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顾承执微微顿了顿，男人继续说了下去。
“前世的我，其实在救你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消亡。”
纪轻冉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太过狼狈的泣音。
而顾承执的声音仍是平缓而低沉地继续说着，“所以，在我们两个的魂体都要消散开来的时候，他选择成全了我，他将他全部的魂体全部融进了我的魂体里，最后告诫我一一
以后不准让你再让你难过。”
“在我们融合完全之后，我感觉到天地间针对着我们的那股力量消散了，当前世的我死去，大乱的根源也彻底消失之后，世界就不会再排斥你和我，也不会再让你我陷入危险当中。”
纪轻冉终于控制不住地开口问道，“所以……所以那场火是有意而起，也是因为……他消失，所以消灭的吗？”
顾承执点了点头，男人肯定了他这个说法。
“然后，在我吸收了前一世的我所有阴气的同时，我也融合了他的所有记忆。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你们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
“对不起，”纪轻冉嗫嚅着说道，他简直不敢相信顾承执看到他前一世一次又一次背叛逃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顾承执握紧了他的腰身，男人质感微冷的嗓音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顾承执沉声说道。
“冉冉，该道歉的不是你，而是他。”
“我想杀了他，”顾承执以着一种带着深切恨意的嗓音低低说道，“在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之后，我突然觉得他的下场，也是死有余辜。”
明明顾承执是在为他说着话，纪轻冉却忍不住像一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纪轻冉越说，越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明明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情，他对我那么好，我还一次次想逃跑……”
然而顾承执按在他唇瓣的力道止住了他要说的所有话，男人沉黑的瞳眸完全倒映出他的面孔。
“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说你真的有一件做错的事情一一
那就是对我动心。”
这一刻，纪轻冉恍惚间甚至以为此刻沉默地望着他的，就是前世的顾承执。
男人和他隔着一世的距离，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瞳眸里没有了要与他一同赴死的可怕爱意，在燃烧殆尽
了所有的偏执暴戾之后，前世的顾承执望着他，就如同静静凝望着自己唯一的爱人。
“如果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不是你的其它人，他们都不会对一个强迫自己的厉鬼动心。”
顾承执笑了笑，男人眼底染上了带着温度的笑意，“他们也不会让我对他们动心。”
“我是一个恶人，冉冉。在看完前世的我的记忆之后，我憎恶他这么对你，但同时我也明白，换成我是他的立场，换成我面对一个不爱我的你，换成是我动了心，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回应，我就会卑劣而不计手段地想得到你，想占有你，想让你和我一起堕落，让你身上永远染上属于我的印记。”
“不过，我何其幸运，我先等到的，是一个小心翼翼向我靠近的你。因为有着能完全占有你的希望，所以我可以沉静，我可以不疯狂，我可以不去想那些让你能看得到我的卑劣手段。”
顾承执毫无波澜地平静承认道，“冉冉，我的骨子里，和我厌恶的那些顾家人，都流着同样恶心的血液。”
“可是在遇到你之后，我很庆幸一一遇到我的，先是你。如果再迟一步，我们就彻底没有开始的可能。如果再早一步，我骨子里的自尊和自傲不会让我甘愿低下头。”
顾承执牵起他的手，男人低头，轻柔地吻了吻他戴着骨戒的指尖。
“而如果只有第一世，你不会回应一个面目丑陋的恶鬼，我也永远不会有弥补我过错的机会。以前，我总以为天意送你回到这一世，是为了拆散你和我，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它对我的赠予是何其的仁慈而宽厚。”
