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健第一个没憋住, 压低声音警告:
“明、仪、阳!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
明仪阳顺手把蛊盅倒扣在桌上,发出声脆响,颇有点一锤定音的意思:
“言老师喜欢坐就行。”
于是其余人的视线都转到言祈灵身上, 看他是否“喜欢”。
言祈灵很是从容, 粲然一笑。
他说:
“垫个垫子吧。”
小厮还真就拿来个垫子放在明仪阳腿上, 而言祈灵居然也就这样坐了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白长风心口发酸,他还以为这个小美人是无主之物,没想到居然也是对面这个混小子的相好,他找遍整个宅子都找不出比这更绝色的男人,现在简直恨得他抓心挠肝!
情场失意事业得意, 白长风很快发现, 他现在能够看清明仪阳蛊盅里的情况了!
凌乱的骰子以毫无规律的方式摆放在里面,似乎一切如常。
白长风深深吸了口气。
这次他学着和明仪阳一样, 一拍桌子, 蛊盅震起, 他伸掌捏住蛊盅的上下两端, 开始疯狂地摇晃蛊盅。
它的噪音并没有给围观的人带去烦恼, 而是直冲明仪阳手中的蛊盅而去!
青年慢条斯理地用食指抵住了蛊盅的上半部分。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白长风就发现蛊盅里的景象完全被隔绝, 他又无法看到那蛊盅里的东西了!
而这次明仪阳似乎在玩一般, 用食指漫不经心地让蛊盅在指间打圈, 骰子滚动的响动很粗哑,就是那种没用什么力道的摇骰子方法。
白长风感觉自己遭受了侮辱。
不过没关系,他那灵力应该冲到了对方的骰子——只要骰子没了,看这人还怎么跟自己斗!
他咬咬牙, 当即把蛊盅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仿佛故意的一样,明仪阳也慢慢停了打圈的动作, 居然卡点似地跟他同时停手。
他们彼此对视,在对方的眼珠里都能清晰地看到必胜的信念。
只是白长风的眼底多了一丝残酷的猩红,而明仪阳的眼珠逐渐泛起了细碎的钻石光。
他们谁都没有先揭开蛊盅。
在外人面前这场斗争似乎波涛汹涌,但明仪阳实际上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自己的腿上。
言祈灵隔着垫子压下来的重量,实打实地让他拥有了一种超脱赌赢牌局的安全感。
他单手虚扶在对方冰凉的腰间,光滑的丝绸在他掌中像水一样流动,娇柔脆弱得让他有点担心掌心的茧会不会把丝绸的丝线擦破。
然而就在这时,这人冰冷的身体忽然后靠。
明仪阳下意识伸手把人搂住,就看到言祈灵仰着姣好的下颔,含笑说:
“白公子,这样赌好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猜猜对方蛊盅里的点数怎么样?”
白长风眼睛一亮:
“彩头是什么?”
言祈灵轻笑:
“如果我猜对了,这局算我五倍筹码。如果我猜错了,这局算你五倍筹码。”
白长风眯眼:
“那你开了口,我也得要点什么吧?牙齿算什么,这种东西我手里多得是。”
言祈灵的手臂绕过银发青年的脖颈,从容地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坐姿柔软中带着不曾言明的诱惑:
“好啊,白公子想要什么?”
白长风原本有些萎靡的垂涎之心重整旗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堂上的白老夫人就轻摇薄扇,笑着说:
“那不如……言先生从此之后做我入幕之宾,自此不问世事可好?”
白长风满肚子的下流彩头顿时被自己母亲打了个烟消云散,立时沉下脸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言祈灵却没有答应:
“老夫人拿这个做彩头,就是强人所难了。”
“是吗,老身不觉得呢。”
女人持扇掩住贝齿,笑意盈盈地说:
“既然言先生介意,那老身就且先退一步。要是我儿赢了,言先生即刻对天发誓,自此以后不再管我境中事,如何?”
言祈灵问:
“夫人当真要以此作为筹码与我相谈?”
白老夫人懒懒捏着团扇边角:
“言先生,妾身已经为您退了两步,您总不能一步不退。说起来,若总要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可算两败俱伤。您或许安然无恙,但您身后的那些人,可就不是如此了……”
明仪阳感觉到言祈灵扣住自己肩膀的力道微重,于是僵硬地伸出手轻拍他后腰,以示不用担心。
但言祈灵最终还是退让出了这步:
“好。”
白长风心气不顺,对面前美人冷冷一笑:
“母亲的要求提完,我却也有要求要提。猜数字可以,不过是你猜我,我不猜你。而且不仅如此,你们蛊盅里的点数,还得比我大,两者一样,也不行!算你们输。”
言祈灵没说话,但白长风注意到母亲也没有说话,这就是默许他继续。
于是他底气十足地说:
“五倍的筹码,这个要求,难道不是应当的么?”
