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顾承执面上的冰冷有着软化的迹象,纪轻冉趁热打铁地抓紧表着自己的决心。
“我才不要别人给我陪葬呢,”纪轻冉窝在顾承执怀里,少年软绵绵的声音让男人觉得心头微软,“我只要我们能好好在一起就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还有保护你的。”
顾承执护着纪轻冉的腰身,男人的声音微微低沉着,嗓音如同寒冰般冷冽无情的暴戾冷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冉冉,保护好你自己,也就等同于你在保护我了。”顾承执侧过头,轻柔地吻了吻少年白嫩的耳垂,男人冷峻的目光只有在触及纪轻冉的时候才会微微柔和下来,“我们要去成婚了,我想抱你去,乖一点?”
顾承执磁性的嗓音宛如轻挠着他的耳膜,纪轻冉脸微红着埋进男人怀里,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窝在顾承执怀里,感觉到顾承执魂晶传来的情绪逐渐平稳而温和了下来,如同沉寂而包容的大海,纪轻冉再想到自己和顾承执的一大隔阂就此解开,逐渐缓解过心的羞涩后,他此刻的心情雀跃得简直恨不得从顾承执身上跳下来,绕着岛屿周围跑上几圈,才能发泄出来。
然而顾承执强势地抱住他的腰身的动作却不容纪轻冉有半分逃脱下来的空间,想着自己才和顾承执重修于好,纪轻冉按耐住了自己想要宣泄心喜悦的激动心情,他乖乖地被男人抱住,突然想起顾承执刚刚和他说过的这片湖心岛是顾承执爷爷住过的祖宅,纪轻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好奇心地开口问道。
“你说这里是你爷爷的住的地方,为什么我没听过郑管家之前说起你爷爷啊?”
顾承执脸上的神情没有变,然而纪轻冉却敏锐地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息微微沉肃了下来,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好听地在他耳边响起。
“因为我的父亲不希望任何人提起我的爷爷,”感觉到了纪轻冉的身体微微紧绷,顾承执低下头,微微吻了吻少年紧张地微微皱起的额心,“这是老一辈人的恩怨,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冉冉就当在听一个故事吧。”
“我的爷爷很长寿,他是战争之前的一辈人,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他靠着时势偶然得来的财富和权势,强娶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应该称为奶奶的人,我并没有对我的奶奶有太深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奶奶总是很沉默,沉默到连还是孩子的我,都能看出她并不喜欢我的爷爷,哪怕在病死的时候,她宁愿呆在这湖心岛上独自死去,也不愿意见她名义上的丈夫和孩子。”
顾承执的语气平淡,然而纪轻冉却听出这是一段在旁观者看来尚且无比沉重的旧事。
“我的父亲是我的爷爷的老来子,因为我的父亲身上有我奶奶血脉的缘故,我的爷爷对我的父亲很纵容,我的父亲在企业的管理上没有什么才能,然而我怀疑我的爷爷或许是用了某种段,才会迫使出身玄门的我的母亲嫁给了我沉迷酒色的父亲。我从小就对于这个只有血缘关系,没有见过几面的父亲没有什么实感,而我的母亲与我的爷爷之间的关系也很冷淡。”
顾承执在夜风的声音仍然沉静如常,如同说着与他无关的往事,“然而在我身体略微好转了一点,不用久住在医院里后,我的奶奶发现了我的诞生,她很喜欢我的母亲,所以连帯着也允许我踏足湖心岛。”
“每次只有我来到湖心岛的时候,我的爷爷才会被允许和我一起来到湖心岛,教导我企业的管理和为人处世的各种知识和段。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再加上我的性子和外貌很像我的奶奶,我的爷爷就逐渐将本来对于我父亲
的那份纵容转到了我的身上,以至于在我奶奶死后,他就将顾家所有的家业都丢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在遗嘱里嘱咐,将他与奶奶的骨灰合葬在这片湖心岛上。”
“我的父亲只是集团名义上的董事,集团的大部分股权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自从爷爷死后,他和我母亲之间也开始爆发冷战和争吵,直到我的母亲逝世后,这片湖心岛一直被废弃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愿意踏足这块地方,除了郑管家偶尔会让人来袓宅定时清扫以外,我也很少会来。”
顾承执微微顿了顿,男人叙述往事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冉冉,我曾经很厌恶我的爷爷。”
纪轻冉心一紧,他能感觉到顾承执魂晶传来的浓烈而炙热情绪将他包裹着,有种要将他拖拽到深海之,几乎窒息的感觉。
男人低沉微冷的声音在他耳旁低低响起,其压抑着些连纪轻冉也不得窥知的情绪。
“他自私地只因为一己的爱欲,而将他不爱的人直到死,也永远地困在这片湖心岛上,哪怕死亡也永远地将爱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感情,不仅一度让我觉得无法理解,甚至让我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一切感情都觉得抗拒与厌恶。”
顾承执微微勾唇,然而那笑意却触不到男人冰冷深黑的眼底,“我的爷爷曾夸赞过,我的样貌和性格很像我的奶奶,可是他不知道,然而我却记得,我的奶奶曾经看着我,很决绝地对我母亲说,我比我的父亲,更像我的爷爷。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我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我的奶奶认为我和爷爷性子相像?”