“我融入了前一世的魂体，我也融入了前一世的记忆，我现在知道我的每一分每一毫感情来自何处，我也知道无论是哪一世，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你。现在的我，就是这两世我们两个的融合，可是冉冉，我还想为你再补上一枚戒指。”
顾承执伸出手，男人的手心出现一枚温润而泛着萤光，与他手上的骨戒一模一样的骨戒。
“那是前世的我，以为不会有机会送出的戒指。”
这一刻，顾承执的神情是微渺的温柔与深厚占有欲望的统一。只是这一次，男人没有再让那股深沉的占有欲望再将爱意染成漆黑。
“融合之后，我踏出了鬼王之上的更上一步，与此同时，我发现我胸膛里属于魂晶的位置，现在已经空了。”
“所以，”顾承执握起纪轻冉的另一只手，“冉冉，你愿意成为我的魂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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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他的生命都与眼前人维系，无论爱恨痛楚，都与他所爱之人一并分担。
与之相应的，哪怕是他的所爱之人生死流离，他也能和他一并前去。
纪轻冉懵懵懂懂，少年还不明白男人这番话里的沉重爱意。
然而从顾承执微微涌动的瞳眸里，他能看出来，顾承执希望他的回答会是肯定的。
那么——
“我序音”
纪轻冉突然地想道：如果他下一刻就要死了，他死后应该也是能变成鬼，长长久久地留在顾承执身边的吧。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努力地想要留在这世间的执念一一
他想要一直陪着顾承执，补回上一世，还有上一世，他欠缺了男人的所有时间。
顾安安眨了眨眼，从男人与少年谈话开始，男孩就一直保持着乖巧的安静。
看着顾承执为纪轻冉戴上了戒指，顾安安忍不住说道。
“我也想要戒指。”
顾承执平静地看了顾安安一眼，顾安安敏锐地感觉到了男人目光中的危险。
而纪轻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想到刚刚顾安安把他们示爱的一幕完整地看完了，他忍不住避过此刻顾承执灼热的视线。
“那我去绐安安买一个戒指，怎么样？”
顾安安看着纪轻冉手上的戒指，出于某种直觉般的危险预感，没敢说想要纪轻冉手上的戒指的话。
“那我要这种款式，还要爸爸绐我戴。”
顾承执终于忍无可忍了，男人提着顾安安后颈，就如同冷漠地提着一只烦人的猫。
“你知道让人给你戴戒指是什么意思吗？真的想让别人绐你戴，就快点回去等着被生出来，以后长大了再找一个给你戴戒指的人。”
顾安安乌黑的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顾承执，不为所动地向着纪轻冉伸出了手，然后奶声奶气地撒娇。
“爸爸爸爸，你看父亲又欺负我，我就要戒指……安安就要戒指嘛……”
看出顾安安总是抱着与顾承执作对的逆反心态，纪轻冉不着痕迹地向顾承执给了一个眼神。
“好，好，我去带安安买戒指，我和你父亲都给安安买一个，好不好？”
顾安安往顾承执所在的位置挑衅似地看了一眼，显然是在说。
——你看，比起父亲，爸爸果然还是更喜欢我。
顾承执眉宇间的冰冷微微散开，他跟一个逆反心态的熊孩子计较什么？
“好。”
顾承执将顾安安放下，纪轻冉握住顾安安的两只手，将顾安安的另一只手递给顾承执。
“你也牵着他。”
父子两人此刻同一的面无表情，僵硬地像木偶剧一样拉上彼此的手的样子，纪轻冉忍不住笑出了声。
路边的儿童店外卖着怪物模样的巨大戒指，感觉到顾安安的眼睛亮起，纪轻冉停下了脚步。
他招呼着顾承执一并蹲下，在给顾安安选了一个怪物戒指之后，示意顾承执去选相同版式的另一个。
顾安安美滋滋地伸出了手，任由纪轻冉将戒指戴到了他……唯一能戴进去的大拇指上。
顾承执也跟着纪轻冉的动作给顾安安另一边手戴上了超大款的玩偶指戒。
纪轻冉望向顾安安，“安安，别人送了你东西，你要说什么呀？”
顾安安转过头，有些僵硬地说道，“谢谢。”
纪轻冉再接再厉地问道，“安安要谢谢谁？”
顾安安别扭地红了脸，过了许久才从轻声挤出两个字。
“……父亲。”
纪轻冉望向顾承执，少年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顾承执顿了顿，男人微微温和着嗓音说道。
“谢谢安安。”
顾安安脸上的别扭和僵硬逐渐融化开来了，接下来他们牵着顾安安，顾安安脸上不再是平静而努力克制的早熟神态，男孩如同寻常的同龄孩子一样，忍不住左顾右盼地去各个玩偶店旁边看着。
最后顾承执叫了司机过来，把顾安安看中的玩偶都给运回了公寓里。
顾安安眼睛亮亮地望向纪轻冉，“我分一半玩偶给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