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花名册。
册子里的阿拉伯数字和中文名,给了姒姝好极大安全感。
册子的年份是二零一三年,里面是高二九班的考勤记录。
上面列有一个月的考勤表格,叉应该是意味着没有出勤,而勾则相反。
姒姝好和粟薄打算先用排除法,把打叉最多的人名圈出来。
虎高明摸着下巴:
“这个‘她’是只有一个人吗,还是有几个啊?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排除不出来啊。”
他说得没错,因为有好几个人的打叉记录并列第一,有些记录还完全重叠,大概是班级里的小团队,讲究的就是同进同出。
姒姝好上下翻看花名册:
“但是这个上面也没有别的标注了,要不搜下桌洞,可能有遗漏的——”
不经意间抬头,她卡住。
把最后一个坐着的黑塑料袋人推倒,明仪阳搜过桌洞,若无其事地起身:
“搜完了,没有别的资料。”
所有人看看满地不知何时已经七横八竖的黑塑料袋人,又看看他。
“……”
明仪阳挑眉:
“不信我?那你们下来搜。”
虎高明一看到这些诡异的东西就头皮发麻,离近点都觉得汗毛倒竖,连忙摆手:
“明哥!您现在就是我亲哥!我们信!”
姒姝好不甘心地试图从墙壁上找到新线索,但一无所获。
没有黑板报,没有除校规以外的贴纸,他们的信息来源只剩下这本花名册。
粟薄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怯怯地看向言祈灵:
“言……言哥,之前在保安室,我记得好像有些纸质资料对不对?”
男人的多情目流转过来,闪动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有,但应该对解答没什么作用。”
他从袖中抽出一叠卷起来的册子,放在讲台上:
“是保安亭的来访记录。”
那册子厚厚一摞,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揣进袖子里的。
最开始大家对这册子如获至宝。
尤其是发现所有来访记录都截止在二零一三年八月十二日时,虎高明还大声惊呼:
“它的截止年份跟花名册一样!而且这册子上有血,你们看,后面这么多空白页,说明记录是突然中断的。”
“有可能学校的所有人都死在这一天,学生都是被这种黑色塑料袋套头闷死的,而这个题目里的‘她’,应该就是这个班级的学生吧!”
虎高明顿时感觉自己占领了智商高地。
旁边的姒姝好却无言扶额:
“老师之前已经说过了啊,这个‘她’就在九班。问题是,这个‘她’是谁!现在我们要找的是她的名字,不是这个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都不重要。”
粟薄弱弱地表达了赞同:
“确实,而且八月十二日的来访记录里,也没有九班的人,大家应该就是正常来上学了。”
虎高明卡壳一瞬,马上夺过来访记录研究起来:
“规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规律!”
他来回翻看这厚厚一摞,试图寻找里面的联系。
见侄子如此努力,虎志诚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下场去扒塑料袋人的头套和衣服,打算从旁协助,希望从它们身上找到什么提示。
但刚动手扯塑料袋,原本歪在地上的躯体突然直挺挺地弹坐起来,差点没把虎志诚吓出心脏病!
躯体的右手呈现一个僵硬的抓握姿势,如果不是他及时躲开,恐怕会被对方掐中脖子,其后果是什么,无需多言。
他收回查验的心思,默默走回侄子身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研究来访记录。
粟薄有另外的思路,她在手掌心重复摹写黑板上的内容:
“我觉得考勤记录是个误导项,答案应该还是藏在出题的地方。好好,韩文里的这个‘她’是怎么写的…我感觉谜底可能跟笔画有关。”
姒姝好挠头,偷偷瞟了眼若有所思的黑发男人:
“不知道啊,我都是跟韩剧里随便学的…按照中文的笔画,可能有七笔吧……言祈灵,你觉得呢?”
明仪阳原本坐在讲台上捏着自己的学生卡看。
他试图关联当前能搜到的数字信息,突然听到言祈灵那令人讨厌的温柔嗓音:
“无间主的目标不是让我们解密,而是掠夺血肉和灵魂。说出答案不意味着获得平安,如果跟着无间主的思路走,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姒姝好着急:
“那不管,先过了这关再说。”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
“1130好像不是学校里常见的楼号,尤其是30号教室,通常一层楼凑不够30间房。”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姒姝好摊手:
“看学校吧。有些学校会把相邻的楼并成一个楼来编号。”
男人漂亮的眼眸停留在她身上:
“那为什么30号教室代表九班,九和这个教室号,或许有关联?”
