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秉渊斜斜倚着,听见身后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怎么在这儿?”不必回头他都能在脑中勾出那人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转身,不出意外地见到江然清瘦的身影款款靠近。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对方细而韧的腰部停留了一瞬,才随心地开口:“透透气。”
江然缓缓踱步到席秉渊身边,一靠近席秉渊的身侧,他便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抽烟了?”
席秉渊闻言微微蹙眉,拾手轻嗅了一下衣袖,的确从鼻尖嗅到了一阵淡得几乎微不可闻的烟味——江然这嗅觉倒是敏锐。
他的烟早已燃尽,自己也已在此处吹了许久风,烟味早已淡得聊胜于无。
他含糊德点点头:“嗯。”
但也仅此而已。
“唔……这地方让你压力这么大?”江然半开玩笑地欠了欠身,给自己寻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眼底懒懒地摇曳出几分雍容倦怠的风情。
他知道席秉渊不是个爱烟的人。
这人只在某些特定时刻会点一支,也不抽,只点着,古怪地很。
江然挑眉,目光微微闪烁着,眼底有思忖之意。
在这样特殊的场合,烦人的东西统共也就那么几个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来两位是藏在这儿呢?”
席秉渊与江然同时拾眸望过去,来者是几个AIpha模样的人,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Beta,Omega 模样的人,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也不知其中究竞有几分好意。
为首的 Alpha 是江家分支的人,江然熟悉对方,跟着的几人看穿着打扮应当也是些豪奢子弟。否则也不会受邀出现在这场订婚仪式上。
江然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席秉渊身前,只微微眯着眼冷眼看为首的 AIpha,淡漠道:“与你无关。”
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要分给对方身后那些凑热闹的乌合之众。“不屑”这种情绪似乎要在他的周身化为实体凝结降落。
“江然,你还真是结婚了也没变了性子啊。”那Alpha笑了笑,语气中带着阴阳怪气的玩味,他看了一眼江然,又去看席秉渊。
那目光相当不好看。
“你就是席秉渊,江然的 Alpha?”
这话里居高临下的轻蔑也毫不掩饰。
席秉渊亦凉凉地抬眼,只轻描淡写地与他寒暄一句:“幸会。”
与江然冷淡敌视的态度如出一辙。
对方声音颇为耳熟,似乎就是方才自己被迫听墙角时几个大放阙词的人物之一,倒是缘分,席秉渊在心中好笑地冷笑一声。
继而他的目光冷淡地在对方身后的一群人面上一一蜻蜓点水地略过,想必此间不少人也是方才嘴碎之众的人物之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如此。
面对江然愈发寒冷的面色,那Alpha口中的挑衅却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意思:“攀上我堂弟这高枝的感觉如何?还习不习惯?不习惯也没办法,咱们望江可是注重血统的地方,到底与东祁那样的暴发户不同。”
闻言,席秉渊眉宇间骤生冷淡的凌厉,一侧江然也听得不适,缓缓眯起了眼,其中冷冽和危险毫不掩饰。
“噢不对,我倒是忘了,你是小地方出身,连暴发户都攀不上啊。”Alpha又故作无知地大声道。
说着,他周围的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找茬之意尽显。
江然哪还看不懂他们的来意,不屑地扯了扯唇角,正欲上前,却被身后的席秉渊一把拦住,他转而走到江然身前,对这一群看好戏的人平淡开口道:“我的确出身一般。”
江然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说这个——而且是以那么冷静的语调,分明就在他身前几寸的距离,却冷静地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了解席秉渊的性格,对方骨子里的傲气或许是自己都不及的,所以在这样的时刻他宁愿站出来让这些矛头对准自己,而不是席秉渊。
却没有想到席秉渊反而先发制人地开了口,江然不解,只能拧着眉头看向那人线条锋利的侧脸。
席秉渊的反应又似乎正中那些闹事者的下怀,他们闻言笑得更肆意了,语气中的蔑视也愈发不加掩饰:“原来你也知道啊?”
“现在攀上江然飞升的滋味不错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度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传开。
“……你们这是没事干么。”江然听得心中不是滋味,席秉渊只是站在那处不开口,他忍得下去自己却忍不下去了,于是他完全不留情面地一步来到席秉渊身前,毫不留情地讽回去,“怎么,堂哥自己婚姻不幸,反倒来对我的丈夫指手画脚么?”
