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骑士跑过登州东面的大道,进入了京营东侧的登州镇民事部,刘民有和周来福从马上下来后,刘民有对来迎接的徐元华道:“青州府的匪乱对商路影响大不大?”
徐元华陪着刘民有边走边说,“闹土匪的地方在青州府城西北面,听说叫个趟地虎,济南府过来的客商都改了水路,眼下青州府平原地区尚好,咱们往青州府城运货还没有遭过匪。但终归让不少人摄于路途,行商很是少了些。”
“趟地虎?这名字怎么像在哪里听过。”刘民有抓抓脑袋,但他每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趟地虎。
刘民有匆匆走到登州镇军营的东门,拿自己的腰牌给徐元华、周来福登记,这两人没有陈新的授权,他们没有特许进不了军营。刘民有登记完,带着他走到总兵府。这里按道理该是陈新住的地方,实际上是登州镇的指挥中枢。侍从室、军令司、兵务司、军法司、军需司全都在这里,陈新的住处则在军营外,他说这样对家眷好一些。
总兵府里面军官来来往往,刘民有径自到了军令司的二号小会议室,王长福、周世发已经等在里面,还有赶来的郑三虎,他的第三营就驻扎在平度州,和青州府接壤。
刘民有坐下就道:“这事大家都说说,青州匪乱断了济南过来的商路,咱们能做什么?”
郑三虎也无奈地道:“军队去不了,那里不是登莱巡抚的辖区,兵部不来扎付,我们是去不了的。”
周来福想想对两人道:“短期倒是无妨,时间长了总会耽搁青州和济南两府的销量,如今我最担心的,还是匪患蔓延,那以后往沂州的路没准也会断。”
王长福皱眉道:“但如今营兵确实去不了,不光青州知府来求救不行,连熊明遇都不能调咱们去山东,那地方不归他管。上次调过一次试验连去青州府,改扮后攻击了三股小的匪徒,不过如今那股趟地虎人数上千,里面颇多悍匪,驻地分在三五处,防范也很严密,如今调少了兵就不成了,多了更不成,青州官府一定会留意到。”
一群武官在这里直呼蓟辽督师的名字,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因为平时陈新和刘民有就是这么干的,大家都习惯了。
刘民有也知道军队大举过去不成,军队无令乱入辖地是大罪。陈新一直想帮趟地虎,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调兵,还是乘着去剿匪的时候剿了另外两股。
他转头看着周世发,“周世发,你们情报局有很多暗中的人,能不能去收拾一下那些土匪?”
周世发连忙摆手,他对陈新的计划心知肚明,这事儿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就是其中之一,他怎会同意派人去收拾趟地虎,他开口道:“大人,咱们现在做不了什么,匪乱主要在青州府的府城西面,人数上千,情报局在青州的人不过数十,不够对付他们。”
刘民有不满道:“情报局每年经费二三十万两,青州就在登莱门口,你们就一句没法子搪塞我?”
周世发低低头,其实情报局每年从财政司只拿十万两,其他都是陈新小金库补贴,还有就是执行任务缴获,今年已经超过三十万两。当然他不会告诉刘民有,他认识刘民有很久了,知道这人没坏心眼,不过他也很清楚刘民有和陈新的关系,即便刘民有态度生硬,他是万万不敢得罪刘民有的。周世发转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道:“刘大人,属下提个折中的法子,我们在济南联络一个镖局,若是有青州府西面的行商,工商司联络一下,由他们押镖便是。”
“镖局?”刘民有转头看看周来福,他们两人知道这个事情,是陈新让情报局搞的,用来掩护行动队的人员,平时根本就不走镖,现在归在外勤行动队吴坚忠管辖,当地商社的主管就能调动来对付商业对手,所以刘民有和周来福都是知道的。军队的人不知道,所以周世发只说联络镖局。
周来福轻轻点点头,搞得王长福和郑三虎一头雾水,他们没明白哪个镖局这么厉害,连上千的土匪都要给面子。
“能不能保证稳妥?”