少女更挠头了,尝试用自己的常识回答:
“但是,有些学校排教室号可能就是跟班级没关联……”
明仪阳啧了一下,突然开口:
“29号。”
姒姝好疑惑:
“什么29号。”
明仪阳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掠向抿唇微笑的男人:
“答案是学号29号,你们看看是不是女的。”
白炽灯突然闪动两下,教室短暂陷入纯粹的黑暗。
“嗡。”
灯重新亮起,拿着花名册的粟薄连忙趁光线还在快速检索,并念出了对应的名字:
“金淑恩……听起来是女孩子。”
虎高明正分析来访记录,突然被打断,呆了一下:
“为什么是29,你怎么推的?”
明仪阳理所当然地说:
“9分别加1130的每一位数字,加出来的数字取个位数,得到0029,那不就是29号。”
虎高明脑子没转过来,有些不服:
“为什么是这种算法,为什么是9,就因为是九班吗?那你怎么不把2013加上。”
青年哼笑,懒洋洋地放下学生卡:
“排除法啊。总共四十九人,学号尾数都是两位,你自己随便加,看能加出两位数吗?”
原本在讲台旁边凑人头的尧昆锐突然抖着声音喊:
“……他们,他们是不是靠过来了?”
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的黑塑料袋人已经站起几个,无声无息地停在课桌间的过道里。
白炽灯再次断续地闪烁。
“嗡。”
惨白光线中,更多的“人”站起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明仪阳从讲台上下来。
教室再度陷入黑暗。
幽蓝暗光在教室中弥漫,他双指伸入衣领,握住了银色链子下坠着的什么东西。
旁边的言祈灵,用一种莫测的审视快速扫过了他的动作。
“嗡。”
这些“人”已经走到了讲台前,离他们只剩一步之遥。
他们被逼退到窄小的空间里,几人被迫用后背紧贴冰冷的黑板。
粟薄的嗓音在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答错了吗……”
没有挪动过脚步的言祈灵轻笑,温和回答:
“不,我们对了。”
“但在这里,答案不意味着平安。”
白炽灯无声熄灭。
邪性的红光从讲台上爆裂,抵住墙壁的其它人猛然发现——这群黑塑料袋人把明仪阳和言祈灵圈起来了!
中心的血红光芒异常刺目,但层层叠叠的诡异生物挡住了视线,使得他们完全看不到那两人的情况!
当左手被冰凉的黑塑料袋人抓住时,明仪阳是想动手的。
但同样被抓住的言祈灵神色镇定,他就按捺住了动手的心思。
两人的手被强行合在一起,交叉的五指间,冒着红光的铅笔被彼此力量压在虎口处。
——笔仙。
他们快速交换了眼神。
铅笔下方是摊平的花名册,白炽灯的闪烁愈发频繁,两人紧握的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杂乱的细响从耳畔钻入,伴随着阴冷的,似男似女的荒腔走板:
“猜出来…的人…猜出来…的人…有奖励…嗬嗬……奖励……”
“不要闭眼…不要闭眼……不要闭眼……给你们奖励…奖励……奖励……嗬嗬…奖励……!”
阴风阵阵的当口,言祈灵额发被吹乱,赤红眼珠从凌乱中显出妖异之色,衬得右侧蓝瞳愈发黯淡,几乎要混入黑暗之中。
比起周围的怪异,他更像传说中的艳鬼。
“听说笔仙的时候不闭眼,会被笔仙上身。”
明仪阳嗤笑:
“你不敢看可以直说。”
言祈灵微笑颔首:
“我很好奇,如果我们都不闭眼,它会选谁?”
他们果然都没有闭眼。
夹着笔的手在花名册上狂乱移动,铅芯快速在四个名字周围滑动。
他们周身顷刻间被漆黑浓雾包裹,彻底隔绝了其它人的视线和声音。
突然,明仪阳纯黑眼瞳中闪过透亮紫光。
试图落在他肩上的浓雾像水滴入油里,立刻炸成绚烂的白色烈焰!
黑雾扭曲着发出响彻云霄的惨叫!
“…淑恩……淑恩……是妈妈……妈妈…笔仙会让你看见……淑恩……不要抵抗……”
处于痛苦中的黑雾仍然不死心地继续靠近,得到的却是更剧烈全面的燃烧!
随着惨叫愈发微弱,白发青年的眼瞳已经从纯黑转变成极纯净的淡紫色。
犹如日光照入高透明度的宝石,美得令人惊叹。
言祈灵终于露出了除微笑以外的表情。
清都紫薇阴阳瞳。
怎么会在这个人的身上?!
青年似乎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似乎它选了我,不过很遗憾,我好像没那么容易死。”
啪嗒,啪嗒。
笔尖滴下殷红血液。
黑雾散去。
皮骨爆裂的声音传来。
血肉崩解的黑色塑料袋们齐齐倒下去,被衣服裹住的碎裂皮肉从袖管或裤脚流淌而出,为世界献上一场带着浓腥的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