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绣娘和吴蔚穿戴整齐,吃过早饭,怀揣着金叶子出了门。
原本绣娘还想蒸几个馒头带着作为二人的中午饭, 但吴蔚坚持要带绣娘下馆子, 绣娘也只好作罢。
关于昨夜那个问题,吴蔚只强笑着声称自己还没有想好, 绣娘便没有再追问, 虽然绣娘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可她却不愿意逼迫吴蔚做出选择。
绣娘觉得:吴蔚的迟疑无非就是放不下对故乡的牵绊,无法下定决心留在清庐县生活, 仔细想想也是……这件事要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绣娘恐怕也不能立刻就拿定主意。
但这在绣娘看来并不要紧, 如今她们有了安家的银子,吴蔚要是想回家乡生活, 她愿意跟着吴蔚一起回去,听吴蔚说她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这怎么行呢?家里连个看家的人都没有, 要被人使坏,欺负的。
绣娘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要吴蔚不嫌弃,她愿意和吴蔚一起到吴蔚的家乡去生活。
反正绣娘在清庐县也没什么牵挂了,等二姐的孩子生下来, 二姐和二姐夫也算了却了一件大事。
至于娘那边……就算自己有心孝敬也怕是不成的。
吴蔚深深地感激着绣娘的善解人意,感谢她没有追问到底。
……
这回去市集是轻装上阵, 路分外好走。
吴蔚和绣娘也有了心情去欣赏路上的风景:路边的草地窜出绿芽, 树枝上也透出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看到好的景致吴蔚还会背上一两句诗,绣娘好学也跟着念诵,吴蔚见状索性把一首诗的内容背全了,一字一句从字形到寓意,耐心地交给绣娘,二人皆心情愉悦。
来到市集,感受着热络的气氛,绣娘和吴蔚相视一笑。
她们住的地方太安静,偶尔到市集逛逛能很好地改善心情。
“绣娘~你看。”吴蔚捏了捏绣娘的手。
绣娘转头看去,抿嘴笑了。
吴蔚让绣娘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摊位,不过却是上次她们摆摊卖腊肉的地方,那是绣娘第一次摆摊,至今仍历历在目。
吴蔚环顾四周,这个市集自己和绣娘已经非常熟悉了,好几家铺子她们都曾去过,还有一些街边的摊位她们也光顾过……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们两个已经留下了许多回忆。
来到钱庄外,吴蔚说道:“绣娘,把金叶子给我,你稍微走远些,等着我。”
绣娘点了点头,取出荷包交给吴蔚,说道:“我在前面等你,牌坊下面。”
听到“牌坊”二字,吴蔚心头一跳,一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再次萦绕心头:自己一直在找寻的穿越之门,到底是湖,还是牌坊?
市集上立着一个牌坊,是为了歌颂当年出资修建这条市集街的大善人,听说已经有百年光阴了。
吴蔚捏着荷包,双足犹如生根,注视着绣娘离去的背影,一直到绣娘的身影被人群淹没再也瞧不见。
吴蔚按住胸口,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吴蔚的感觉很不好,吴蔚早就思考过:真正的穿越之门或许并不是那个湖而是牌坊,所以在吴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几乎逛遍了当地的牌坊,却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一个,最重要的是吴蔚记得牌坊上面写的是“于洪县”而这里是“清庐县”,吴蔚也尝试过打听于洪县这个地方,可梁朝太大了……问过的人都没有听说过于洪县这个地方。
之后吴蔚才逐渐打消了寻找牌坊的计划,转而拿出全部精力来探索那个僻静的湖。
吴蔚强自压下心中的不适,走进了钱庄。
三枚金叶子兑换三十两白银,吴蔚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结实粗布,单独拿出五两揣到怀里,剩下的银子用布包好了,请伙计帮忙在后背打了死结,将银子护在胸口。
出了钱庄吴蔚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挤,还去了几家店铺,最后借用回春堂的后门来到另外一条街,绕了一个大圈从另外一个方向来到了牌坊下。
绣娘正背着竹筐背对着吴蔚,吴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拍了绣娘的左肩一下,迅速蹲下向右躲去,绣娘转头后没看到人,吴蔚又拍了绣娘的右肩一下,绣娘往前跑了两步,拉开距离后转过身,看到了笑得眯了眼的吴蔚。
“蔚蔚!你又作弄我!”绣娘边说着边跺了两下脚。
吴蔚摆动双臂,跳到了绣娘面前,笑道:“吓到你了?”
