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鹤拨动图片, 仔细地看了两眼:
“确实是镜像,那么说倒是有可能,他换了晚礼服以后去照镜子, 然后被镜子里的什么东西拖到画像里去了。这酒店里的镜子和画像应该都是连通的。”
摸着下巴, 他下了个结论:
“今晚睡觉我们得把镜子和玻璃都遮上。还有, 之前言老师让我算的那个钥匙,转机在今天晚上,三楼,东边。”
姒姝好还是对这种算命玄学有些怀疑,但明仪阳却很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得出去?”
池子鹤嘿嘿一笑, 冲他摇头:
“不不不, 不是我们,是你。”
明仪阳黑了脸:
“我单独出去?”
“对啊, 我算到是你单独出去, 至于你到底怎么出去, 我看卦象是走的窗户。好啦别这样看我, 无间世界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无星, 我能算到这步不错了, 知足吧你就。”
池子鹤笑归笑, 不过还是认真提醒:
“但是今晚的卦象有点凶, 我建议你还是呆在房间里, 等天亮了再出门。明天早上的契机比较好,没有什么阻碍,直接去就可以。”
明仪阳拿起外套摸到了烟:
“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刚掏出烟盒,言祈灵雷达似的眼睛就追了过来。
青年把烟咬在嘴里, 没拿打火机,含糊地说:
“我就咬一会儿, 你别管我。”
当事人没什么反应,池子鹤却大受震撼。
首先,明仪阳年纪轻轻是个老烟枪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屡教不改不说,站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来上一口简直人间常事。
其次,言祈灵此人是个极端灭烟爱好者这件事他更清楚,下饭馆时隔着五六桌有人抽烟,他都要走过去管,属于是当代林则徐。
这就是他千叮万嘱明仪阳不要带烟进来的根本原因!
没想到一不留神,这两人居然还玩出平衡战术来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啊!
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言祈灵会突然暴起给明仪阳来那么一下,连忙讲正事:
“你们之前说,有人的目标和其它人不同,现在有怀疑对象了没有?”
房间里的三人异口同声:
“齐永新。”
姒姝好瞪大眼,眉毛都要飞起来:
“他这么明显的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
明仪阳咬着烟半瘫在沙发上,语调懒懒的:
“他不蠢,算是个聪明人。除了我们几个,其它人对他的信任度都挺高,你觉得他有问题,纯粹是因为你知道内鬼在我们之间。”
姒姝好小声嘟囔:
“难道不能是因为我聪明嘛……”
明仪阳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
“这跟聪不聪明没有关系,纯粹是经验问题。”
“当你把每个小世界当作电影剧本来看,你就会掉进无间主的陷阱。比如邀请函,它虽然凭空出现,但经由接待员的一番举动,所有人都认为这跟恐怖电影开始前的‘设定’一样自然,是不需要解释的环节。”
“没有人会想到这就是阵营划分的开始。而真正知道这个环节意味着什么的内鬼,是根本不可能告诉其它人真相的。”
姒姝好张了张嘴,确实无从反驳。
就如明仪阳说的那样,她拿到邀请函的时候,以为是这个世界给他们的第一条讯息,更多时候她都在捕捉和回想里面的信息,从来没有怀疑“得到邀请函”本身的这个环节。
被告知人群里有内鬼的时候,她还被吓出一身冷汗,满满的后怕。
要不是言祈灵和明仪阳在,恐怕她的状态跟鲁曼和她老公是差不多的……
青年换了个姿势,随性的发丝雪一样在灯光底下散射出淡淡辉光:
“要反推这个环节,就必须明白,我们现在遇到的一切事件,都出自无间主的‘设计’。既然它设计了这个环节,就必然有它的意义。”
“想明白这个道理,不走五六个世界,不亲自体验几次阵营分裂的后果,是没办法摆脱剧本思维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视线却从少女转向了端坐着的言祈灵。
微妙的氛围中,池子鹤问:
“你们觉得松元的死跟他有关吗?我是没想到他要怎么作案,毕竟从松元死到发现松元的过程里,他一直都在我们面前,确实是有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这也是我没有提阵营的原因。”明仪阳说,“我觉得内鬼不止一个,他是被推到明面上来的,他的同伙还没暴露,提出来难免打草惊蛇。”
旁边的言祈灵突然冒出一句:
“死的真的是松元吗?”
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明仪阳想了一下,从手机里翻出松元的尸体照片递给他。
言祈灵大致翻了两张,试图放大尸体的手部细节,但完全浸泡在血水里的手看不到更多的内容。
他评估着照片里的人:
“他的衣服我看不到标签,但很像我以前代言过的某个牌子。这个牌子是国内的新兴奢侈品品牌,在不是水货的情况下,价值在五千左右。”
“裤子从布料和版型来看,也不会差。这具尸体没穿鞋子,可能是怕穿不上露馅,不过我还记得那双运动鞋的款式,是Xboy家今年刚出的春季联动限定款,官方定价是一万六。”
姒姝好听得叹为观止:
“我都不记得松元长什么样了,你记得好清楚啊……”
明仪阳更在乎结论:
“这些和他是不是松元有什么关系?”