言祈灵沉思片刻后,有些冰冷地笑笑:
“听起来白公子很怕我们再来个豹子,所以故意定了这个规矩。要么豹子的规矩重订,否则这个附加要求,我不接受。”
白长风当然是因为考虑到豹子的问题才这么说的,可对方直接把这层撕开,他反倒不好遮掩,只能松口说:
“你们的骰数若恰好比我多1点,那就算豹子。”
言祈灵目的达到,干脆利落地说:
“可以,但你们的骰子,从现在开始,重新摇。”
“没问题!”
白长风重新摇骰子,而明仪阳听言祈灵的,按照自己的心情随便摇了两下。
两个蛊盅拍在桌案上,白长风死死捏住自己的蛊盅,阴冷一笑:
“你们先开。”
他这要求很没道理,但却符合他的利益。
他这局是决不允许明仪阳做豹子的,否则这五倍的奖励会直接翻到十倍!!!
明仪阳没有马上揭开,而是顺势搂着怀里的人,贴近问:
“想不想开?”
言祈灵半靠在他肩上,冷淡地说:
“开吧。”
五个6点的骰子一字排开,旁边还有白色的齑粉。
白长风看了一眼,看向言祈灵:
“你猜吧?”
言祈灵轻描淡写地说:
“大满贯。”
白长风哈哈大笑:
“你知道我是大满贯,就也该清楚,你们输了。”
他随手打开蛊盅,六个6点的骰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一来,明仪阳和押过牙齿的人全都翻不了身了!
士文光面如土色,姒姝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唯独明仪阳望着面前的骰子,发出轻笑,带着点嘲讽,和一点意味不明的轻蔑:
“看来,白公子的运气,比我……”
“差一点啊。”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蛊盅里突然又掉出一颗骰子,那颗骰子在众目睽睽之中滴溜溜地停在了6点的面上!
现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的是六个6点,和白长风一样,大满贯!
“差什么,你现在也只是跟我一样啊!你忘了吗,我们定的豹子是比我大1点,你们已经输了!”
白长风得意大笑,明仪阳却挑眉摇了摇蛊盅盖。
啪。
里头又掉出颗骰子,咕噜噜定格在了1点的面上。
“急什么,白公子。”
银发青年不羁得很,人往后一靠,长臂圈住身侧的男人,笑得恣意:
“这不是还有一颗吗?”
白长风整个人仿佛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和震撼,他霍地站了起来,面目扭曲地说:
“不可能的,你作弊!!!我们都是六个骰子,你有七个,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但它就是在蛊盅里面,有什么办法。”
明仪阳慢条斯理地起身将桌上的全部牙齿划拉到自己的筹码区,仿佛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况且蛊盅都是你们白家自己准备的,我来的时候也没带骰子,我怎么作弊?或许就是你的尊神助力,让你家婢女在洗骰子的时候,不小心多丢了颗进来呢?”
白长风快气疯了:
“这是作弊,这不算,比赛作废!”
言祈灵却笑,异瞳看向贵妃榻上神色莫测的白老夫人:
“说作废或许有些晚了,有些誓言一旦发下,就没法再回头。白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白老夫人的回答,是清冷淡漠的一句:
“给他们算筹码。”
明仪阳十五颗一把全押,如今连带本金收回到他手里的牙齿有一百六十五颗,简直算是一夜暴富。
不过即使这样,两人也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喜形于色。
士文光没想到峰回路转,第二把居然让所有“投资人”全都上岸,当下喜不自胜,想要对方马上收手,却没料到明仪阳又押了五十颗牙齿上赌桌!
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明仪阳,你怎么能把大家的牙齿押过去,我们已经够……”
明仪阳抽空回头扫他一眼,说:
“不是你赚的就闭嘴,先办正经事。”
士文光十分气愤,却也知道自己对这局面毫无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上首的白老夫人忽然发出苍老迟暮的笑声,这笑与她如花似玉的容颜相衬,愈显诡异。
她朱唇轻启:
“只是与我儿赌这一局,到底没趣,最后一局,还请明先生与那位——哦,林先生,一起上桌吧,如此博弈,才算有趣呢,你说呢?”
她虽然在句尾看似征询地说了一声,实际上却丝毫没有征询的意思,淡淡地挥手:
“长风,你退下,让林先生来。”
白长风并不情愿,但他不敢违背母亲命令,还是甩开蛊盅退下。
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人群里目瞪口呆的林永健。
他犹疑着没有上前。
白老夫人却对当前的状况甚是满意:
“如此,赌注和玩法还是与之前一样,我儿留下的那些牙齿,就做林先生的初始资金池,算是林先生从里边借的——林先生,这局不收您的利息,请上座。”
“二位,押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