他的话里毫不掩饰对席秉渊的维护,向着对方的讽刺也不留余地,完全没有要给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留半点薄面的意思。
话音落地,那Alpha顿时面色一僵,身后的众人的笑声也如同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随之戛然而止。
“是不甘心自己出轨被捉?还是怨恨嫂嫂也出了轨?”
江然嗤笑一声,眸中讽刺愈演愈烈。
“江然你……”被戳穿了隐秘的Alpha面色涨红成猪肝的色泽,似乎气急。
“你听不懂人话吗?”江然却是接着冷笑,步步紧逼,眼神嫌弃地仿佛是在看垃圾,“还是要我把你……”
那人立马高声打断:“江然!行了!别说了!”
“呵。”江然从容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看来堂哥你也还是个要脸的?”
继而他冷冷地环视了一圈,极具威胁的冷硬目光在每个人面上都停留了一瞬,令人不寒而栗、如芒在背。
“我的婚姻美满,席秉渊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懂?”
他的语调愈发加重,一字一顿,似要把这些字眼都刻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心里。
继而他对着面色铁青的堂哥讽刺一笑:“不是你的婚姻不幸,我的就会不幸。”
“我过得很好,我的Alpha更好,记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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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河微明。
簌簌的晚风轻拂而过,带来几分冬季夜晚的寒凉之气。
“他是你堂兄?”
席秉渊倚在原地,他眼帘半垂,指尖夹着一根燃起的香烟,眼底流淌着一片晦暗不明的色彩。那一池灰水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是永远不为人知的隐秘。
江然就这他支起的手,凑过去点燃了口中含着的香烟,他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亦模糊了他的眉宇,浓郁辛辣的尼古丁味道在肺部盘桓一圈,最终刺激到他的头脑。
“是啊。”他自嘲一笑,眼睑半阖,“很烂吧,我们家。”
席秉渊抬眼,看到隐于黑暗中的一双闪着淡淡水光的眼眸,和一张清秀并存冷艳的脸。
对方的目光冷淡,却又含着刻骨的、不容置喙的嘲讽。
席秉渊斜斜倚着,弹了一下手中的烟灰,扯了扯嘴角,也不客气:“是挺烂的。”
江然闻言亦扯了扯嘴角,不必转头他都能在脑中勾勒出Alpha面上那一抹噙着淡淡讽刺的模样。
席秉渊的确浑身上下都是一副上位者Alpha该有的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见他尴尬的出身。
他不是没有想到自己那群倒霉亲戚会拿席秉渊开涮,他只是没有想到席秉渊会这么坦然地照单全收这些不怀好意的中伤之语。分明他都已经想好要为这个人出头了。
真是无坚不摧呐,席秉渊。
都不给我一个为你披荆斩棘的机会。
黑暗中,江然抿了一口烟,似乎是笑了一声。
继而他缓缓吐出来一口烟,白色的烟圈在空中上扬、又消散。
他开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说?生气了么?”
席秉渊弹了弹烟灰,没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模模糊糊“没有”了一声。
江然自是不大相信。
他怎么会不知道席秉渊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莫非那些锱铢必较都只留给了他一人?
感受到江然质疑的目光,席秉渊不知道自己是笑了,抑或没有,他只继续抖了抖烟灰,反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一直这样累吗。”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半眯起,不动声色地紧盯江然,像某种大型猎食兽类,并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江然静默两秒,没有回避席秉渊的目光,如实答道:“嗯。”
他徐徐吐出一口烟雾,白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眉宇,也模糊了他的字音:“不过这些年好了些,也习惯了。”
他夹住烟吸了最后一口,席秉渊注意到他似乎指尖不稳,含着几分颤抖。
江然的脸随着他灭烟的动作沉了一下,他姿容清艳,眉目安静,在夜里朦胧了瘦削的轮廓,显出几分淡淡的温和。
他最终按灭了那烧至尽头的烟,在两人的默然中,慢慢笑了。
“嗯,也因为你的出现。有所改变了。”
他唇角的笑意清浅而悠长:“你会护着我,不是么?”
席秉渊愣了一下。
随后一抹笑悄无声息地落地,伴随着模糊不清的情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