“那时候的我身体很虚弱,就连情绪过多的波动,也可能要住进医院修养半个月。如果我真的像我的爷爷那样,以这种起伏过大的情绪面对一个人,哪怕那个人也一样地爱我,我也不可能活上多久。所以那时候的我就觉得,或许她是以另一种无声的厌恶排斥我的态度,诅咒我早亡。”
撞进怀人赤子般澄澈的担忧目光,顾承执低下头,男人将额头与纪轻冉的额头相抵,在近到咫尺间宛如能交换彼此吐息的距离里,顾承执低沉而冷静地开口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希望我能早死,我的父亲,我父亲后娶的女人,还有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能敏锐地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恶意,所以那时候的我也以为,她也不过是和顾家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对我怀有恶意的
口”
—贝。
望进纪轻冉担忧的目光里,顾承执瞳眸里的冰冷一层层融化破解开来,露出其微微柔软的情绪。
“可是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她没有骗我。我的骨子里,或许就是和我的爷爷是一样的人,同样不择段,同样百无禁忌,哪怕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人的爱意,哪怕直到死亡,也绝不可能轻易松。”
俯身吻了吻少年颤抖的睫羽,顾承执不疾不缓的语调微微帯上些许堪称轻松的笑意。
“不过,我要比我的爷爷幸运得多,在我变成像他那样的不择段的疯子之前,我得到了已经归属于我的你。”
纪轻冉久久地语塞,他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坠在了他的心间。
在这一世的顾承执看来,他们之间就如同是天作之合,没有任何磨难的两情相悦的结合。然而在有着前一世记忆的他眼里,顾承执话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伤人的利刃,赤裸裸地刺开他所有以为掩藏得极好,以为自己已经能忘却的伤痕。
上一辈子的顾承执,在孤身一人承受了这么多不该有的重负后,是被最后仍想着逃跑,厌恶抗拒的他作为最后一根稻草而压垮逼疯的吗?
如果他没有这侥幸得如同偷来的重生一世,他大概永远不可能了解到他以为无坚不摧,暴戾强大,无所不能的厉鬼,心脏之已经是满目疮痍,布满了任谁都有可能捅上最后致命一刀的脆弱和致命伤痕了吧?
然而他,无论这一世如何弥补,纪轻冉仍能回想起,当顾承执的魂体在烈日下消融时,男人的眼神冰冷而毫无感情得如同一块没有生的岩石,唯一注视着他,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顾承执,大概对他可能爱上自己,不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乃至于连无处可寻的骨灰并葬的最后一丝寄托,都肯定而确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对不起。”
紧紧抓住顾承执的衣角,纪轻冉忍住心汹涌的情绪,近乎呢喃一般地说道。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内心,如果他能早一点地认清楚此刻抱着他的男人哪怕彻底消亡,也不愿意伤害他一分一毫,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在上一世就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感觉到纪轻冉紧紧靠在胸膛前的力道和近乎呢喃一般融入风声的话语,顾承执微微俯身,吻了吻怀人柔黑的发丝,男人的眉梢微微挑起,流露出帯着点恐吓之情的笑意。
“对不起?”顾承执加重着语气问道,“冉冉是觉得后悔和我成婚,所以对不起我吗?”
纪轻冉还有些低沉的情绪顿时被顾承执透露出些许冰冷恐吓意味的话语吓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地抬头,为自己辩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心虚地将头埋在顾承执怀里,纪轻冉心惴惴不安得如同自己做了错事一般的内疚感始终挥之不去。
然而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顾承执没有再追根究底下去,男人只是缓缓敛起了所有的笑意,语气低沉得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冉冉,我现在想听的个字,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