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之上,看着一辆辆马车载着他将来的根基与希望,鱼贯而入。
“三位卿家可都跟这些人有过接触了?”刘德倚身在城楼的烽火台边问道:“说说看,以三位卿家所见,此十一人中,何人可为我之萧何,谁又是我的留候?”
刘德对于这十一人,基本都有所了解,至不济也多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一些事迹。
而汲黯等人不过短短的会晤功夫,了解的情况能有多少?
刘德之所以这样问,一是想要考一考这三人的眼光和洞察能力。
另外嘛,则是刘德对于帝王心术,又有所领悟。
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得学会藏拙。
要在臣子面前故意卖些破绽。
否则,表现的太全能,是会让人失望的。
不然文人们千里迢迢的跑来长安辅佐他,难道就是给他跑腿跟打杂的吗?
这世上的文人,那个心里没有一个姜尚、伊尹的梦?
儒家说致君尧舜上。
黄老派说天子垂拱而治。
就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如此还能让他轻松许多,不至于将来要跟秦始皇一样累成狗。
“颜异,君子也!”剧孟首先开口,答道:“臣虽然与之不过说了几句话,然,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举止言行,其人都有谦谦君子之风!”
刘德听了点点头,这剧孟不愧是曾经当过关东游侠大哥大的人,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颜异自然是君子,只是稍稍有些理想化,否则,他前世也不至于会傻到螳臂当车,去阻拦张汤那辆轰鸣的战车了。
“宁成冲劲十足,可为干吏!”张汤想了想说道:“臣以为,可以栽培!”
刘德微微笑着点点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
但其实,他心里的小算盘却在急速的拨动着。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
随着他的这个小团体的扩大,迟早必然会因为利益和诉求而分裂成几个小山头。
这不是人的意志所可扭转的!
与其到时候被动的看着这些山头成长,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君子六艺,御下最高。
于是刘德高兴的对张汤道:“甚好!我身边尚缺一个侍郎,就让宁成过来帮我整理文案,草拟文书,如此我也好近距离观察观察!”
宁成,刘德很清楚他的为人。
这就是一头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反噬的恶狼,而且贪得无厌,前世之时,宁成统共就当了几年的两千石中尉,结果却攒下了富可敌国的家业,几乎大半个南阳郡的土地,都被他买下了!
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剑。
又或者说,是一把一次性的武器,用完就丢。
刘德怎么可能让宁成有机会跟张汤接触,从而“带坏”了张汤呢?
张汤却是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想着宁成搭档呢!
但,宁成能日夜留在刘德身边,倒也不坏!
汲黯出列道:“殿下,有件事情,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刘德笑着道:“在我面前,无需避嫌!”
汲黯顿首道:“臣觉得,那位主父偃,心胸有些狭隘了……”
他说着就呈上了他捡来的一张竹简递给刘德,刘德接过来一看,也笑了:“风雪谁知范叔寒?”
只要看到这句话,用脑补都能脑补出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后世网络上的玄幻小说主角们大体都是这么个行为,无非就是一个屌丝逆袭了,然后往日瞧不起他的人前去巴结,被他狠狠的打脸、羞辱。
“卿未免有些太过敏感了吧……”刘德笑着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以直报怨,不正是君子所为吗?”
刘德看着一脸不解的汲黯,点醒他道:“王道复古,尊王攘夷!虽十世之仇,尤可复之!”
语气之中已是杀气腾腾!
这是刘德第一次在汲黯等人袒露他的政治抱负与野心。
尊王攘夷,攘的是谁?
春秋之犬戎,如今之匈奴!
当时间走到今天,汉家对匈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至少,眼前的这位殿下,显然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一旦他登基,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就等于敲响了战鼓!
张汤跟剧孟的眼中都闪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火花。
打仗!?
再没有比这个更快的积累功勋,攀升官爵的方式了!
“这只是儒家的一面之辞!”汲黯深吸一口气,劝谏道:“殿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黄老派政治家,天生反战,一切战争,在他们眼中都是罪恶的。
因此,刘德也没跟汲黯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说服汲黯,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汲黯见状,只能黯然叹息一声,心知再要劝谏,就要惹刘德不高兴了。
“找个机会,再好好说道说道吧……”汲黯叹了口气,心中想道:“匈奴之地,盐泽卤池,既不能耕种,也不适合居住,我汉家要它何用?”
这倒是许多反对对匈奴开战的人的借口。
但,作为西元前的政治家们,那里能想到,后世有个叫米帝的家伙,就是越打越富的。
究其原因,不过一点,只要节操丢光,就不可能亏本!
米帝的发家史,就是一部节操掉光光的史书。
对刘德来说,打匈奴,只要打赢,就不存在亏本这种事情。
不说别的,西域三十六国,就是一个巨大的金矿。
更何况,刘德还有着深藏心底的野望——我想去印度洋里洗下脚!
从大宛向南,就是印度啊!
一个流着奶和蜜,铺满了黄金钻石,让人垂涎欲滴,只想狠狠的咬下一大口的肥肉啊!
而三哥究竟有多么的好统治,殖民过的人都知道。
可惜,刘德也清楚,有生之年,想要殖民印度,无疑痴人说梦——距离太远了,还有喜马拉雅山天险阻隔,只能绕道大宛,没有铁路,做梦!但隔三岔五过去找三哥家化缘,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当然,最重要的是……
刘德向前一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转过身子,看着汲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我不打匈奴,匈奴必欺我也!”
这才是汉匈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
对于汉家天子来说,不可能容忍有人竟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凌辱。
而且匈奴与汉室的地缘政治也注定了这两个东北亚的最强者,必须决出一个胜利者,否则,血会一直流下去,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