周世发保证道:“那镖局跟山中土匪冲突过几次,都是赢了的,后来土匪不敢截这家的镖,咱们正好和那镖局有些生意,能保证稳妥。”
刘民有只以为陈新打过那些土匪,还是没想到土匪也是吴坚忠的手下,拍板道:“那好,商社和工商司都去联络一下济南府的老顾客,把镖局的名字告诉他们,镖费不要贵了。”
几人都各自记下来,王长福左右看看,对刘民有道:“刘大人,陈大人临走时说,您同意下半年再满编一个营,如今兵务司已经排上日程,没有满编的就剩下第一和第二营,第二营现在旅顺,兵务司的李东华说扩编第一营,属下觉得应该先扩编山地兵,以后对付这些山上土匪也容易,辽南的山区也多。”
刘民有没有理会王长福,现在纤夫系和阳谷派系分明,陈新正在培养辽民系和山东系,同时通过武学提升新生的中层军官,淡化地域色彩,不过在最高层,依然是纤夫和阳谷最多,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的事情不少。
徐元华也是阳谷来的,他对此事没有发言权,但他知道王长福的意思,把头偏到一边吐了一口茶渣,王长福和郑三虎也不理会他。
刘民有不愿掺和这事情,合上自己的册子站起来道:“这事儿我不管,去问陈大人,塘马六百里加急,不过五六天就能来回,他说扩编那支人马就扩编那支人马,王长福你也不要瞎操心,管好你的近卫营。”
刘民有说完就领着周来福两人出来,回到民事部之后,三人到了刘民有的公事房,刘民有疲倦的坐到自己的长躺椅上,对周来福说道:“来福你前日说的棉纺纳入商社一事,我亦要与陈大人商议,我自己的意思,短期内无此必要,四海商社乃远通各地之渠道,棉布的初期市场在登莱青和济南,后面才会扩展到山东和北地,若确实有必要,到时再纳入也可。”
周来福低声道:“属下听大人的。”
“不过你可以放心,销售可以全部包给商社,对商社来说,利润的差别并不大。”刘民有对周来福说完停了一下。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也是来源于去年的临清烟草之争,打垮东岳烟厂之后,商社曾有人说不必再开发新品种,只需打压各地的烟草业便可。他担心商社会变得过于依靠暴力制造垄断,而根本不注重技术的发展,所以他还是打算自己控制制造业。
徐元华有些不自在,他是工商司的司长,但登州系中又有四海商社这个巨无霸,主要赚钱的利润都来自商社,工商司仅仅管辖工坊,后来虽抢来了金矿的管辖权和征税权,还是无法与商社相比,这造成他的地位有些尴尬,在民政各司中也不算强势部门。现在听刘民有的话,显然周来福又在抢地盘,还好刘民有没有答应。
刘民有打开自己的册子,对周来福和徐元华道:“我这里拟定了一个计划,来福和元华你们帮忙参详一下,共有两个厂区,分别是登州和灵山卫,就设在登州水城西侧那个私港旁边,灵山卫厂区设在卫城旁边,那里的私港条件更好些,也是漕船常走的路,往来十分方便。”
周来福稍稍一想便道:“灵山卫那处私港甚好,陆路离青州府仅一墙之隔,海路到南直隶的海州不过一两日海程,从海州去衮州府很近,若是从衮州和南直隶收棉花,这条路算是省事的。”
徐元华补充道:“青州府南面种植棉花的也不少,灵山卫离青州府如此之近,征集民夫也十分便宜。”
刘民有笑道:“那灵山卫这处就先定下,你们都未说登州,是否认为登州此处不妥?”
周来福跟着刘民有很久,以前在天津的时候就一起干衣店,也不避讳地道:“属下确实认为登州不妥,此处虽有港口,但登州海陆皆远,且登州没有大江大河,水力纺织必受限制。”
徐元华也补充道:“另外一条,便是登州本地不产粮,朝廷供应的本色大多要供应旅顺和登州驻军,若在此办纺织厂,则粮食皆需外地运来,要占用不少船只。”
周来福叹口气,“这船只真是不足,今年又接下了东江镇的本色运输,中间几乎毫无赚头,但陈大人非要让接下,如今二号福船又加了三艘,鸟船和开浪加了近二十,还是不敷使用,若真是在登州设纺织厂,这运输便是一大难题。”
东江的本色是陈新一定要接的,原来东江的漂没按三成算,登州水师有不少赚头,还能搞些夹带走私。现在陈新联合了吕直、王廷试,在辽海搞贸易垄断,给水师上层按份子分红。吕直查得也严,还砍了一个私自夹带的水营军官。陈新开价给吕直,水营什么都不用做,直接返吕直一成,另外还给水营军官一成,本色运输对水营便成了鸡肋,最后交给了商社来做。
陈新还是按漂没三成,除去给掉的两成,只能勉强保本,船只数量倒是增加了不少,不过周来福怎么算都觉得划不来。
刘民有知道陈新要干什么,他布局在辽东,东江镇十分要紧,接到本色可以控制东江镇,必要时还能接济一下,赚钱是在其次。
他转回纺织厂的话题,对两人问道:“那你们觉得何处更合适?”
“昌邑。”徐元华抢先说道:“此处离青州府甚近,有两条大河,可以顺河道引水作渠,用于那些水车,水车用过之后还能灌溉屯堡的田地,如今平度各处屯堡也在套种棉花,收了后走水路到昌邑,也要便宜。”
刘民有看看周来福,周来福也点点头,“昌邑到陆路水路都方便些,平底船可以在河中装货,顺流出海。”
“那就此处,我马上给屯务司传令,让他们抽调劳力,徐元华你主理厂区的事情,特别要注意人力纺纱的工房,这事情对指头灵活要求甚高,多问问那些屯户,看如何能保证工房里面不能,实在不行,就做成大型地窝子,总之九月底前要完工,还有就是工坊那边,马上增加木匠的数量,咱们有好多东西要做。”
刘民有还没说完,吴有道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刘民有只得停住,让他进来。
吴有道偷偷摸摸的看周来福等人一眼,要凑过来跟刘民有说话,刘民有最看不得他这副神棍模样,不耐地道:“有啥事大声说。”
“刘大人,不能大声说,军令司的人来的。”
刘民有只得站起来,带着吴有道走到里面的隔间。
“说吧。”
吴有道压低声音,“辽南刚传来的消息,建奴在盖州至复州囤积粮草,朱国斌和刘破军都认为他们可能要攻打旅顺。”
“打旅顺!”刘民有瞪着吴有道:“那他们找我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陈大人。”
“塘马已经去了,他们请大人多运送些粮草和武备,另外要把那个啥战斗工兵实验连调过去,跨防区的营伍调动要大人您签字。”
“哦,那我签就是。”刘民有接过文书,用毛笔签了,又对吴有道说,“我也要写一封信给陈大人,你一会拿去给军令司,让他们找塘马送去。建奴若真来打,肯定非同小可,还是得请陈大人回来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