“……没,你怎么从后面过来了,钱庄不是在前面吗?”绣娘一直看着呢,吴蔚要是再不来她都要过去寻人了。
吴蔚眨了眨眼,牵起绣娘的手离去,走出一段距离才解释道:“今天钱庄里人多,我换银子的时候有两个人多看了我几眼,我出了钱庄后绕了一大圈,从回春堂的后门到隔壁街上绕过来的,你不是说上次那个清蒸鲈鱼好吃吗?咱们上百味楼吃顿好的,再去给二姐买些补身子的东西。”
“好~。”
来到百味楼,吴蔚点了一道清蒸鲈鱼,一道甜笋炒野菌菇,一只白切鸡。
二人美美地饱餐一顿,结账的时候吴蔚多给了伙计三两银子,后者会意将多出的银子巧妙地塞到缠了不知多少圈的腰带里,堆着笑送绣娘和吴蔚出门。
走出三五步,伙计躬身道:“吴姑娘,今后再有跑腿儿办事的活,您只管吩咐就是。”
“放心,小二哥留步,我们这就回去了。”
店小二高声道:“您慢走,常来!”
……
回到市集,吴蔚割了好大一块五花肉,又买了两对猪前蹄,两只羊腿,两只老母鸡,吴蔚把食材都装到了竹筐里,背到了自己身后。
绣娘说道:“天气暖了,鲜肉搁不住,要不咱们再买点腊肉吧?”
吴蔚笑道:“二姐夫家还能缺腊肉啊?我知道两道特别适合产妇坐月子时喝的汤,这回过去我把菜谱告诉老夫人,请她到时候给二姐做。”
“谢谢~。”绣娘说道。
“谢什么?二姐和二姐夫一家子都是好人,从前咱们困难的时候多亏他们帮衬,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不仅是分娩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精心呵护,适时进补。落下病根儿不知道要遭罪多少年呢,这方面的事情我多少懂一点,希望张老夫人能听进去,也希望二姐能好好爱惜自己,别生了孩子就下地干活才好。”
绣娘点了点头,答道:“算算日子,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是秋收前后,庄稼地里最忙的时候呢。”
“是啊,走吧,再去买点配料去。”
吴蔚又和绣娘买了党参,红枣,枸杞,新鲜的白萝卜,大颗上好的黄豆,等等食材,直到竹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两只老母鸡也被拿了出来,由绣娘提在手里。
吴蔚和绣娘到张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张老妇人和柳二娘子在家,张家父子到田里干活去了。
看到大福星来了,张老夫人高喊一声,快步迎上,就连在西屋休息的柳二娘子出来了。
吴蔚笑得乖巧,说道:“给婶子请安,我和绣娘来看看你们,一点心意……”
张老夫人的眼泪珠子一下子就溢出来了,抬手抹了去,抓着吴蔚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激动地说道:“你这孩子,该是我们提着东西去登门拜谢你的,你还大老远的背东西来了,来了就别走了,在家里住些日子,二娘,二娘……”
柳二娘子正扶着腰往这边走,绣娘快步上前,扶住柳二娘子,说道:“二姐,慢些~。”
柳二娘子的眼眶瞬间红了,说道:“三娘,蔚蔚的大恩大德,我们家是报答不上了。”
张老夫人帮吴蔚卸下了竹筐,说道:“蔚蔚啊,三娘,你们俩累了吧,先去西屋歇歇,我上田里去找他们爷俩回来。”说完匆匆离去。
一开始吴蔚和绣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吴蔚很快反应过来,张老夫人和柳二娘子之所以如此激动,大概和老燕王的赏银有关,毕竟连高宁雪都说了:她爷爷出手很大方,想来张水生这一趟应该是得了不少银子。
三人进了屋,柳二娘子抓着吴蔚的手又开始抹眼泪,即便过去这么多天,柳二娘子仍难掩激动,说道:“蔚蔚啊,公爹和你二姐夫都说了,你给你二姐夫介绍的那个活儿……你自己就能干!分明就是寻个由头白给我们家送银子,你这妹子,太仁义了,你让我该怎么说呢?”
“二姐,你怀着孩子呢,别太激动,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绣娘认同道:“是啊二姐,快把眼泪擦擦,别动了胎气。”
柳二娘子这才破涕为笑,但看二人的目光依旧是满满的感激,特别是看吴蔚的眼神,感激中带着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柳二娘子心直口快,藏不住话儿,吸着鼻子说道:“这银子我们绝不能全拿,咱们全家早都商量好了,只留一半儿,剩下的你和绣娘拿回去。原本你二姐夫是想给你们送过去的,一来呢,是怕冒然过去耽误了蔚蔚的正事儿,再有就是公爹说……你们两个姑娘守着那么多银子不安全,正好蔚蔚也有在张家村安家的心,等你们把房子建好了,再让你姐夫悄悄把银子给你们送去,让他亲手给你在地窖里打一个暗格,把银子放在里面,谁也不告诉,绝对不能让外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