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酒店。
江然与坐在吧台前寒暄的几位熟人道了别,就见秘书呆呆地杵在吧台的座位上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江然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目之所及是一位美丽的Omega小姐。
“眼光很高?”江然从侍者的托盘中端了两杯酒走过去,顺手给秘书递了一杯。
秘书愣愣地接过江然递来的酒,才迟缓地回神,忙红着脸摆手道:“不是……我哪敢……”
江然笑了笑,主动举起酒杯与秘书手中的碰了一下:“哪有什么敢不敢的,别把自己放得太低。”
秘书受宠若惊一般地点了点头,就着酒杯抿了一口,他不能在这种场合喝太多酒,他还得为江然收场。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江然表现出的平和太有亲和力的缘故,秘书叹了一口气后干脆敞开了话匣子:“老板你有所不知……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也是和一位Omega……但是后来我们分手了,因为一个Alpha。”
江然沉默着接过酒保递来的一瓶伏特加,在杯子里撞了冰,垂着眼给自己满上。
秘书又喝了口酒,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杯壁:“……我是一个Beta没错……可我从没觉得Beta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在很多事情面前,Beta好像就是比不上Alpha……”
江然闷声把手中的伏特加灌了下去,辛辣的苦涩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强烈的不适惹得他眉头蹙起,他在沉默中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秘书很罕见地看到江然在外如此放开地喝酒,有些不解地望向自家老板。
在海城,望江与东祈是两家会被同时提及的企业,而江然与祈知木也是两位会被同时提及的继承人。
祈知木因其无双的美貌而出名,江然在这一方比拼之下稍显逊色。
但是江然也是好看的,秘书看了看再度被斟满的酒杯,又看了看眼前眉眼如画的自家老板。
“老板你喜欢喝伏特加?”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江然正举起酒杯要再灌下去,一旁忽而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强硬地把他的酒杯夺了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席秉渊边一手握着江然的杯子,边半沉着眸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
江然见到来者先是一愣,随后便皱起了眉:“你怎么在这。”
席秉渊把酒杯放在桌上,推到了一个江然不起身便无法触碰到的位置。
江然黑着脸看着他做完一套动作,面色不爽,却没真的与他动气。
秘书在一侧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有些恍然。
两人的婚事一直是公司明里暗里的谈资,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众说纷纭,只是大家普遍都默认两人关系很差。
秘书微微皱眉,只是如今看起来,这层关系不好似乎只是一方面的而非全部的真相,看两人这一来一往的模样,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席秉渊摊手哂笑:“那小江总又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江然凉凉地抬眸:“喝闷酒?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席秉渊眉角一挑:“那不然……你真喜欢伏特加?”
江然迟来地咬紧了牙关,狠狠瞪回去。
席秉渊是伏特加信息素气味的Alpha。
而他在这里半笑不笑地来问他是不是喜欢伏特加,这不是纯纯来恶心他还能是什么。
于是江然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既然你说我心情不好,那我喝点讨厌的酒怎么了?”
席秉渊侧首,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我当然没意见。”
秘书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个位置,直觉自己可能不太合适继续待在此处。但八卦的心火却燃烧得格外旺盛,说真的,他觉得老板和这位“老板娘”之间的性张力是无敌的。
席秉渊把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人群,轻咳一声,正色道:“江总让我来的。”
江然面不改色地嗤笑:“他又给你什么指示。”
“也没什么。”席秉渊扯了扯嘴角,目光淡淡,“让我们别丢人。”
江然冷哼一声,带着一身烦躁的冷气起身,两步站到席秉渊身侧,动作幅度不小地挽上对方的手臂,几乎是挤出了一个笑:“请吧?”
席秉渊也笑了一下,只是眼底没什么笑意。
做表面关系,他们还是很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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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然看到席秉渊真的在侍者递来的支票上签字时,还是难免感到了一丝诧异。
他只以为自己是来走个过场顺带和席秉渊一起给他父亲挣点面子,却不料席秉渊还真心实意地来做慈善了。
江然微微蹙着眉,犹豫了几瞬才迟迟地开口:“……你……”
席秉渊稳稳收笔,闻言也没有抬头,只手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桌上的纸张。
“小时候穷过。”他垂着眸,平淡地开口,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所以现在想帮帮那些孩子。”
“……”
江然怔了怔,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
席秉渊见他好似没回过神来的表情,很淡地弯了下嘴角:“小江总不会忘记了我出身贫寒的事情吧。”
席秉渊口中的“小江总”三个字,每一回脱口,都仿佛是在声带中经历过刻意打磨的,带着几分嘲讽与故作的强调,为的就是让听者感到黏糊的恶心。
江然微微蹙眉,他自然听得出席秉渊话语中自嘲与讽刺的双重含义。
他在嘲讽自己,却也没有要让江然好过。
“我知道一些。”江然没去理会席秉渊的弦外之音,他的心思也被那些纸张上的捐助项目吸引,他拾起一张还未被席秉渊收下的纸,粗略地扫视几眼。
“但更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对打探别人的过往隐私不感兴趣。”
席秉渊闻言则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讶于江然真的会同他解释。
“……我小时候能够上学,是因为东祈出资在那个穷乡僻壤建了一所小学。”
江然眼底微微一颤,面上却维持着不变的神情。
“虽然那时候我一直很感激东祈,但也没有把东祈视为最终的理想。”席秉渊放下手中的文件,淡淡道,“不过我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确又与东祈的栽培密不可分。”
江然抬眸,眼中染上几分认真的探寻之意。
席秉渊见江然的神情,垂下眸微微一哂,带些自嘲之意:“你是在想,我明明这么感激东祈,却为何又在如今背叛了东祈?”
江然闻言却是蹙眉,眼中显露几分凉意:“你别替我思考。”
“你本非池中之物,东祈对你而言从来都不会是终点,你离开东祈,未必不是一种双赢。”江然冷静道,他的确是实话实说,撇开与席秉渊带有情绪和个人恩怨的恶言相向,对于对方的能力和上限他客观地认可。
席秉渊心中却微妙起来。
人人都说他背叛,说他薄情寡义,江然是第一个说他的离开是一种双赢的人。
“……也许吧。”席秉渊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眼中情绪愈发深邃。
江然倒是有些接不住这个太沉重的眼神,反而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我的确从来没有后悔离开东祈。”席秉渊沉声道,“从来没有。”
他的神色平静,眼中是一片认真的平和,像一条已经激流勇进过的河流,只剩下了千帆历尽后沉淀下来的静水流深。
他望向那些纸张的目光平淡而坚定,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江然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席秉渊的确真的已经向过去释怀了。
即使感情是藕断丝连的,但他的确是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