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轨道，但列车在天空行驶的时候，还是会发出老式绿皮火车那种哐当哐当的声响。
但列车内部的布局却完全是地铁的模样，座位是分布在两边的长椅。
因为乘客并不多的关系，不用担心出现大城市地铁那种沙丁鱼罐头的情况。
秦星嫣老老实实地坐在宽阔空旷的车厢内，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对面窗外的样子。
而茉莉则像条咸鱼一样躺在长椅上，枕着秦星嫣的双腿，一副“这里没有WiFi窝快要死了”的模样。
“话说回来，玉京嫏嬛是什么样的地方？”
因为车厢里许多奇怪生物的交流方式并不是语言，所以虽然看起来那些生物的举止似乎正聊得火热，但实际上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整个车厢里安静的可怕，所以秦星嫣才忍不住出声向茉莉问道：“莫非真的是天帝书库？”
就秦星嫣自己了解的知识来看，有嫏嬛之名的，除了明末满初文学家张岱所著的《嫏嬛文集》和金庸老先生小说里的嫏嬛福地之外，就只有在《初刻拍案惊奇》和《字汇补·女部》里提到过，指的是天帝的书库。
“不对，那个老头不喜欢看书，所以没有书库。”茉莉摇了摇头回答。
啊，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天帝啊……
秦星嫣在心里暗道。
“大部分世界，都有一个巨大的书库，会将那些世界本土智慧生物所记录的一切‘知识’复制并收录下来。”
茉莉‘嘿咻’地坐起身来，随口解释道：“在东方，那个地方被称为‘玉京嫏嬛’，在西方则被叫做‘克拉迪克之海’。窝和房东回到地球的时候，曾经误入过那个地方。”
“哦哦，这样啊……”秦星嫣努力摆出一副明了的神色。
因为从小受到的是贴近古代的封建教育，所以少女学习的知识也几乎都是源自东方的文化，其他方面除了英语勉强可以通过四级之外，似乎也没啥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推着手推车从走道经过。
“给我两杯热牛奶和巧克力。”茉莉朝着女人挥了挥手，顿了顿，她又有些犹豫地补充道：“请？”
对方于是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那小山似的体型令被其阴影笼罩的秦星嫣有些发悚，觉得如果自己变得那么胖还不如死了来的舒服。
然后那个女人就在秦星嫣惊骇的目光中撕开了大约是脖颈处的肥肉，并从一片漆黑的身体内部，依次掏出了托盘、装满热气腾腾的甜牛奶的茶杯和一大块巧克力。
把茉莉点的东西递给秦星嫣，并朝她们弯了弯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的腰后，那个女人就继续推起手推车，迈着物理意义上沉重的步伐，继续朝下一个车厢走去。
“那到底是什么人啊……”半晌，秦星嫣才心有余悸地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轻声问道。
“服务员……大概。”茉莉大嚼着巧克力，不太确定地回答。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秦星嫣无语地端起茶杯喝了口牛奶，于是修为有“biubiubiu”地飙升了起来。
……
列车停靠在了孤岛一般的站台上。
等秦星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周围是广阔无垠的海面。
但这片海洋却没有一丁点的生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无数的书本浸在海水之中。
“从世界上第一个文字诞生开始，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人类所有的知识和文化都被记录在这里，一直到他们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为止……灭绝的文明最后存在过的痕迹、远古人类的信仰与思想、所有智慧生物对世界的思考和认知，记录这一切，就是克拉迪克之海存在的意义……”
茉莉用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微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茉莉你会知道这些？”
秦星嫣这才将目光从螺旋状海藻般的海下书塔中收回，有些惊讶地看着茉莉。
“没什么，以前也见过类似的东西而已。”小女孩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像是要把秦星嫣的注意力扯到其他地方似的强行解说道：“这一代就是地球区，人类史上所有出现过或将要出现的书籍都能在这里找到其副本……思想性和文学性越是厚重的书，越容易沉到深水水域中，反之越是肤浅的书就浮得越浅。”
“噫，是这样的吗？”秦星嫣看着站台边一本浅浅浮着的小说，小说标题是《我的百鬼夜行哪有这么萌》：“你确定沉得越深的书越好？”
“没错，浮那么浅的都是辣鸡！”
