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刚想说什么, 门外就传来了小梅的声音,吴蔚开门走出去一看,只见小梅抱了一厚摞子的账册, 立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小姐, 您要的账册奴婢给您取来了。”
吴蔚带着小梅往书房的方向走,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吴蔚指着书案说道:“麻烦你把账册放在的桌子上就好。”
小梅依言照做, 吴蔚问道:“这段日子你住在那里?”
“回小姐的话,三小姐安排奴婢住在书房里,那边的软塌上。”
“辛苦你了, 我这间宅子总共也就这么大, 人多屋子少。”
“能住在小姐的书房, 是奴婢的福分。”小梅低眉顺眼地说道。
吴蔚见了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这小梅真是训练有素,在什么位置扮演什么角色, 惟妙惟肖,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吴蔚低声道:“你家主子有没有后续的安排?”
这个“主子”究竟是谁,小梅和吴蔚都心知肚明, 但有些事情没必要点破。
小梅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我家主子说, 今后就让奴婢跟着小姐了。”
吴蔚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先委屈你一阵子,待到二姐分娩之后, 我再把张尺请来,把后院西边的厨房给你改成一间卧房。”
“小姐不必如此麻烦, 奴婢住在哪里都可。”
吴蔚说道:“前院两位老夫人住的房间都设了堂屋, 堂屋里设了灶台,这间厨房平时她们本就很少用, 都是在前院把饭做了,端到二姐和二姐夫他们那屋吃。这后院的厨房到底是远了些,夏天还好,冬日多有不便。与其闲置不用,还不如给你做个房间出来。如今我回来了,经常要用到书房,咱们彼此都自在些。”
“是。”见吴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梅只能答应下来。
吴蔚笑道:“你屋里的那个灶台怕是不能拆了,那个炉子下面的烟道连到我和三娘那屋,若是拆了我和三娘冬天要遭罪了。我请张尺帮忙好好设计一下,是和前院一样分出堂屋来,把睡觉的地方和灶台格开,还是怎样改一改,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奴婢一切听小姐安排。”
吴蔚注视了低眉顺眼的小梅片刻,轻声说道:“在其位谋其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后这宅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和三娘还要和你学习功夫呢。”
吴蔚的话一语双关,聪明如小梅不会听不明白,或许小梅自己也没想到吧……自己这个双面间谍最后会被宜王彻底送给吴蔚。
相比于另外三花,小梅的身份更尴尬,好在吴蔚没有为难小梅的意思,却也不能像对待另外三花一样,放小梅自由了。
小梅需要留在吴蔚的身边,不管宜王是真的把小梅送给了吴蔚,还是另有目的。
吴蔚是不怕被宜王监视的,诚如高宁雪所言,自己一介布衣,不能与藩王交往甚密。有小梅在,更方便宜王及时了解自己的情况,对双方都有好处。
“蔚蔚,吃饭了!”柳翠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吴蔚和小梅都出了书房,一同到前院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小梅本想立在吴蔚身后伺候,却被吴蔚明确拒绝了,并告诉小梅这里已经不是吴家大宅,没有那些主仆规矩,一家人就是要坐在一起吃饭才好。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吴蔚说的在理。
……
吃完了晚饭,吴蔚和柳翠微领着狗子绕着宅子走了几圈,四只狗子许久不见吴蔚,对吴蔚十分亲昵,走路的时候也要把吴蔚团团围在中间,生怕自己保护不好,主人又会“消失”一般。
散步回来,吴蔚也没有把狗子拴起来,外面到底是不如从前太平了,或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家的狗子们都会是散养的状态。
吴蔚和柳翠微回到了卧房,吴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她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装着金豆子的荷包,一个鼓鼓的钱袋以及几张银票交到了柳翠微的手上:“喏,咱俩的棺材本。”
柳翠微打开银票一看,四张一百两面额通宝钱庄的银票,一包面额不等的银子,还有一荷包的金豆子。
柳翠微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她们积攒的银子买宅子,再加上吴蔚出手大方,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吴蔚出门的这段日子,柳翠微苦心经营除去一干吃穿嚼用,一个月的净利也就一二两白银。直到宜王回到泰州,给城内所有的米庄提供了稳定的货源,吴柳记才靠着开店至今积累起来的好口碑,好名声,在粮食品质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迎来了大量的客人,每月的收益才回归到最好的时候,可这还没持续多久,并没有赚到多少银子。
吴蔚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郑重地交到柳翠微的手上,说道:“这个信封里装着雷老板的信物,你贴身收好,当个玉佩戴吧,里面的那封信你一定要保管好了。”
“这是?”
