠结,话在口边打了个转,还是说:“我们是组了自由团出来的,你们也是自己吗?”
“要不一起走?附近可以一起吃饭。”
杨重镜没有及时回话,顿了两秒,等着季楠出声。只是并不如他的意料,季楠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下巴缩在衣领里,只露出一对眼睛,模样听话得要命,直让人看着心软。
“不了,”见季楠没有说话的意图,杨重镜才开口,拒绝道:“不方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抓季楠的手紧了紧,扯着人转身走远。
卷毛欲言又止,眨巴几下眼睛,将手机捧在胸口,没再开口说话。他在原地愣了几秒,好半晌才转过身,去问身边的同伴,犹豫道:“他……那个不会是男的吧?”
他扭了下头,问:“你们听到了吗?那个人的声音。”
同伴看傻子一样地看他,眼神里有点同情,拍了下他的肩膀,反问道:“不然呢?”
“早跟你说了,一般也没有女的长那么高吧。”同伴有个女生,双臂环胸,翻了个白眼,对卷毛冷嘲热讽:“非不信邪,打扰人家小情侣,你真不嫌尴尬。”
卷毛尴尬的头都要埋进裤裆里,嘟囔着求饶:“姐你别骂了,我真不知道……”
后续的嘀咕被冰冷的风吹散,呼啸而过,磨灭掉这个不算重要的小插曲。
雪是慢慢停的,天边出了太阳。光晕一圈一圈落下来,笼在季楠肩头,折出好看的光斑。
“怎么不说话?”杨重镜碰了下季楠的肩膀,这会儿又不见刚刚面对卷毛时的冷漠,抿了下唇,试探着问:“不高兴了?”
“没有,”季楠将罩住下巴的衣领扒拉下来,说话时吐出来一圈白雾。他顿了下,旋即又有点别扭,承认道:“好吧,我不太高兴。”
他低下头,下颌埋进杨重镜肩膀里,声音透过布料,闷闷地传出来:“你打算哄我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