茉莉斩钉截铁地回答，令秦星嫣觉得自己似乎冥冥之中听到了某人的哀嚎声。
“所以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星嫣奇怪地问道。
“房东在未来会写一本自传。不过因为房东文笔稀烂，所以除了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流水账之外，并没有其他内容。”茉莉回答道：“找到它的话，就能知道房东现在在哪里了。”
“……”
错觉吗？总觉得徐慎行好像被茉莉黑的很惨啊。
另外居然还写自传，徐慎行那个家伙意外的自恋呐……
“另外还有一点。”茉莉郑重其事地告诫道：“你找到那本自传之后，绝对不可以看在这之后的内容——随意窥探房东的未来，会发生很不妙的事……”
第一次看到茉莉这副认真模样的秦星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她又回过味来。
“等等，茉莉你不找吗？”
“窝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茉莉的目光越过了秦星嫣的肩膀，看向了她身后：“——在你找到那本自传之前，抵挡住这里的‘守书人’……放心，大魔界的意志会指引你的。”
……
和陆吾神不同，守书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更接近于机器人，没有能够交涉的余地。
所以当秦星嫣潜入水中，寻找着徐慎行的自传时，茉莉已经在海面上和三个守书人呯呯嗙嗙打得不可开交了。
即便不冒头确认，秦星嫣也能感觉到海面上那激荡的恐怖力量。
受到战斗余波的波及，海中很多书堆成的高塔都开始塌方，这无疑增加了秦星嫣工作的难度。
开什么玩笑……要在上百万本书里找到唯一的正确答案哪有那么简单啊！
但是没多久，秦星嫣就觉得自己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了什么感召一样，朝着某个方向游去，并发现了一本有些与众不同的书。
“有了，就是这个！”
秦星嫣连忙把书按照日期翻开，查到了当前的时间点中。
“格子世界？后面那个是编号吗？不管了……”
周围的书塔坍塌的越来越厉害，秦星嫣只能匆忙中丢下书向上浮去。
她也不是没打过把书带回去的念头，但试着这么做的时候，她却发现这些书籍虽然可以翻阅，但却并不能进行携带——因为它们都是“知识”的具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体。
等浮出海面时，秦星嫣发现她们过来的站台只剩下了半个，茉莉虽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着，不过额头已经见汗。
对面三个看起来颇有禅雅塔风格的亮银色守书人更是形容凄惨，不是被拽掉了胳膊就是双腿失去了踪影，唯一一个身体还算完整的此刻也正在歪着脑袋不时抽搐一下，感觉就像是死机了的机器人一样。
看来刚才的战斗中应该是茉莉占优。
“找到了吗？”茉莉抽空向秦星嫣问道。
“妥妥的！”秦星嫣竖起大拇指回答道。
“很好，窝们撤！”
茉莉从站台跳下，但并没有沉入水中，而是稳稳地站在海面上，三两步跑到秦星嫣身边，趁着那些守书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秦星嫣的胳膊，使劲一拉，随后她们周围的景色就再度飞速变化。
下一个瞬间，秦星嫣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有浮力的海水中回到了陆地，被地心引力所掣肘，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回过神来，周围早已不再是广阔无垠的海面，而是再一次变成了樱公寓那熟悉的玄关风景。
“这就回来了？”少女还是有些懵，晕乎乎地问道：“话说茉莉你既然能直接这样穿梭空间的话，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用坐那种奇奇怪怪的列车吧？”
“不对，除了少数几个点之外，窝能够传送前往的只有樱公寓而已。”茉莉却摇了摇头：“就连传送这个能力本身都是因为没有房东的魔力供给，导致封印松动了才获得的。”
“就算如此，我们刚才也不用跑得那么急吧？我看你优势很大啊……”秦星嫣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腰，不满地抱怨道。
“凡人的智慧。”茉莉面无表情地回答：“在克拉迪克之海，守书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哪怕被挫骨扬灰也只需要几个呼吸间就能恢复，并且每次被击败复活后还会在不超过世界极限的程度下变强，而窝的封印尚未完全解锁，这种消耗战没办法打太久……”
“是、是这样吗？”
秦星嫣有些头昏脑涨。
“……”茉莉看着秦星嫣，小脸上满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怎么说呢，秦星嫣觉得茉莉在长大了一些后，虽然面部表情丰富了很多，但也变得更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