吴蔚把东方瑞临别前说的话和柳翠微复述了一遍,在听到吴蔚估算这些宅子保守估价都要在一万两左右时,柳翠微半晌没回过神。
反应过来以后,柳翠微的第一反应与吴蔚当日的如出一辙:“这太贵重了,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收,蔚蔚……咱们不能收。”
吴蔚会心一笑,说道:“当时那种情况,她们除了我也没别人可以托付,我和她们定下了一个两年之约,到时候我会将这些完璧归赵。我相信她们一定能平安归来,这些也是她们一个退路。”
柳翠微恍然大悟,说道:“你在船上说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指的是扶桑吗?你想过去帮她们?”
吴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答道:“泰州百废待兴,她们有她们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我们好好在泰州过日子,就是她们最想看到的。”
吴蔚看了一眼燃烧过半的蜡烛,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吴蔚拉起柳翠微的手,柔声道:“夜了,我们俩也该寝了。”
对上吴蔚明目张胆的眼神,柳翠微的脸颊突然爬上一抹绯红,起身道:“我今日乏了,去冲个澡。”说完就不管吴蔚的反应,急匆匆地去了后罩房洗澡去了。
柳翠微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熄了灯,她推门进去,突然被一个温软的怀抱从后面抱住了。
柳翠微发出一声惊呼,转瞬就认出了身后人熟悉的气息,放软了身子。
吴蔚将柳翠微打横抱起,放到了炕上。
……
翌日,一向早起的柳翠微赖床了,自从和小梅学习功夫以后,柳翠微每日卯时初刻就会准时出现在院里,在小梅的指导下做半个时辰的吐纳,扎半个时辰的马步,辰时初刻到前院去,一家人用过早膳,自己和张水生结伴到店里去上工。
此刻已经辰时过半了,柳翠微还没起床,倒是吴蔚梳洗完毕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后院,小梅正好打完一套拳法,见吴蔚出来,行了一个万福礼,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早饭温在厨房的锅里了,小姐起来了记得吃,若是累了就在家好好歇歇,米庄的事宜有二姑爷帮忙照看着。”
“知道了。我听三娘说,柳家大姐想出二十两买我们一间屋子?”
“是。”
“小梅,麻烦你到城里的牙行去问问,让牙行的人帮忙找一间二十两能买下的民居。”
“是。”
小梅领命去了,吴蔚则去了书房,柳翠微的管理能力吴蔚是放心的,为了充分了解店铺的情况,吴蔚还是把自己离开后的账本看了一遍。
看完了账目柳翠微也醒了,吴蔚索性将吃的端到书房的圆桌上,柳翠微看向书案上的账本,问道:“账册看的怎么样?”
“看出了你的艰难,发水灾后店里的生意不好做,多亏了有你当机立断,定量卖米,不然咱们的囤货肯定撑不到宜王回泰州。大灾之下咱们铺子要是没米可卖,没几个人能体谅咱们的难处,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在囤积居奇,宁可看着街坊邻居饿肚子也不把米卖给他们,那吴柳记的口碑也就彻底完了。”
“是啊,我当时也是谨记着你说的民以食为天,米庄若是没米可卖,老主顾们会有怨言的,就请掌柜的算了一下存货,定下了一日只售五斗米的规矩,好在街坊邻居们都体谅,天未亮就来排队买米,买不到的也不会骂咱们。”
吴蔚点了点头:“咱们这米庄,背后的东家其实是宜王殿下,今后咱们更得小心经营,每隔三个月就得把人家的分红送到当铺去,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年一次了。”
柳翠微不解:“按理都是年底分红,而且你不是说……你不打算投靠宜王吗?咱们为什么要这样?”
“就是因为我不打算投靠宜王,既然真东家身份的这层窗户纸都戳破了,咱们更不能按照从前对待雪儿姑娘的旧例,对待宜王殿下了。雪儿姑娘是我们的朋友,宜王是老板,要更应该小心一些,礼数周到些总没什么错。我虽然无心入仕,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泰州城内,只要宜王殿下不迁封地,挂靠在宜王府的产业,就永远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