言祈灵没有急着回答:
“我们都去了熨烫间,但没人能找到染血的衣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工作人员,也没人身上沾着血。要么动手的是无间主,要么我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凶手。”
银发青年理解了他的思路,一下坐直了身体,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死的可能是酒店员工?凶手其实是松元?!”
言祈灵把手机还给他:
“我不确定。但我想,穿着那么昂贵的小少爷,和每天做事的工作人员,总有些地方会不一样。”
明仪阳把烟放在茶几上,开始划拉照片:
“有意思,看来明天得找机会把冷藏库的门也打开。”
“好了行啦,该讨论的都差不多了,我得占算一下天级无间主的情况了。”
池子鹤摘下右耳戴着的宝珠耳坠,用巧劲一扭,宝珠发出“咔哒”脆响,在直射的灯光中投映出泛着蓝光的星盘。
姒姝好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神奇操作瞪大双眼。
她对星盘很感兴趣,一动不动地在旁边蹲着等待对方的推演。
池子鹤又扭了两下宝珠,确定星盘的映射角度没有问题,他伸出左手:
“祈灵。”
原本在翻照片的明仪阳听到这样亲密的称呼不由愣了一下,再看到男人把苍白的五指搭在池子鹤掌心时,他整个人都有点绷不住:
“池子鹤,你算命还要看手相啊!”
池子鹤纳闷,心想天级无间主可不是想算就算的,还得是言祈灵在这里他才敢开盘,不然推演两下把寿命推没了,他岂不直接卒在这儿了。
而且……明仪阳管这做什么,这家伙向来都只关注结果的。
“不是,这次的占算可能会很凶险,祈灵他命格特殊,可以帮我压一压。”
鉴于明仪阳那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给他一拳的架势,池子鹤还是谨慎地解释了一句。
无法反驳的理由。
明仪阳也帮他压过盘,但想到那句“祈灵”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索性仰躺在沙发上,用手机挡住自己的双目,眼不见为净。
池子鹤却很赞同他的“表率”,连忙嘱咐姒姝好:
“把眼睛闭上,这盘推演你不能看,看了可能会瞎。”
姒姝好十分遗憾,但还是听劝的远离了星盘,蹲在角落里等结果。
池子鹤握紧男人没有温度的手。
一股森寒的庞大力量自五指间流入,让原本清俊雅正的道士散发出与其本身不符的邪性气质来。
星盘层层嵌套,最外围是永恒不动的八卦方位,而其内共有三圈,此时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开始自动运转。
最外围的天盘从离卦开始顺时针左旋,它最先停下。
然后是第二圈的地盘,即黄道十二宫,亦在旋转后停下。
池子鹤紧盯全盘,额头已有斑斑汗意,内心飞速计算。
宝珠散发的幽微蓝光骤然明亮,它映在桌上的星盘陡然间换了一张。
这次地盘在最外围,而最里圈的人盘则被放大,各个星体的名字在旋转中缓慢浮现。
室内突然刮起妖风,房间内的贴得好好的黄符刹那间灰飞烟灭——池子鹤噗地呕出一口血。
宝珠“啪”地关上,尚未推演完毕的幽蓝星盘就此消失。
风随着星盘的关闭而四散消失,池子鹤歪在茶几边,伸手捂住胸口,开始大口呼吸。
姒姝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言祈灵起身倒水,她才回头。
就看到本来还活蹦乱跳开十个玩笑都不喘气的道士此时面白如纸,靠着沙发墩子气若游丝,感觉下一秒人就要挂掉了!
她顿时有些惊慌:
“池老板,您没事吧,这……这到底是算了个什么啊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咳咳咳…没事,没事。”当事人虚弱地抓了两把纸擦血,“正常的,天级无间主的命运就是这样变幻莫测,比较难算。”
……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啊!你看上去好像快死了耶!
姒姝好一言难尽,看他精神还算不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那,你算出什么了,天级无间主出现了吗?”
言祈灵端着水让池子鹤漱口,起身检查黄符的明仪阳冷冷开口:
“他都这样了,就算星盘的结果显示天级无间主没有出现,你信吗?”
池子鹤捂嘴咳嗽两声,看着抽纸上落下的残血,叹息点头:
“星盘没有推演完,只能看出是‘大凶未显’的格局。”
“无间世界无日无月,星道诡变,这个结果,是无间主操纵之后的显象。”
“我倾向于祂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毕竟能让我算得那么艰难的,除了一些命格极端的人类,也就是天级无间主了。”
“七政四余的推演结果向来明确,而且可以反推,只要我能确定星体,就可以推翻之前的格局重算,这样一来,祂的身份就会暴露。”
“所以祂干脆没让我算完,不过干扰天师算命,祂估计也得遭反噬……祈灵,你怎么看?”
言祈灵没有说话,像堵沉默的墙。
过了会儿,他说:
“祂既然没有想要露面的意思,我们就如祂所愿。现在,还是以拿到门禁卡为第一优先级,别的事不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